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徒儿的彩月深知自己师父天下第一的威名,所以这些年间但凡是看到稀罕的武器都会收罗起来,就等着师父重出江湖的时候,献给师父。
也因此没有楼城的落脚之地。
灯火明亮的主卧内,屠镜房门大大的敞开,于烛光中神色专注的揪着一只小鸡仔端详。
他慢慢的靠近,却于房门口停住了脚步,灰扑扑的白衣,凌乱的墨发,以及那张招摇的脸上带着的伤,使得此时的楼城看上去多了几分的破碎美。
“你要是想早点去陪老王八蛋的话,你就进来。”屠镜抬眼睨他,似笑非笑的提醒。
从楼城的态度她可以确定有一点,老王八蛋让她保护楼城的事情,并无第三人知晓。
镶着金边的白色锦靴,于门槛的半空顿住,楼城默默的缩了回去,他不敢赌这小畜生的心思。
一个没有身份背景来历的人,又强悍如此,最是叫人畏惧。
动作上不敢逾越,楼城那张嘴却不肯消停,懒洋洋的倚着门框,欠兮兮的道:“怎么?还怕师兄辱没你的清白,让你没法和那小王爷往来了?”
“你这话透着一股酸味,是因为他亲近的人不是你么?”屠镜认真的打量他,思忖片刻认真的道:“以师兄的姿色,若是男扮女装的话,兴许那位小王爷也能高看你两眼。”
对于楼城的行为屠镜是鄙夷的,但是那张脸是绝对认可的。
至少迄今为止,她就没有见过一个男的长成楼城这样招摇祸害的。
楼城脸黑了又黑,想起当初她把自己和齐麟卖入醉仙居的事情,顿时头皮发麻,生怕她这个念头持续到现在,冷哼一声拂袖离开了。
见她离开屠镜不慌不忙的把小鸡仔放了出去,懒洋洋的眯起眼,心不在焉的转着手中的匕首。
楼城接下来是打算缠着她了,看样子是试图通过自己接近谢恪!
“少主……”
门外,正焦急万分等待着的白云鹤众人,瞧见他灰溜溜的出来立马站直了身子。
“您这是被打……赶出来了?”察觉到自家少主黑着的脸,白云鹤委婉的换了个说法。
楼城剐了他一眼,阴着脸大步流星的离去。
没问出个所以然的白云鹤带上人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言语都是关切和劝解。
“少主,以属下看来屠姑娘对您并无杀心,咱还是可以尝试着拉拢的。”
“如今那谢恪和屠姑娘走得亲近,咱们可以……”白云鹤话说了一半,楼城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此计他早就想过了,当年谢恪送屠镜东西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心思。
奈何小畜生压根不上道,就算他后面有意示好都被屠镜阴阳着打了退堂鼓。
对于她,用软的根本不行。
“呵!”
“拉拢她?你疯了么?”
