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去，姜晚宁就拉着琥珀练习起来。
又过两日，铃铛神神秘秘的找到她，激动地说：“我得到消息，云美人今日就要穿着我们做的那件舞裙跳给皇上看。”
“从哪来的消息？”不知怎地，姜晚宁心头一跳。
这一句问的没头没脑的，但铃铛还是回答道：“赵姑姑告诉我的。”
“晚宁，我要发达了，我不会忘记你的。”
姜晚宁却心神不宁起来，赵姑姑竟然一直没有动作，可她会这么好心放任自己和铃铛出头？
临近午时，这预感变成了现实，姜晚宁正在绣房里做衣服，一群侍卫忽然冲进来，把她和铃铛等人带进了慎刑司，严刑拷问。
原来上午云美人在给皇帝献舞时，身上的舞裙忽然开裂，露出了腰间的肌肤。
她并没有听从姜晚宁建议选在室内，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云美人失仪被打入冷宫，舞裙经过检测，被断定技艺不精，所涉及的宫人或被赐死或被重罚。
姜晚宁没熬过酷刑，死。
“晚宁，你感觉怎么样，好像……额头没那么烫了？”
一瞬间的景物倒转后，姜晚宁又回到了刚穿来不久。
她脸色难看。
十指连心，手指被夹的疼痛深刻入骨，似是超过了她的阙值，然后姜晚宁便觉得意识远去，触发了回档。
当然，这次回档也和上次一样，她以魂魄形态飘在慎刑司的上空，看到了其他人的结局。
铃铛作为直接负责人被处死，两个小组长被打板子，一个没熬住，跟姜晚宁一样死了，一个重伤被挪出去，还有一些眼熟的宫女被牵连。
赵姑姑同样被带来慎刑司，不过太监们对她很客气。作为铃铛的上级，她负连带责任，被罚了一年的俸禄。
相比其他人何其轻微？赵姑姑依旧是掌衣，她从后妃手中得的赏赐可比俸禄高多了。
如果从既得利益者就是幕后黑手的角度来看，她绝不无辜。
“晚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很疼？”琥珀有些着急的声音唤回了姜晚宁的理智，她拿了一块帕子给她擦汗。
姜晚宁定了定神，压下了心里的愤怒和杀意：“我好渴，琥珀，你帮我倒杯水润润嗓子。”
“好，你别急，我这就去给你倒。”
喝了水，得了毒点心，一如上次将人打发走，姜晚宁闭上眼睛，脑中飞快思索起来。
铃铛死了，云美人失宠，铃铛只是个小角色，不会有人刻意针对她，云美人才是重点，这是一起宫斗，有人想把云美人踩下去……
等会儿！姜晚宁眼睛倏地瞪大，张美人！
如果舞裙事件是张美人一手策划，和她争宠的云美人死了，原主这个救了大公主的人也被灭口，再无人能拆穿她冒领功劳。
还有赵姑姑，她可能放任了这一切，也可能是协助者。
就像毒点心一样，毒不是她搞来的，她只是借刀杀人！
姜晚宁并不知道玉珠的尸体是铃铛处理的，不然她会更确认这一结论，铃铛同样是被灭口的，现在她只想到赵姑姑为了针对自己和云美人，毫不犹豫送铃铛去死。
姜晚宁深吸口气，她低估了赵姑姑的能耐。
被罚俸一年算什么，凭借此事，赵姑姑踩着她和铃铛的尸体，和张美人结成紧密联盟，只要沉寂一段时间过了风头，没准还能升职加薪。
可恨！
原本她还想着赵姑姑恨她，跟脚在玉珠身上，如果她忍玉珠一段时间，不把她毒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但这是不可能的，张美人忌惮她，要她死，赵姑姑和玉珠就一定会推波助澜。
之前赵姑姑不显，只因为做这事的是玉珠。
不能因为玉珠死的早就把她想害自己风寒加重给忘了。
毒点心还是要换。
琥珀继续拉拢，晚上练舞让她做观众。
舞裙图纸可以提前给，她不想再受御膳房五两银子买了只弃鸡的委屈。
但这一次她要让铃铛看清赵姑姑的真面目，彻底与她反目成仇。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不信赵姑姑都要铃铛去死了，她还能一如既往忠心耿耿。
她分明不是一个坚定的人，想到铃铛被自己吓到后糊弄赵姑姑的样子，姜晚宁勾了勾唇。
日子按部就班的进行，很快又到了姜晚宁穿来的第一个整月。
铃铛过来找她：“赵姑姑这会儿有事，不在尚衣局，你规矩学的如何？”
上一次她说这话时姜晚宁没多想，只以为是铃铛故意找了赵姑姑不在的点，免得惹了赵姑姑的眼，徒生波折。
但这一次姜晚宁恍然大悟，赵姑姑是故意的。
她故意外出，不管舞裙是做的时候就技艺不精，还是后天被人动了手脚都不关她的事，她有着绝佳的不在场证明。
不过——姜晚宁笑了，这样正好，也方便了自己。
“铃铛姐姐，这舞裙做出来我还没见过，不如拿出来让我开一下眼？”
铃铛眉头一皱，不等她说话，姜晚宁又道：“而且云美人在宫里得宠，树敌颇多，万一有人买通咱们尚衣局的宫女，偷偷对舞裙动手脚陷害她，咱们两个也必定会被连累，还是检查一番为妙。”
“左右时候尚早，谨慎点总是不会出错的。”
“你说的对。”铃铛被说服了，打开箱子小心的捧出了里面的舞裙，挂在旁边的架子上，一一检查起来。
她动作轻柔，几乎是一寸寸摸过，在细致方面并不逊色。
姜晚宁皱了皱眉。
铃铛并未检查出舞裙的问题，松了口气，马后炮的埋怨道：“我就说你想多了，这舞裙好好的！”
“为了做这件舞裙，赵姑姑特地给我们腾出了一间绣房，钥匙只有我们三人有，那两个也不是蠢的，若舞裙出了事，她们同样脱不开干系。”
蠢货，赵姑姑往上爬时可没顾忌你们三人！姜晚宁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上前检查起来。
