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图纸毋庸置疑获得了云美人的喜爱，她这边认可了，赵姑姑也松了口气。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是云美人要求太高，有挑事之嫌，但制衣本就是她们尚衣局的职责，在专业方面让人不满意，就显得无能。
赵姑姑后续简直后悔死了，她就不该因为云美人是宠妃，想讨好她，积极接下这活。
同时心里又把其他掌衣骂了一遍，她们肯定是早就知道云美人不好相与，所以才冷眼旁观，让自己接了这个烫手山芋。
这般想着的赵姑姑完全忘了，有些人倒是想接，但她没有给她们机会呀。
如今云美人那一关过了，赵姑姑意气风发的回到了绣房，把自己手底下三个小组长都叫了过去，让她们联合把这件舞裙做出来。
其实回来的路上她想过自己做，但到底是顾忌云美人多事。
索性这些小组长的手艺也上来了，缺的不过是经验，自己指导一番挂个名就很好。
至于这做好的舞裙会不会被云美人一改二改三改，她就不管了。
其他两个组长闻听此事，心下犹豫。
铃铛却对姜晚宁很有信心，一口应下。
赵姑姑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笑着道：“这样也好，这张图纸本就是你设计出来的，你是最了解它的人，就以你为主，其他两人辅助你，如何？”
“是这个理。”
“姑姑英明。”大组长和二组长一副友好的样子，谦让道。
＊
当天姜晚宁就知道了这事。
铃铛投桃报李，以忙着做舞裙为由，没有再折腾姜晚宁，她终于可以按时下班。
更让她意外的是当天晚上铃铛端着一个小砂锅过来敲响了姜晚宁宿舍的门，里面是半只老母鸡。
不同于姜晚宁花钱在御膳房买的炖了许多遍寡淡无味的弃鸡，这个小砂锅里除了鸡，还有撇去了鸡油的鸡汤，红枣党参等物，可见是花了钱请人做的一味上好的补身药膳。
铃铛这般大手笔是姜晚宁没想到的，不由得感叹，果然能靠着须溜拍马混成小组长的就没有蠢人。
铃铛此举明面上是感激，暗中却是拉拢，告诉姜晚宁，给她做事有肉吃。
姜晚宁当然配合她，感激涕零的唱完了这一出戏。
待人走后，关上门，面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琥珀见到她这宛如变脸的表情，噗嗤一笑。
姜晚宁上去挠她：“你还笑我！当心这锅鸡汤我独享！”
“好好好，晚宁我错了。”琥珀连忙认怂。
正宗的老母鸡炖汤可太香了，即便因为时间比较久，汤冷了，但靠近了闻还是能闻到些许香气。
她已经把砂锅放在了炉子上，正等着这一顿夜宵加餐呢。
喝着鸡汤吃着鸡肉，姜晚宁心想：穿来半个月，一番筹谋经营，这日子总算好起来了。
现在就等着铃铛将舞裙做好，蹭她的光去见见云美人。
据说宫里长盛不衰的是宠妃苏贵妃，但那样的大佬哪能轻易接触到？
上赶着去蒹葭宫跑腿的人不要太多，根本轮不到自己和琥珀，而云美人这个够得着的模板就很有参考价值了。
话说姜晚宁初中时还学过跳舞，代表学校去参加表演，高中就不行了，高中课程重，还要收演出服装的费用，她没钱。
如果要以舞争宠，或许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铃铛顾不上她，她的活少了许多。
分完最后一口鸡肉，姜晚宁问琥珀对舞蹈了解多少。
琥珀知道姜晚宁的心思，眼睛一亮：“晚宁是打算学云美人以舞争宠？”
“是。”姜晚宁点头，心里想的是先试试这条路，不行的话，就回档了再换，嘴上却道，“我如今对皇上一无所知，云美人以此获宠，证明皇上喜欢。”
“无论如何，先有个位分再说，不然纵有万千手段，也没办法光明正大的用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琥珀看着姜晚宁的脸，可惜她家世不显，不然这幅容貌参加大选，至少也是个八品常在。
“只是——”琥珀面露踌躇，“自云美人之后，有不少小主们以此法争宠，一窝一窝去御花园跳舞，皇上烦不甚烦，封了一段时间御花园，不许五品贵嫔以下的小主前往，又有人另辟蹊径跑去梨园、桃园、梅园……”