楼城冷笑,没有杀心,但是总有一颗想要把他卖给醉仙居,看着他被人蹂躏的龌龊之心。
“她不是想做天下第一么?那我这个做师兄的便为她好好筹谋。”
白云鹤嗅到阴谋的气息,便立刻打消了拉拢屠镜的心思。
折腾了一夜,丝毫没影响屠镜的睡眠质量,依旧是一觉到天明。
彩月早早的就让人送来了早膳,一连小半个月几乎没有一道菜是重复的。
今儿个更是自己亲自送来的,摆放酒菜间便提及了些许趣事。
直至提到星跃阁,屠镜的表情才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日城内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些个事,可把张知州忙得够呛。”彩月摇了摇头叹息道。
“怕又是那些个江湖浪子打打杀杀的时候,把星跃阁给毁了。”
若是正经宗门的弟子之间发生冲突,破坏了东西,定会去官府备案,从而自己出钱弥补的。
在彩月的絮絮叨叨中,屠镜开口了,“是我打坏的。”
“……”原本还骂骂咧咧的彩月顿了顿,话锋一转,“那徒儿一会送些钱去官府补上。”
好险,差点把师父给骂了。
屠镜点了点头,“送一半就行。”
同时屠镜的心中也多了一层顾虑,看来以后跟人打架,得让输掉的人赔钱才行。
正说着话呢,门外就响起了白云鹤的声音,他故意提高嗓门,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
直到一阵强悍的内力将他整个人吸了进去,又被无情的重力摔在了地上,他狼狈的趴着求饶,“屠姑娘手下留情。”
“还叫么?”屠镜收了手,淡淡的问。
白云鹤心有余悸的咽了咽口水,“不叫了不叫了,在下前来是奉了少主的命令。”
“少主让在下给您送些东西过来的,说是您孤身一人在江湖上行走,没点银子傍身不方便。”
“他长良心了?”屠镜哦了声,不领情的反问。
“……”白云鹤表情僵了瞬,被问得哑口无言。
“星跃阁的事……”没等屠镜开口质问呢,白云鹤便学会了抢答,甚至语气中还多了几分的自豪,“屠姑娘放心,今日一大早在下就让人把赔款送去官府了,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
“那你还呆在这做什么?要跟我一起吃饭么?”屠镜拧着眉问他,那表情好似真的要邀请他一样。
白云鹤吓得摆手拒绝,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了。
屠姑娘虽然未必会杀少主,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人,那就说不定呢!
彩月并未追问对方的来历,只是安静的等着她用完早膳,让下人收拾碗筷后便准备离开。
屠镜把人送到庭院内,表情突然的严肃起来,“从明天起你就不用送东西过来了,免得给你带来麻烦。”
“好。”
彩月重重的点了点头,她深知师父的良苦用心,如今正邪两派都对师父尤为的好奇,惧的惧,敬的敬的。
其中不乏许多想要杀师父的,他们杀不了师父,但别有用心之人,定会从师父的身边之人下手。
所以面对师父的提议她并未拒绝。
只要师父需要她就出现,师父不需要,她就离得远远的,不给师父带去任何的麻烦。
提着食盒慢慢的离开小院,彩月目光依依不舍的在她身上停留许久,行至朱门前时,朝着她重重的行了个礼。
屠镜轻轻的点了点头,在她离开后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彩月的马车穿梭在人潮拥挤的街道,屠镜则是如鬼魅般的自屋檐上而过,目不转睛的关注着那辆马车。
直到它停在了一座较为敞亮宽大的府邸前也没有离去。
这段时间彩月出入她住的地方都是太平的,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今日她的身后多了几只蟑螂。
屠镜于章府外的槐树上停下,这一站便持续到了天黑。
打更的声音隔段时间就响起,直到热闹繁华的街道没了喧嚣声。
随着章府的大门关上,隐藏于黑暗中的身影也开始暴露于月光下,朦朦胧胧的月色中那些身影一个个的被拉长。
槐树上,屠镜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下的一切,在他们准备齐刷刷的攻进去的时候,随手折下一根槐树枝,身形轻飘飘的落于他们的面前。
“不请自来是为贼!”
黑衣人刹住脚步,面面相觑,少女身处黑暗处,只有章府大门口那两个灯笼轻轻的摇晃,借着微弱的光,瞧不清她的庐山真面目,只得警惕的问,“阁下是谁?”
“你们要找的不是我么?怎么不认识我?”屠镜慢条斯理的修理好手中的槐树枝条,温吞的问。
“屠镜!”
