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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恍然

作者:朝烟宿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既云公子,请。”


    侍卫引着既云,穿过戒备明显森严了许多的营区,来到一顶规模颇大的帐篷前。


    帐内,卢佐闻声抬头,待看清来者面容,当即搁下手中物事,脸上也迅速漾起了一个殷勤的笑容,起身快步相迎:“既云公子您来了!快请坐,快请坐!这般深夜还劳烦您移步,实在是我的不是,恕罪恕罪。”


    他挥了挥手,命侍从端上酥油茶,面上带着几分歉意:“不瞒公子,近日族里诸事繁杂,少主那边……唉,实在是分身乏术,怠慢了公子还有各位贵客,还望您多多海涵。”


    既云不紧不慢地落了座,唇边噙着一抹淡笑,抬手接过陶碗,姿态闲适得很,倒真像只是应邀前来拜访的客人。


    “卢佐大人言重了。北地风光壮阔,与我族大不相同,我等正好借此机会领略一番,何来怠慢一说。”


    他轻啜了一口茶汤,只顺着卢佐的意思接了话,却只字不提求见族长或少主之事,仿佛早已将最初的目的抛诸脑后。


    卢佐上前亲自执起陶壶为既云斟满,状似无奈地叹道:“公子宽宏。只是……只是少主近日不知在忙些什么,连我也难得见上一面。族中诸事纷杂,皆需请示,这般拖延下去,只怕误了公子的大事。”


    “原是为这事么?无妨!美景当前,多盘桓几日亦是乐事。至于族中事务,自有大人这般才干操持,想必出不了大乱子。”既云接道。


    卢佐眼角微微一抽。


    他原先便想过,以既云的城府,断不会与他直接开口,但旁敲侧击的试探多少会有。他备好了应对追问的言辞,却没料到对方竟这样沉得住气,全然一副乐不思蜀的模样。


    他于是干笑两声,顺着话头道:“公子喜欢便好。我也是今日得空才听底下人回报,说贵属这几日似乎格外喜爱我族西边与河下游的景致,时常流连,可是那边有何特别之处?”


    他说得随意,视线却紧锁着既云的神情。


    既云闻言放下陶碗:“哦?竟有此事?许是族人们兴致好,才走得远了些。若有冒犯贵族规矩之处,我在此赔个不是。回头定当约束他们,只在客帐附近走动。”


    帐内气氛微凝。卢佐脸上的笑容稍稍僵硬。既云这话实在是滴水不漏,一时竟难以借题发挥。


    他心下略生焦躁,面上却不得不显出几分沉重,压低了声音,仿佛推心置腹:“其实、今日请您过来,实在是……族中近日遇上了天大的难事。我区区一个管事的,如今已是心力交瘁,不知如何是好了。”


    既云眉梢微挑:“哦?大人何出此言?您这样能干,风骑族又兵强马壮的,能有何难处?”


    卢佐面露难色,压低了声音:“此事本乃族丑,不宜外扬。但公子乃苍狩族贵客,坦诚相告也是应当。我族族长……实已失踪许久,如今少主又连日不露面,族中事务无人决断,当真人心惶惶啊。”


    “你说什么?”既云脸上的笑意霎时顿住,旋即迅速被敛去。


    他放下陶碗,睨了卢佐一眼,声线虽然还稳的,却已带上了质询的意味:“卢佐大人,您此言何意呢?贵族长不知所踪?我等前来之日,贵族可从未提及此事。如今过去这些时日,又突然告知这般消息……”


    他轻轻摇头,语气转冷,“这让我等如何自处?又如何让我回族中复命呢。”


    卢佐被这反客为主的质问噎了一下,心中暗骂既云狡猾,也只得愧道:“公子息怒!此事确是我族处理不当。只怪当初情况复杂,族长失踪之事关乎重大,实在不敢轻易对外宣扬,生怕引起动荡,才出此下策。本想尽快寻回族长或请少主主持大局,再与公子解释,岂料……岂料少主他也……唉!”


    既云听罢不置可否,半晌过去才慢悠悠地开口:“哦?那如今大人将此隐秘告知于我,又是为何?总不至于是让我等一同帮着发愁吧?还是说,要我们来替你分担这主事之责么?”