姜晚宁听得津津有味，看来这段时间琥珀也没闲着，有在帮自己打听：“然后呢？”
“然后皇上见一个骂一个，贬了好些人进冷宫，甚至直言说被她们丑到了，不愿进后宫，还是太后娘娘亲自出面劝说才重新开始翻牌子。”
姜晚宁嘴角抽了抽，这皇帝也太刻薄了吧？
别说大选入宫的妃嫔，就算是小选入宫的宫女也没几个丑的，容貌有瑕疵的，身体有狐臭的……在第一关就被刷下去了。
她心里也有了几分忐忑：“那再看看，你也帮我打听打听其他小主娘娘的情况。”
“嗯，咱们从长计议。”
虽然琥珀貌似有些靠山，但她们属于尚衣局，平常都在这一亩三分地打转，就连最有可能去的御膳房都离得不远。
这边靠近外廷，娘娘们则在深宫内院，内外分明。
乍然出现一个陌生面孔，若被巡逻侍卫逮到却说不出理由，少不得得吃一番苦头，慎刑司可不是吃白饭的。
姜晚宁叹了口气：“我这边就只能等铃铛将舞裙做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姜晚宁没真等到那一天，她选择提前和铃铛敲边鼓。
不过还没等姜晚宁主动去找铃铛，铃铛却是在一次午休中把她叫了过去。
完成大半的舞裙挂在衣架子上，铃铛的眼中满是自豪，嘴上谦虚道：“你看我这手艺如何，可曾埋没了你的图纸？”
“铃铛姐姐这话说的不对。”铃铛一愣，却见姜晚宁笑盈盈的道：“这明明是铃铛姐姐亲手设计的图纸，我不过是提了几个建议罢了。”
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铃铛眼睛闪了闪，好一会儿才道：“你这般识趣，我以后定不会亏待你。”
姜晚宁眨了眨眼睛，就这？
铃铛却没有再说下去，指着舞裙道：“它已经完成了大半，你且看看有没有要修改的地方？”
姜晚宁嘴角抽了一下，不是说铃铛是拍赵姑姑马屁上位的吗？怎么不多说几句好话？
不过思及那锅鸡汤，又觉得她有些实诚，姜晚宁想：可能是赵姑姑觉得她老实听话好用。
注意力回到舞裙上，姜晚宁还真提了一些建议。
她当初画的图纸是黑白的，配色和料子是赵姑姑领着几人选的，倒也不算差。
但姜晚宁觉得有些细节还可以调整一下：“看这里，这块绣片可以换一下，它显得有些老气，不够轻盈……还有这些配饰，冬日天寒，如果换成几个毛绒球，会让人觉得温暖也显得可爱。”
这几日姜晚宁刻意为之，也接触了不少料子和配饰，此时一边说，一边就和库存中有的对应上了。
铃铛思索一会儿，忽然拉着姜晚宁去了仓库。
按照她所说一一换上后，果然，原本就新奇的舞裙多了几分轻盈灵动。
之前云美人一直挑剔赵姑姑设计的不行，真不是她故意挑事，而是赵姑姑考虑到这会是冬天，若在空旷地带跳舞，就要考虑保暖因素。
所以出的图纸难免显得笨拙，但姜晚宁借用了后世的一些想法，又提议跳舞的场地从开阔的室外换成室内——
她记得当初看到一些古风博主穿着厚厚披风的惊艳，不但不会臃肿，反而别有一番美感，就像是站在雪地里的兔子精，纯白灵动。
趁着铃铛盯着舞裙眼也不眨的时候，姜晚宁又暗示她：“若是云美人也在此就好了，请她换上，就可以根据她的个人特色再修改一番。”
“我毕竟没见过云美人，也不知她适合什么风格。”
铃铛嘲笑姜晚宁异想天开：“云美人是何等人物，又怎么会踏足我们尚衣局？除非是过来请司衣姑姑出手。”
不过姜晚宁的话她也听了进去，她在尚衣局的年头比姜晚久，深知许多衣服看着漂亮，但不是谁穿都漂亮。
姜晚宁穿来的第一个整月，这件舞裙终于制作完成，也调整好了。
铃铛叫上姜晚宁，悄声道：“赵姑姑这会儿有事，不在尚衣局，你规矩学的如何？”
“铃铛姐姐也知道我性子一贯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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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当初同一批学规矩的宫女中，嬷嬷可是重点夸过我的。”姜晚宁自信一笑。
她等的就是这一天，当然不会在此刻掉链子。
