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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心性

作者:朝烟宿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卢佐没听到既云后来还说了什么的,思绪已然飘远。


    那时他才二十来岁,尚未如今日这般身处一人之下、手握族中大权,不过是风骑族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寻常后生。


    然他却有幸侍奉一位身份尊贵的主子。她是部族长老的独女,是他年少时便誓死效忠的人,亦是他深藏爱慕的姑娘。


    身份悬殊,卢佐从来只将那份不该有的情感深藏于心底。


    主子的婚事由部族做主,她与当时的风骑族长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儿女情长,加之性子本就内敛,日子也就那样过着,没什么波澜。


    直到嫡子降生,一切才慢慢添了亮色。


    谁知一次迁徙变故中,孩子竟意外丢失,从此便音讯全无。这份唯一的念想猝然断裂,自那以后,她变如同丢了魂魄,脸上再不见半分神采,只一天天沉郁憔悴下去。


    族长很快又娶了新的女人回来,新的孩子们也接连诞生,主子的身份也慢慢尴尬起来。


    卢佐见主人日日以泪洗面,心下如刀割,只盼能寻个法子让她重展笑颜。


    恰逢一队草原行商途经营地,带着个与丢失的小主人年纪相仿的孩童,其中一个眉眼间竟与她依稀有着几分神似。


    卢佐恍如绝境中寻得一丝生机,不吝重金将孩子买下,归营后便急着禀报,说千辛万苦寻回了小主人。


    他至今记得,主子初见那孩子时,黯淡的眼眸陡然迸出光亮的模样。她扑上前一把将孩子紧紧抱住,泪水瞬间便汹涌而出,一遍遍喊着“我的孩子”。


    而那个孩子,就是乌罗儿。


    只是他本以为,这孩子能替主子分些苦楚,叫她从失子之痛里缓过来。


    故而他才对乌罗儿用心至极。骑射之术,部族礼仪,乃至族中杂务,无不亲授。他要乌罗儿成个像样的少主,既是安主子的心,也要她的血脉原本该得的地位能被守住。


    原是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可乌罗儿那小畜生,从小便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是还记得被行商贩卖前的事,年幼的乌罗儿对那些优待满心戒备,主子几次三番与他示好,或赠亲手缝制的衣袍,或柔声教他言语,他都拒不接受。不是躲开撕毁衣物,就是闭口不言,总以冰冷的眼神瞪视。


    “他不是啊……卢佐,他不是我的孩子……”


    病榻上,女人已经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卢佐,“我的孩子,不会这样看我、我的孩子,到底在哪里啊……”


    她是何等聪慧之人,时日稍长,便看出这孩子并非己出。希冀破灭带来的打击远比从未有过希望更甚。她本就忧思成疾,这下更是彻底垮了,最终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执念,阖上了眼。


    那一刻,卢佐心里对乌罗儿的憎恨,连带着过往的失望,全都翻涌了出来,压都压不住。


    全怪这个不知感恩的孽障!他予他身份,予他地位,予他活命之机,不过求他让主人宽心,可连如此轻易之事他都办不到!他还那么的不识好歹,反而硬生生地磨尽了她最后的生机。


    主人故去后,卢佐心中积压的恨意终有了宣泄之处。他把所有怨怼都泼在乌罗儿身上,不仅对他百般苛责、冷待如敝履,还将他锁进不见天日的暗帐,断绝温饱,动辄打骂,用尽手段磋磨。


    非要让他尝尽苦楚,磨碎脊梁,让他为主子的死,一点一点偿还代价。


    日复一日的折磨磋磨,磨去了这小杂种的神志,性子也变得越发疯癫乖张,渐渐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只是卢佐心中清楚,这疯癫里藏着的几分驯化。他虽时常脑子不清醒,却也是真的怕了、学乖了,再不敢像从前那般反抗,后来卢佐再说什么,他多半会也只讷讷应下了。


    然真正的小主人,至今却依旧下落不明。


    寻回他,不只是主子临终前最后的嘱托,也是支撑卢佐捱过这些年的唯一指望。


    过往的故事如潮水般涌来,带着陈年的痛楚与刻骨的恨意。卢佐眼中才显出些许动摇,旋即又开始转冷,那点也犹疑随之褪去。


    什么部族存亡,归川之怒的,与寻回故主的血脉,了却她临终心愿相比,这一切皆不足挂齿!倘若能完成她的遗愿,便是整片北地草原尽数枯槁,世间化为焦土,于他而言,又有什么要紧!


    何况他分明已经找回真正的主人了,若不是乌罗儿临时起意,反将了他一军,如今他早已扶持小主人坐上该坐的位置了。


    “卢佐大人?”


