村里人来的差不多了,索性就帮忙处理林家四口的丧事。
虽然林家在王家村人缘不好,但是死者为大,往日有些磕磕碰碰的也都如过眼云烟,消散不见。
王富贵更是费心张罗着。
李常春还有公务在身,留下20文丧仪就离开了。
林晚眼圈泛红,哭诉不知家中银钱在何处,勉强在屋内翻出了2两银子,交给王富贵。
王富贵接过银子,嘱咐她去找林书,父母都没了,林书作为长子得回来主持丧事。
这正中林晚下怀,她忙不迭的点头,带着魏霜寒出门去府城找林书。
王富贵看着林晚的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低下头看了眼手里的碎银。
心里再次感叹,这林家人不做人,银子怕是都没给三丫摸过吧。
看三丫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刚刚的镇定都是强装的,怎么说也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
林满金两口子偏心偏到了姥姥家,银子都给林书那个败家子花了吧。
如今害得自己连口薄棺都用不上,真是一报还一报。
要知道最差的棺材都要五百文一口,林家四个人,2两银子不能都买了棺材。
王富贵犯了难,他掂着手里的碎银,动员王家村的村民凑一凑。
不管咋地得把人埋了。
王家村有30多户,王富贵走了一圈,手里只多了30几枚铜板。
这年头,虽然风调雨顺,但是朝廷税赋很重,边疆又起战事,家家日子都不好过。
还得凑银子抵兵役呢。
林晚带着魏霜寒借了村长家的骡子,两人一骑朝着府城疾驰而去。
临近中午时分,回到了怀吉府城。
魏霜寒在前方引路,二人来到了吉祥赌坊。
在路上林晚交待魏霜寒在人前不要叫她主人。
魏霜寒的身份她还有用。
此时不宜过早暴露。
林晚站在吉祥赌坊前,朝着魏霜寒点了点头,魏霜寒转身离开。
林晚抬脚迈入吉祥赌坊时,门楣上挂着的两盏褪色红灯笼被风扫得晃了晃。
赌坊里原是沸反盈天。
骰子落碗的脆响、输钱的咒骂、赢钱的狂笑混着汗味、酒臭味充斥着整个空间。
当她左脚刚跨过门槛,那满室喧嚣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变成了死寂。
几十双眼睛“唰”地全看了过来。
光着膀子的壮汉手里还攥着骰子,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刚要推牌九。
连柜台后拨算盘的账房先生都停了手,眼珠子瞪得像要从眼框子里滚出来。
这地方是男人的天下。
娘们儿来要么是寻赌鬼汉子回家,要么是哭着来赎人,像林晚这样挺直腰板、眼神平静无波的,还是头一个。
“哟,哪来的小娘子?走错门了吧?”
角落里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吹了声口哨,手里把玩着枚银角子,恶心的目光在林晚身上溜来溜去。
“这可不是绣花的地儿,是爷们儿耍钱的窝,小娘子要是想学,哥哥教你啊?”
旁边立刻有人跟着哄笑,污言秽语像苍蝇似的嗡嗡起来。
林晚嘴角却慢悠悠勾起个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
不等那汉子再吐出下一句,她右脚猛地抬起,动作快得众人来不及反应。
“砰”的一声闷响,正踹在汉子心口!
那汉子二百来斤的身子竟像个破麻袋似的往后飞出去,撞翻了两张赌桌。
牌九、骰子、铜钱撒了一地。
他“嗷”地惨叫一声,重重砸在墙角的酒坛堆上,坛子碎了一地,酒自然也没剩下。
整个人捂着胸口蜷缩成一团,疼得脸都白了。
满室的哄笑戛然而止,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声音。
所有人都僵住了,方才还眼神轻佻的,此刻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看林晚的眼神像见了鬼。
这小娘子看着细瘦,脚上力道竟这么大?
这一脚要是踢自己身上,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林晚像没看见满室震惊的眼神,她径直走到一张还没被撞翻的赌桌前。
随手捡起枚骰子,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点数,悠闲的把玩着。
“我来打听个事?林书被你们卖到了哪里?”
府城小倌馆和青楼一样多,没个十家也有八家,林晚懒得去一家家找。
“哐当”几声凳子打翻在地,七八个穿着短打、腰里别着刀的打手围了上来。
领头的是个左眉到颧骨有道深疤的壮汉,人送外号道疤脸。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林晚,恶声恶气地说:
“小娘子,你伤了我的客人,先谈谈赔偿的事,再论其他。”
林晚抬眼,笑了。
那笑容清清淡淡的,却让道疤脸莫名心里一寒。
她朝墙角那还在哀嚎的汉子扬了扬下巴:“赔偿?可以。”
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
道疤脸皱眉追问:“什么毛病?”
“叮”的一声脆响,林晚随手把骰子扔回骰盅里。
她闲庭信步般走到墙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汉子,语气云淡风轻的说:
“我只赔死人的银子。就看这位,想不想要了。”
那汉子原本疼得直哼哼,闻言猛地抬头,看见林晚那双黑沉沉的眼睛。
那眼里没有半分玩笑,只有深不见底的冷酷。
他打了个寒颤,后脖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这小娘子说的是真的!
他要是敢要赔偿,这条命怕是真得交代在这儿!
银子没了能再赚,命没了可就啥都没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汉子咬着牙,挣扎着从碎坛片里爬起来,也顾不上胸口的疼,连滚带爬地往门外冲。
跑过林晚身边时,几乎是贴着墙根溜走的,连句狠话都不敢撂。
林晚冷哼一声,转身看向刀疤脸,眉梢微挑:
“现在,可以告诉我,林书被你们卖到哪里了?”
道疤脸紧了紧拳头,指节捏的嘎嘎响。
他在吉祥赌坊混了十几年,还没见过这么横的娘们儿。
今日要是就这么让她问出话来,传出去,吉祥赌坊的脸往哪儿搁?
以后谁还怕他们?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二楼。
正对楼梯口的栏杆边,站着个青衫公子,手里摇着把折扇,正隔着人群往下看。
见道疤脸望过来,那公子微微点了点下巴。
道疤脸心里一凛,立刻会意。
他脸上横肉抖动,盯着林晚道:
“小娘子有手段,是个厉害角色。不知赌术如何?
敢不敢赌一把?赢了我,不仅告诉你林书在哪,我还亲自把人给你送过去。
怎么样?”
林晚顺着他的目光瞥向二楼,那青衣公子也正看着她,扇子摇得不急不缓,眼神里带着点玩味。
她心里有数了,这才是正主。
她收回视线,嘴角勾起抹兴味:“玩玩也无妨。”
赌坊里瞬间炸了锅!
“女子上赌桌?这是头一遭吧!”
“看她方才那身手,莫不是赌术也这么厉害?”
“我赌她输!刀疤脸可是咱们这儿的摇骰高手。”
起哄声、议论声差点掀翻屋顶,连刚被吓跑的汉子糟蹋的酒都没人顾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