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里的灯火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昭鹊垂着头,步履间学足了哑奴们的架势,缓行于在客帐区边缘的阴影中。
果不其然,即便入了夜,这营地里的戒备也没松懈,只是藏得深了些。
他留意着周遭的动静,只见明面上客帐区这块只有几个稀稀拉拉逛着的侍卫,可在那些帐角的阴影里,却藏了不少人,皆是与他此刻一般打扮的哑奴。
他们静立于夜色之中,当真是像钉在地上的木桩般,一动不动的。
昭鹊心中微凛。他倒是不惧怕,只是不愿在抵达目的前横生枝节,徒耗精力。
这一身装束的确是替他此行省了不少麻烦。只是如此也瞧得出,这些哑奴怕是被驯得刻板,只固守本位,若无明确指令,断不会多管半分闲事。
不多时,他便悄然挪出了客帐区的范围。眼前的景象却陡然一变。
只见风骑主营地内的灯火亮堂了许多,一队队身着皮甲,腰佩弯刀的侍卫步伐整齐地穿梭巡逻,秩序俨然。
这是客帐区所没有的阵仗。
昭鹊匿于阴影中观察了片刻,末了轻轻地挑了挑眉。
他心里没起什么波澜,只压了压面上的布巾,将头垂得更低,朝着一对侍卫的方向,慢吞吞地靠了过去。
还没走出几步,一道呵斥便迎面而来:“站住!哪个帐下的人?这么晚了还出来乱晃什么?!”
昭鹊依言停下脚步,双手拘谨地交叠在身前,一言不发。
那领头侍卫见他不答话,皱着眉头走近了几步,上下打量着他这身打扮。只是夜色昏暗,此人又蒙着面,确实难以分辨具体样貌。
然就在昭鹊暗自思忖是否要冒险比划几个模糊手势时,那领头侍卫却突然朝身后的几人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前面看看吧,这里,我来处理。”
几名侍卫应声而去,周围顿时只剩下他们二人。
如此变故,倒真是意料之外。
饶是昭鹊再处变不惊,见此状也还是怔忪了一瞬。
寻常状况下,面对一个形迹可疑又问话不答的奴隶,要不驱逐回去,或是扣押盘查,他已然打算好,若是瞒不过去,便将他们全都杀了。
岂料这领头侍卫主动将旁人支开,虽说是,误打误撞地给他省了麻烦事。
那领头侍卫迅速扫视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窃听后,才压低了声音,有些急切地问道:“好了,人支开了,可以说话了。如此匆忙,是要出去做什么?可是大人又有新的指令?”
?!
昭鹊心里“咯噔”一声响。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思绪疾转,旋即便豁然开朗。那被他换了身份的哑奴,并非不能言语!
先前与族人探查时他便已知晓这些侍卫皆为卢佐麾下之人,然那些日日守在客帐周边的蒙面哑奴们,则是那位风骑少主手下的眼线。
谁能料想到此刻身负风骑少主之命的哑奴,却是同管事卢佐手下的侍卫私下言语相通。这其中的关窍,已然分明。
这些哑奴……昭鹊一时无法断定他们之中是否另有分别,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其中定然有不少是卢佐的布置。他既控着明处的侍卫,又在背地里布了这批人,扮作哑奴,甚至混淆身份,蛰伏在暗处。
这管事大人当真是不仅有野心与算计,布局谋划上也是常人所不及。
只是可惜,慧心算计者,虽惯于筹谋全局,却难免疏了细枝末节,急功近利之际,偶失分寸,也便丢了周全,反倒要为他人所乘。
卢佐这回呀,怕是要着了既云的道了。
昭鹊想着既云,心里就不期然生出了丝丝缕缕奇妙的感受,又说不出详细的。
这一番念头说来话长,实则只是脑中一闪而过,如今着状况可容不得他深究。昭鹊旋即收敛了思绪,压着声音,言简意赅地答道:
“是。大人单独交代的事,需立刻出营一趟,不要多问。”
言多必失,昭鹊不愿多作周旋,凭着自己的想法加了最后一句。
那领头侍卫闻言,似乎是怔了一瞬。随即他便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再多追问具体内容,只是快速说道:“明白了。办完事就赶紧回来,小心些,最近不太平。”
说罢,他侧身让开了道。
昭鹊心下松懈些许,立刻迈开步子,低着头,加快脚步,迅速融入了营地外的夜色之中。
直到走出一段路,确认已经离开了风骑巡逻队的视线范围,他才敢稍稍放缓脚步。
北地夜间惯来风大,呼呼地往人身上刮着。昭鹊后知后觉,这才感到后背发凉。
……
帐内光线昏暗,仅靠一盏嵌在支柱上的小油灯提供些许照明,帐子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药草味的奇异香气。