众人大惊失色,步伐也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杀了这一家子,抓住那个叫彩月的女人就行。
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引得已经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出现在此。
带头的黑衣人紧张的吞咽着口水,手中的剑都有些拿不稳了,不解的问,“我等从未得罪过阁下,还请阁下莫要为难。”
十二岁就干掉名门正派几十位高手的人可不是盖,再加上她还师出有名。
“这是我徒儿的家,怎么就不算得罪了呢?”修好枝条的屠镜慢悠悠的朝着人走去,语气不咸不淡,喜怒难辨。
“阁下高抬贵手!”为首的黑衣人识相的就缴械投降,毕恭毕敬的拱手道:“我等当真不知这是您的徒弟家,也只是拿钱办事而已。”
“还请阁下放过我等一条生路。”
“那就让他来见我。”屠镜停下脚步,吩咐道。
为首的黑衣人却陷入了为难的境地,支支吾吾的道:“屠……”
“叫我天下第一。”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难以启齿的动了动嘴唇,“天下第一前辈,在下也不知……”
“轰!”
话音刚落,他的脚下就已经多了一道裂缝,是屠镜手中枝条摔出来的痕迹。
黑衣人拒绝的话咽了回去,忙招手要带走一众兄弟,却被屠镜阻止了,只应了他一人离开。
为首的黑衣人也只能照办。
他刚走,屠镜就命令几人随着她进府去。
“啊啊啊啊!”
突然出现的一群人,把守夜的下人吓得晕厥了过去。
好在有个胆大的还清醒着,屠镜让他去把彩月一家子叫醒,耐着性子在前院等着。
“师父……”被惊醒的彩月和夫君章楯带着孩子和一众下人,火急火燎的赶来,看见她之后悬着的心才放下的。
屠镜负手立于月光中,朝着她点了点头,“赶紧收拾东西,搬家!”
“这……怎么又要搬家?”章楯揉了揉眼,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满是疑惑。
彩月却灵敏的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扯了扯夫君的衣袖,重重的点了点头,连忙唤上所有下人收拾行囊。
这才朝着她走去,忌惮的看着她身后的黑衣人,面色沉重,又有些愧疚,“可是徒儿给师父带来麻烦了?”
肯定是她被人盯上了。
“不是,跟你无关,是我给你带来的麻烦,”屠镜自怀中掏出郑老头给她的长老铭牌塞给彩月,“拿着它去风渡门,他们会护你周全的。”
“若是有任何的难处,风渡门解决不了的,让他们传信给我,我会去解决的。”
彩月看着手中的东西,心中淌过暖流,红着眼听话的应下,带着全家人连夜搬走了。
至于一些没法离开的下人,则是给了银子遣散。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偌大的章府就人去楼空了。
留下的黑衣人尤为会来事的给她搬椅子,端茶倒水,谄媚得不像杀手,倒像个在宫里当太监的。
“你们可以试一试,我其实很好杀的。”屠镜看着他们这毫无战斗力的样子,试图鼓励。
众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的摇了摇头,“不敢不敢,前辈高估我等了。”
开啥玩笑?
能把齐天祥一剑斩了项上人头的人,跟她打,他们是疯了么?
虽说杀手早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人,但是……也不能明知是死的,还去送人头啊!
“退下。”屠镜端起茶杯刚递到唇边呢,就察觉到那慢慢靠近此处的人,朝着几人吩咐道。
黑衣人们不敢有所迟钝,听话的隐匿于了黑暗中躲起来。
“此事你办得不错,我家主上重重有赏!”
敞亮的笑声于寂静的夜响起,来人飞身落于庭院中后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看着空无一人的章府,只有一黑衣少女坐于椅子上,悠闲自得的喝着茶,好似在等人……
而等的人,他娘的好像就是他……
“天下第一前辈……人在下带来了。”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迫不及待的拉开了距离,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狗腿的跑去讨赏。
天下第一?
“是你花钱找人来杀我徒儿全家的么?”屠镜放下茶杯,朝着他略带责备的问,“那你怎么漏了我这个当师父的。”
“你……你是屠镜?”男人一身的红,又骚又丑,生得不男不女,涂脂抹粉又留着胡子,大惊失色的惊呼出声。
“嗯,是你老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