    既云的声音忽然传来。


    卢佐悚然一惊,陡然意识到自己已失神了许久。他迅速收敛心神,面上换了副模样。


    “啊,失礼了。”卢佐抬手揉了揉额角,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实在是,既云公子所言之事,太过骇人听闻。如公子所说,枯化并非个例,我族另一块地界也正遭此祸端,但若是真的是沿河蔓延,那、那我风骑族现今之困局,恐怕也只是冰山一角了。”


    他抬眼看向既云,眼中满是忧虑。


    “公子,此事关乎重大,绝非我一人可以决断。但公子既坦诚相告,我风骑族也绝不能坐以待毙。只是……”


    卢佐话锋微转,露出为难之色,“少主如今行踪不明,族内人心浮动,若要联合各族共商对策,恐怕还需先稳住我风骑内部局面才行。不知公子,可有何高见呢?”


    既云闻言,唇角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卢佐只是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他也别无他法。


    原本给出“枯化”的消息,便是为了给卢佐一个台阶。若卢佐真心只为部族存亡计,此刻就该顺势而下,抛开与乌罗儿的私怨,至少先与他苍狩族联手应对这迫在眉睫的灾难。


    如此,后续许多麻烦或许都可避免,甚至可能免去一场兵戈。


    只是卢佐这反应,看似忧心忡忡,实则避重就轻,只将焦点牢牢锁在风骑族内部的权力纠葛上。


    这番权衡取舍,再明显不过。在卢佐心中,除掉乌罗儿,或者说,得到乌罗儿手中掌握的某样东西或某个人,其重要性,远在整个风骑族生死存亡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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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云心念电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他原先还想再周旋几句,探探卢佐的底牌,但见此情形,便知再多的言语暗示已是徒劳。卢佐执念已深,非外力所能轻易扭转。


    也罢。


    “卢佐大人,”既云开口,“贵族内部事务,我等外人自然不便插手。不过……”


    “我们在风骑族做客这些时日,原本四处走走看看,只是为了能欣赏欣赏这北地的风光。不过说来也巧,竟是意外间,弄到了一点小小的消息。”


    卢佐的神色凝了一瞬。


    既云却只是好整以暇地回望了他一眼,片刻后从里衣里摸出了一小卷东西慢慢展开,才慢悠悠地道:“这消息么,似乎与贵族那位闭门不出的少主,以及一位可能对大人您而言,至关重要的人,略有干系。”


    夜风从帐隙钻入,吹得灯火一阵摇曳。


    ……


    昭鹊声音落下,客帐区便又恢复了先前的寂静,只剩风吹过毡帐时发出的细微猎猎声响。


    他从那道掀开的缝隙里收回目光,手一松,厚重的毡布帘子又落下了。


    不过片刻,帘子再次被掀开,那个穿着破旧皮袍的蒙面哑奴低着头,慢吞吞地挪了进来。


    帐内只点了一盏小小的羊油灯,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方寸之地。哑奴似乎对帐内的昏暗有些不适应,又或是谨慎,总之动作格外迟缓。


    然而就在他身后的门帘垂落下的瞬间,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帐中的陈设,颈侧忽有一道又快又准的力道袭来。


    那力道不算刚猛,却恰好落在要害上。奴隶连一声呜咽都未来得及发出,眼前便骤然一黑,身体软软向前倒去,当即便没了知觉。


    昭鹊手腕一收,动作干脆得很。


    他垂眸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哑奴,脸上依旧没什么神情,只是那双漂亮的眸子里轻轻地亮了一下,藏着点计划得逞的小得意。


    “对不住了。”


    他兀自一句,旋即立马蹲下身,三两下便解开了哑奴一身破旧皮袍,很快,那哑奴便被剥得只剩下贴身的单薄衣物,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昭鹊拎起那身带着怪味的奴隶衣衫,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还是迅速将其套在了自己身上。


    这人身形与他相差不大,但皮袍套在身上却还是有些宽大,只得将腰带系得更紧些。而后他又模仿着奴隶的样子,将口鼻以下蒙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收拾妥当,昭鹊抬脚便欲离开。视线无意间扫过地上几乎赤着身子哑奴时,脚步却又微微一顿。


    “……”


    昭鹊歪着脑袋想了想,转身走到帐子角落堆放杂物的地方,翻找了一阵,扯出一张看起来还是新领来的粘毯。


    走回去有些费力地将那瘫软的奴隶拖到了帐内不易被门口视线直接看到的角落,然后展开那张粘毯,盖在了对方身上,从头到脚蒙了个严实。


    少年做完这些后心里觉得还算满意,这才拍了拍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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