自那日带着翠微从主帐归来,乌罗儿便再未踏出过此地一步。帐外昼夜交替被帐帘隔绝,光阴变得形同虚设。
此刻,他依旧沉沉地昏睡在铺着厚实兽皮的矮榻上。只是相比七八日前,呼吸平稳了许多。
他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平日里紧绷着的眉眼松弛下来,竟也透出几分安宁,只是眼下的淡青痕迹依旧显眼。
长久过耗,一时难消。翠微坐在榻边的一张矮凳上,身上依旧是那身粗布奴衫。她的视线长久停在乌罗儿消瘦而憔悴的脸上,眼底情绪复杂难言。
自那日她佯装昏厥,将乌罗儿引回这处帐篷饮下那碗加了料的酥油茶,已然过去了许多天了。
这些天,乌罗儿便一直这般昏睡着,没醒来过。翠微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心,试图将那点睡梦中仍存的不安也抚平。
那日也不知怎么的,他睡醒后忽然便忆起了些以前的事情,跟着整个人就乱了心神。
翠微在一边看着心疼难忍,心里只想着绝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风骑族的乱局,本就是族内上一代人的恶因所致,早该有个了断了。老族长被乌罗儿杀死后,卢佐基本手掌族中全部兵权,若非乌罗儿那时神志还清明,早已备好了后路,怕是早已丢了性命。
可乌罗儿已被疯癫与痛苦缠缚了这么多年,她怎忍看他再在这些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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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算计里沉浮。
她对他的情意,连自己也说不清是始于初见,还是日久的某个瞬间。这些过程都无关紧要,无论如何,她都非救他不可。
给既云的洼地示踪,冒险传予昭鹊的木牌,乃至主帐中那突如其来的昏厥……这桩桩件件,都不会是无用之事,皆为她早就料想好的。
她不知苍狩来的贵人能否全然悟透其间深意,更难料他们勘破风骑族盘根错节的势力后,愿不愿意蹚这蹚浑水。
此局相比直接等死,实际也没什么大差。
可她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卢佐的心思从不止于当前,乌罗儿又状况反复,时清时昏的,族内隐忧早已显现…… 风骑族冬营地的那些诡异状况,翠微也是知晓的。
风骑那帮老东西,不分青红皂白便罗织罪名,一股脑泼在乌罗儿身上,也不问罪,就是想要活活逼死他。
什么天谴,都是些无稽之谈,怎不说是他们自己恶事做尽,才遭了报应?!
与乌罗儿又有何干系?遇了事就想着攀扯他人?当真该死!
翠微惯来温和又稳重,那回却气得不行。岂料她那在她面前从来只知撒娇卖乖的男人,却想了个妙计,稍作筹谋便将外头诸人玩弄于股掌。
择夏营地西侧远些地方,圈地一方,伪作冬营地遭灾之景。
旁人既将归川之祸归咎于他,他便顺水推舟,借他们这份愚妄,设下屏障,令其对西帐区望而却步。
只是那时乌罗儿还不似如今这般混沌,真假不辨。若不是成了如今这模样,怎需她亲自费心费力筹谋这些。
乌罗儿定然是舍不得叫她为这些事劳烦心神的。
事已至此,她能做得唯有造出一线空隙,引外力介入,破此僵局。
将乌罗儿留在此处,既是周全,亦是为既云一行人与卢佐周旋腾挪余地。
唯有让他暂隐踪迹,卢佐才会觉有机可乘,更急于与外来的既云相商,破绽自会更多显露。
翠微轻舒手指,握住乌罗儿放在床侧的手。
男人的手指节分明,瞧着宽大有力。大约是放在毡毯外没暖着的缘故,整只手都是冷的。
她将那手纳入掌心,慢慢暖着,想把自己的一点力气,借着这温度传过去。
快了吧……
翠微在心中无声地说着。
再等等吧,等这一切结束……等有朝一日他们能走出这一方小天地,抑或等来的不是她所期盼的结局。
那也无妨,总之么,他们也不必再被旁人的恩怨所牵涉了。
她的视线落在帐壁上,却仿佛能望见外面那片已不再平静的夜空。如今外头究竟是何等状况她无从得知,既然风雨将至,不如便守着这仅剩的安宁罢。
帐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是负责看守和送食的哑奴。这些哑奴是乌罗儿后来培养的心腹,翠微原想着能给既云他们添些方便,只是如今没了木牌,也使唤不动他们。
她起身走到帐帘边,接过对方递来的食盒和水囊,旋即哑奴便低垂着头,迅速退回了阴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