慎刑司公公只说了腰间开裂，但没说是哪边，她用了点力气，检查到左腰的时候，完好的舞裙竟然被撕裂了。
布帛裂开的声音在室内响起，正欲阻止姜晚宁乱摸的铃铛呆住。
姜晚宁故意沉下了脸：“这料子被人动过手脚！”
想起上一次云美人试穿舞裙时跳起来毫无异样，姜晚宁心下感叹赵姑姑手脚埋的深。
如果试穿时就发现舞裙开裂，固然她们会被责打一顿，但云美人好歹是个宠妃，消息会被她牢牢按住，不会传出去。
不像上一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随行者除了皇帝宫女太监还有其他小主，甚至宫里保护的侍卫。
哪怕云美人也是受害者，可事实就是她让别的男人看到了，她给皇帝戴了绿帽子，不失宠才怪。
“不知这是何人所为，这般阴险狡诈！我检查舞裙时，用了点力气才将它撕破，到时让云美人试穿，不会有异。”姜晚宁面露气愤。
“但云美人给皇上献舞耗时长，动作大，腾挪拧转间必定会撕扯舞裙，再加上这舞裙不薄，跳舞又会导致身体发热，云美人或许不会顾及此时天寒，更甚者是被其他小主激将，当庭献舞……”她倒吸了口气，“这是一个针对云美人的局，我们都被卷了进来！”
铃铛的脸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是谁，是谁动了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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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裙一直被放在这间绣房，进出的人你可有印象？”姜晚宁赶紧问。
铃铛思索一阵，摇了摇头：“白日都是我们三人在，若有人外出，必定会留一人守着，越是接近舞裙完成日期就越谨慎，就怕有人暗中做手脚，到时完不成被云美人降罪。”
别觉得宫女就没有勾心斗角，涉及到利益谁能置之度外？
云美人的难缠和大方都在尚衣局传开了，这条舞裙得了她认可，谁知她一欢喜会不会劝说皇帝提拔有才华的新人？
就算没有升职加薪，大把的赏赐也是很好的！
宫里有多势利眼，从御膳房就能看出端倪，有钱总能活得很好。
姜晚宁挑了挑眉：“按理说你们这样严防死守，应当没人能偷偷进来……对了，这间绣房的钥匙真的只有你们三人有吗？”
“当然！”话音刚落，铃铛忽然一滞，脸色苍白起来。
她想起来了，这间绣房是赵姑姑安排的，钥匙她岂会没有？
姜晚宁点到即止，没有再说多余的，也不需要她再说了。
有些事不需要他人挑拨，恨意会在怀疑中慢慢酝酿壮大。
接下来两日，铃铛匆匆来去，替换修补被撕破的舞裙。
她见谁都板着脸，看人时带着防备，仿佛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跳起来。
其他人都以为是逼近云美人要求的时限，她压力重，但只有同样做舞裙的两个小组长知道真相。
她们也和铃铛一样神经兮兮，保护舞裙不出问题。
终于，舞裙再度做好，铃铛有些不想带姜晚宁去云美人宫里，她草木皆兵，生怕有人在路上也做手脚，打算带上那两个小组长，她们是利益共同体。
姜晚宁已经见过云美人，倒也没有非要去，但她缺少能正大光明出去逛逛的借口，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于是说：“铃铛姐姐，一并带上我也不妨什么事，带上我还能在路上当个帮手。”
“等你们进了云美人宫中，我就去御花园逛逛，我还没见过御花园呢，着实好奇，想要长长见识。”她捧着自己的脸，很期待的样子，端的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铃铛得赵姑姑看照，似这样跑腿的机会多的是，早就不新鲜了。
但姜晚宁是今年才小选入宫的，前面被玉珠针对，后面被赵姑姑针对，确实连尚衣局都没出过。
不知想到什么，铃铛眼睛闪了闪，露出一丝同情，点头答应下来。
*
芙蓉轩远远在望，铃铛停下脚步，没有看姜晚宁，声音微颤指了一个方向：“御花园就在那边，你径直过去便是。”
以为她是紧张，姜晚宁没有多想，轻轻点头。
等一行三人进了芙蓉轩，她就向着铃铛指的方向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记路，还没走到御花园，忽然闻到了一股凛冽的梅香。
是了，这个天气，梅花应当开了。
白雪，红梅，姜晚宁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绝艳的舞台场景。
就是你了。
她没学过怎么勾引皇帝，但还能不会抄吗？
顺着梅香一路走去，抬头，上面挂着一个牌匾：梅园。
姜晚宁记下这个名字，正准备往前走，忽然被人拦住：“你哪个宫里的？来此作甚？”
姜晚宁吓了一跳。
这两个侍卫像是突然冒出来，具是身形高大，眸光锐利，盯着自己时，她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姜晚宁心中一动，后宫中确实日夜都有侍卫巡逻，但这两人气质特殊，不像是被发配来看守梅园的。
毕竟梅园既不是宠妃的宫殿，也不是库房这类重要地方。
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