“那好，你随我一同去给云美人送舞裙，我到时会建议云美人穿上试试，你看着要不要调整。”
铃铛斜睨了姜晚宁一眼，若非如此，她怎会会主动带上对方？
要知道这舞裙做得好，云美人见了肯定欢喜，那赏钱绝不会低，她是宫中出了名的大方。
似这样的机会，自己大可以拿来做人情。
姜晚宁也懂这个道理，所以说了好一番感激的话，又暗示会给她好处费。
“算你识相。”铃铛这才满意，“时间差不多了，你带上那箱子。”
“记得，凡事看我眼色，不可妄自主张，不然冲撞了哪位小主娘娘我可保不住你。”
姜晚宁乖巧的提上了箱子，这舞裙是云美人的秘密武器，当然不能捧在手上，大咧咧的横穿宫廷。
姜晚宁跟小丫鬟一样跟在铃铛身后，偶尔遇到跟铃铛熟悉的宫人，也默然无语，秉承着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多多微笑的原则。
这样的识趣，铃铛看她的眼神就更满意了。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云美人所在的芙蓉轩，芙蓉轩不算大，原先只住了几个选侍和常在，云美人得宠后就搬进了主殿。
听闻两人来意，那宫女领着她们去见云美人。
“终于做好了？”云美人正倚在榻上，慵懒的喝茶，姜晚宁随着铃铛行礼，因不知晓云美人的性格，也不敢胡乱扫视。
她可是很懂居高临下的视角，学生自以为伪装的很好，殊不知讲台上的老师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铃铛给了姜晚宁一个眼神，她赶紧把箱子打开，铃铛小心的将里面的舞裙拿了出来。
云美人眼睛一亮，坐直了身体。
见状铃铛觉得稳了，适时提出让她试穿，果然没有拒绝。
待云美人进入内室穿好舞裙走出来，姜晚宁这才抬头，这一看颇有些惊艳：
云美人模样清丽脱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穿上这红色的舞裙，仿佛清水芙蓉一样美丽出尘。
铃铛和云美人的丫鬟都夸奖起来，云美人来了兴致，抬手转了个圈，跳了起来。
铃铛瞪大眼睛，姜晚宁也瞪大了眼睛。
云美人跳了两三分钟，做了一个挥袖遮面的动作收势。
铃铛当即夸道：“真好看，难怪皇上夸小主舞姿动人，果然名不虚传。”
姜晚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跟着夸，云美人瞥了她一眼：“不错，这舞裙看着不薄，跳起来却并不累，你们有心了。”
“赏！”
因为舞裙着实合身，没什么要修改的，两人接了赏赐就走出了芙蓉轩。
铃铛压低声音问：“云美人赏了你什么？”
姜晚宁打开荷包，展示里面的碎银子。
铃铛有些嫉妒的说：“还是你聪明，故意装作被云美人舞姿迷住的样子，她一高兴就给了你这么多。”
姜晚宁没说什么，分了她一半，铃铛这才高兴起来，却听姜晚宁极小声的问：“这宫里，跳舞跳得最好的便是云美人？”
“当然不是，是苏贵妃。”铃铛瞥了一眼周围，许是心情好，难得多说了几句，“苏贵妃当年在殿选时一舞倾城，至今无人能与她相比。”
铃铛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好多人都说云美人就学了个样子。”
姜晚宁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难怪。
难怪后来者学云美人争宠都被皇帝骂丑，因为皇帝看的根本不是舞蹈，是跳舞的美人。
皇帝是个颜控。
颜控好啊。
想要跳出极为惊艳的舞蹈，需要常年累月的练习与一个足够专业的老师，这都不是短时间内能凑齐的，但只为迷住皇帝的话，就简单的多。
量身定制，突显个人魅力的演出服，特殊的场景、妆照，展示女子曲线和诱惑的舞蹈动作……
当然后者不能太过，虽然妃嫔就是以色示人的，但过了就显得低俗了，这个开局可不行。
第一印象在皇帝心里定性了，他就只把你当个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