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少主让属下给您送来的草鱼,刚钓上来的。”白云鹤看着少女喂鸡的模样时呆了片刻,随后把草鱼放在了她旁边的桌上,愣是不敢再靠近半步。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叫人闻风丧胆的天下第一,居然有闲情逸致在此处喂鸡。
屠镜回眸扫了他一眼,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失笑出声,“怎么?还没将我知道你家少主身份的事情告诉给他?”
“屠姑娘真是料事如神。”白云鹤心头一紧,咽了咽口水不敢看她的眼睛。
“呵!”
屠镜不答反笑,料事如神算不上,不过是对于楼城那个白痴了如指掌罢了。
“属下只是不希望此事影响了屠姑娘和少主的同门情谊。”白云鹤拱手道。
背后是风卷着凉凉的秋雨吹了进来,他衣衫上沾了不少,分明穿得足够厚实了,白云鹤依旧感受到那寒意自腹背传遍全身,最后自头顶处又灌溉下来。
待他重新抬起头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少女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了,嘴角挂着读不懂的笑意,好看的丹凤眼眯了眯,“是想瞒着他杀了我吧!”
轰隆隆!
属于秋日的第一声雷鸣不合时宜的响起,惊得白云鹤险些站不住。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不过十七岁出头的小姑娘,因为错愕而瞪大的瞳孔中清晰的映出她的面容来。
无人能敌的武功,和超高的城府,他总算是明白了当时李熵对他的警告。
“别试图把我那小徒儿当弱女子看待。”
是了,从头到尾他们都瞧不起屠镜,心中的偏见一直没改,觉得她不过是在武学造诣上天赋高罢了。
十七岁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浪花来,饶是先前几次的吃亏,白云鹤依旧归功于她超高的武功。
“你是不是想问我如何知道的?”屠镜走到他的身旁睨了他一眼,委婉道:“你们这些没当过天下第一的呢,自然是不懂的,方圆十里内的一草一木,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我的视野范围呢!”
所以他们的对话,她也听见了???
白云鹤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不是……他那么多书白看了么?书上也没记载过关于天下第一有多厉害的事迹啊!
当年的李先生也是如此的么?
“仇圩,把鱼拿下去,做饭招待客人。”屠镜越过他,走到屋檐下,对着那正在厨房内忙活的身影唤了一声。
“好嘞!”仇圩擦了擦手从厨房跑出来,屁颠屁颠的去关鸡仔的屋内把草鱼拿走,还不忘迷惑的看了一眼被吓成傻子的白云鹤。
这男人,方才不还有说有笑的么?怎么一下子就蔫了。
屠镜既没有搭理他,也没有让人离开,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处于惶恐之中。
直到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白云鹤握着筷子的手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拿了好几次才拿稳的。
仇圩好奇宝宝似的凑近屠镜,当着他的面嘀咕,“二长老,这人莫不是有什么疾病缠身吧。”
看着不像正常人啊!
会不会传染啊?
他忧心忡忡的离得远了些,特意朝着屠镜的长凳坐了过去。
“他怕我杀了他。”屠镜抬手将人推了回去,不冷不热的道。
啥玩意?
这下轮到仇圩不淡定了,险些被鱼刺卡了,他梗着脖子咽下去后,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您杀人前也给断头饭吃的啊?”
待遇这么好了么?
怎么和他听到的传闻不一样,那可都是说二长老见血封喉的。
“偶尔。”屠镜道。
白云鹤:“……”
实在不行给他来个痛快吧!
然而接下来的屠镜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专心致志的和仇圩一块干饭。
两人默不作声的模样,让白云鹤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等到她松口,这才得以脱身。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只有屋檐下那盏红灯笼摇摇晃晃发出微弱的光,却依旧看不清脚下的路。
白云鹤站在风雨中,接过仇圩给他的雨伞和灯笼神情复杂,满是疑惑的看向屋檐下转身欲进屋的少女,迟疑着开口,“屠姑娘既然知晓那日是我要对你出手,为何不杀我?”
“那你应该感谢你主子,那支短箭没有射出来。不然的话现在的你,应该是个土堆了。”屠镜侧目而视,眉眼于灯笼的映照下晦暗不明,却透着寒气。
白云鹤深深的给她鞠了一躬,直起身时眼中多了尊敬。
原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仇圩,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回过味来,表情也跟着不爽,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将人撵走了。
关上朱门的时候还不忘唾骂了句,“什么玩意还敢跟我们二长老动手。”
白云鹤:“……”
随着车轮缓缓驶过水洼,马车浩浩荡荡的出了城。
“白先生,咱们就这么走了么?您不是说要瞒着少主杀了她么?”去赶马车的另外一个男人疑惑的问起。
马车内白云鹤脸色沉重,闷声道:“是我们小看屠姑娘了,没人杀得了她,没有人……”
正如当年如日中天的李熵一样,无人能敌。
除非他们自己不想活了。
偏偏屠镜又和李先生有着天壤之别,她没有弱点,也不是淡泊名利之人。世俗眼中的高人都该隐世而居,她却与之背道而驰。
再加之她那深不可测的城府,和亦正亦邪的作风,无论文武,皆能让人跪地臣服。
小院内。
仇圩忍不住好奇的问,“二长老您是改邪归正了?不杀人了么?”
要是掌门知道了,可不得给郑长老连夜塑金身,大呼他在天之灵总算是睁眼了。
“没改,”屠镜道:“杀他不能扬名。”
浪费力气。
仇圩点了点头,“也是,弟子都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嗯,野鸡门派出来的。”
在她眼皮子下凝神静气学了会风渡门内功心法,直到外头街道上响起了更夫的声音,他才得以解放。
仇圩长长的松了口气,筋疲力尽的回到屋内倒床不起。
待他歇下后,屠镜屋内的烛火随之熄灭,紧跟着黑色的身影于雨夜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