    卢佐听出其中讥诮的味道,心头一紧,面上已堆起惶恐之色,连连摆手:“公子言重了!误会,实在是天大的误会!我岂敢有这样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抛出话头:“这段时日族中事务暂由我支撑,只不过是瞧今日难得清静些,又将公子请了过来,便想着,或许正可借此机会,好好请教一下公子此番前来风骑族,究竟所为何事?先前有招待不周之处,皆是我等之过,还望公子明示。”


    既云闻言,神色稍缓了几分。他轻哼了一声,道:“卢佐大人倒是比你家少主会做人。上回见面,少主可是半句实在话都没有,做派也是耐人寻味得很,不知情的,还以为我苍狩族何时开罪了风骑,要受这般冷遇。”


    卢佐一听,立刻顺势而下,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与一丝微不可察的疏离,他叹了口气,声音压低了些:“公子息怒,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少主他、年轻气盛,行事难免有欠周全之处,许多事情,也并非我等下人能置喙的。”


    一番话说得极有分寸,既顺势认了风骑少主的不是,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从原本紧密的主仆关系间摘了出来。


    字里行间之意,不过是想说明他卢佐也对也对少主的行径颇有微词,可毕竟那是他的主人,也不敢忤逆。


    看似恳切,实则划清关系。既云听完并不作声,手指在陶碗沿口轻轻画了几圈,末了才抬头:“卢佐大人既已如此坦诚,我若再遮遮掩掩,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实不相瞒,我族此次前来,确是为了一件关乎所有部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卢佐闻言精神一振,凝声道:“哦?愿闻其详。”


    既云神色凝重起来:“约莫一月前,依附于我族的一个边界一名为‘祥山’的小部落遣使求救,称其邻族无故发动袭击,烧杀抢掠,手段残忍。我族派人前往调解平乱,事后却查明,其邻族之所以行此极端之事,实是因他们原本的生存之地先一步遭遇了灭顶之灾。”


    “邻族名为‘猎鹰’,其所在地归川支流尽头,河水莫名枯竭,草木尽数枯萎,连野兽都成群暴毙。一种被他们称为‘枯病’的恶疾随之蔓延,染病者皮肤干裂如树皮,最终僵硬而死,状若枯木。猎鹰族是为求生,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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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佐才听了几句,已隐约有了数,心底的不安也随之沉沉地漫了上来。


    既云接着道:“祥山族人皆言,此乃猎鹰族暴虐无道,触怒归川所致,我族萨满一开始也持此论。然而,”他话锋一转,“我等详查后发现,枯化并非始于猎鹰族作恶之后,而是早已发生,其蔓延之势,竟似顺着归川水系,由边缘向中心侵蚀。”


    “猎鹰族,不过是首当其冲罢了。”


    话及此处,既云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埋怨:“我族察觉此事非同小可,恐非一族之祸,这才急忙遣我前来,欲与风骑族互通声气,共商对策。岂料……”


    他苦笑一下,摇了摇头,“岂料贵族少主先是避而不见,后又诸多戒备,将我等于客帐之中,倒让我等一番心急如焚,全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这么说完,便注意到卢佐原本搭在案上的手竟不知何时收拢了。既云眯了眯眼,旋即又移开了视线。


    卢佐自知失态,却顾不上调整了——既云方才那番描述,与他风骑族冬季营地及周边草场,还有如今西边那块废弃营地的状况何其相似!


    长久以来,他一直认定此祸是源于乌罗儿干了那桩悖逆人伦之事,才惹得归川动怒降下的惩戒。


    卢佐犹记萨满那日声嘶力竭,称此乃渎神之罚,罪魁祸首便是乌罗儿。可话音尚未落下,便被乌罗儿当场射死了。


    血溅祭坛,恍若昨日。


    自那以后,冬营与西边的枯朽之象便成了族中讳莫如深的禁忌,无人敢提及,却都心照不宣地将其归罪于乌罗儿所行之事。


    卢佐对此同样笃信不疑,更以此为凭依,在暗中悄悄聚敛着与乌罗儿制衡的势力,为的就是拨乱反正,清除那个杂种,那么灾祸自然就会平息,风骑族就能重回正轨。


    可如今,既云却告诉他枯化并非独独降临在风骑族头上。甚至与乌罗儿也可能根本无关?


    这念头甫一浮现,他长久以来的执念瞬时崩塌。倘使此事与乌罗儿无关,那他暗中筹谋的种种,隐忍至今的苦楚,冒下的诸般风险,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归川的怒火无从平息,风骑族的生路,又该往何方呢?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差点要维持不住面上的镇定。卢佐定定地瞪着既云:“你,你所言当真?猎鹰族的情形,果真如此?”


    北地的夜色如墨,没有星子点缀。夜风掠过草原,携来远处雪山的一点寒气,吹得营火忽明忽暗。


    既云被卢佐请去已有一段时辰,客帐区里一片寂静。


    忽地,毡布门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内掀开一道缝隙。


    昭鹊探出头来,发丝垂落肩侧。他快速地扫视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帐外不远处一个垂首侍立的蒙面哑奴身上。


    少年的声音不高,落在耳里清凌凌的:“你,过来。”


    奴隶闻声,缓缓抬起头。


    昭鹊望着他,手指朝帐内勾了勾,语调虽无起伏,却是命令的口吻:


    “嗯,就是你,进来。我有事要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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