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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第二章

作者:铮铮鱼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方漾蹙眉细看,这才发现勾衡一边跑一边捂着小腹,似是疼痛至极,她想勒马转身,却被辜知易喊了回去。


    “你且放心上战场,那孩子我会替你照料。”


    出于对自己夫君的信任,眼下情境又耽误不得,方漾只好冲辜知易点点头,然后扯起缰绳,头也不回地出了城。


    待她凯旋回到临占,再问起辜知易此人时,辜知易只随口道:“小勾年纪轻,不懂宫中规矩,心智也不够坚定,被一同入宫的太监们说了几句便想不开跳了井......”


    方漾想起那少年一贯的谨慎懦弱模样,对辜知易的这种说法深信不疑。


    “啊......”一声嘶哑的叫声响起,将方漾从前世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勾衡将背来的茅草都铺在屋子角落,那是他和施慕虹临时的“床”——家里只有一张床,给方漾睡了。


    他看见方漾一直睁着眼睛发呆,于是上前喊了一声。


    “嗯?”方漾从鼻腔哼了一声。


    勾衡将手放在嘴边扒拉了两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询问之意。


    好歹前世在施慕虹这里住了好一段日子,方漾还是很容易看懂勾衡手上比划的意思的。


    这是在问她饿不饿,想不想吃饭呢。


    “有什么吃的吗?”方漾也不客气,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那么她一定会牢牢把握住,首先就是要将身体养好。


    勾衡指了指门外,而后拾起已经掏空了的竹篓走了出去。


    方漾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右手边,猜测他是去厨房了。


    乔浣玉是因为父亲犯事才被牵连落难,施慕虹家则是遇人不淑,爹娘被歹人骗了大半积蓄,还被临占的商会记了黑名单,无奈只能举家搬迁至双宵。


    双宵位居大荆领土中北部,虽不靠着边疆战场,却是征兵的好地方。


    彼时战乱四起,生意不好做,施家在双宵无依无靠,想白手起家却又赔了钱进去。


    没多久,边疆派人来征兵,施家但凡能动的男丁都被强制押上了战场。


    施家没了男人,几个弱女子手握银钱,顿时成了心怀不轨者眼中的香饽饽。


    施母弃了锦衣华服,带着施慕虹躲进葫芦镇满勾村中,其余姨娘、丫鬟们也各自分了金银首饰逃命去了。


    村子一向排外,施母不敢高调,将自己与女儿打扮得蓬头垢面,装作边疆战场逃出来的难民。


    起初施慕虹跟着施母住在村外破庙中,施母每日在庙前等着,见了面善的村民便上前搭话,一来二去的,竟也有了几位熟识。


    施家母女真正搬入满勾村已经是两年后了,边疆战事缓和,朝廷鼓励村落收留难民,满勾村便优先将相熟的施家母女纳入了村中。


    施母用身上为数不多的积蓄盖了这间并不起眼的茅草屋,虽然屋子简陋,却也在右手边多盖了一间小屋子当厨房,左边则是更小的屋子,屋子里放着马桶,勾衡每天早上都会把马桶挑到菜园里去。


    方漾还记得自己前世刚到这里时,曾经自告奋勇要帮勾衡挑马桶,结果因为伤未痊愈,力气不够,挑着担子走到一半就摔了跤。


    粪便混着尿骚味扑鼻而来,将她的裤腿浸湿。


    饶是她这个在战场泥坑里打滚都毫不在意的将军,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裤腿上的脏污。


    最后是勾衡将马桶挑去了菜园,然后折返回来将方漾带回了茅草屋。


    没有裤子穿的方漾坐在床上,用满是补丁的棉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侧耳去听外面院子里的水声——勾衡在给她洗裤子......


    双宵毕竟靠北边,冬日寒风割人,虽然有温热的井水,却也遭不住在大雪天的屋子外面洗衣服。


    勾衡捧着洗干净的裤子回屋的时候,方漾看见他的两只手肿得像萝卜。


    屋外传来水桶掉入井中溅起水花的声音,随后是陶罐碰撞炉子的声音......方漾细细听着勾衡给她做饭,一如前世竖着耳朵听勾衡给她洗裤子。


    勾衡虽口不能言,但手脚麻利,没一会儿便端着粥来敲门。


    方漾接过缺了口的瓷碗,低头看了一眼,里面是小半碗沉底的白米,上面一大半都是米汤。


    换了旁人怕是要说勾衡苛待自己,但方漾心里清楚,施慕虹与勾衡平日里是根本不舍得吃白米的,更别说能铺满碗底还堆起来的这么多白米。


    “我才刚醒,消化不了米粒,给我一点米汤就好了。”


    勾衡听了,忙摆摆手,指了指方漾手中的碗,比了个大拇指。


    少年细瘦的腕子在方漾面前晃,她忍不住在心中叹气——半大孩子每天都吃不饱,难怪前世他的身子一直是少年模样......


    方漾低头看着碗中的白米,眼下她卧病在床,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不然何谈复仇?


    思及此,她也不再推辞了,仰头将稀稀拉拉的白粥一饮而尽。


    勾衡上前接过空碗,正要转身离开,又听方漾喊他。


    “勾衡,现在外面怎么样了?”她想知道现在大荆的情形同前世是否一样,若是有出入的话,她就要早做打算了。


    勾衡重新回到床边,手上还端着空碗,秀气的眉毛蹙起,似是有些为难。


    “不用比划,我问你答,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可以吗?”方漾说了一个两人沟通起来最顺畅的法子,上一世她就是这么同勾衡“说话”的。


    勾衡的脸遗传自施慕虹,秀气精致。黑眉与凤眸看着英气十足,但圆润的鼻梁线条和优点肉感的嘴唇却将他的阳刚之气打散了些,显得无辜又纯真。


    勾衡顶着那张无辜又纯真的脸,认真点了点头。


    “方勤时向天下百姓昭告我死了吗?”


    勾衡摇摇头,抬起手,似乎想比划什么,又怕方漾看不懂,只好僵举在空中,不知如何是好。


    “他是不是贴了寻人告示,同百姓说我私自出宫了?”


    勾衡的眉毛挑起,凤眸变圆眸,脸上写满了惊奇,用力地点了点头。


    方漾冷不丁被他这鲜活的表情逗笑了。


    前世她花了十年从西阚回到临占皇宫中,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真诚善良的,也有满腹阴谋的。


    后来她发现自己只要越接近皇宫,身边人的面具就越厚,以至于她前世的最后几年中几乎有些分不清身边人的脸了。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相似的,相似的刻板无趣,叫人难以捉摸,她看得心烦。


    猛然看见勾衡这样灵动鲜活的表情,她忽然心情大好,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见她忽然发笑,勾衡端着碗的手有些紧张地抠着碗边,不知该作何反应。


    方漾的长相是明艳大气型的,卢皇后尚在闺中时,便是以这种大气长相闻名大荆,后来被方勤时接进宫中,许了后位。


    卢夏与勾衡不是一代人,是以勾衡对卢夏的印象多是道听途说,但少年人难免对这样的“风云人物”好奇,听施慕虹说,方漾与卢皇后长得很像,勾衡便小心翼翼地看向方漾的脸。


    她笑起来的时候眸子是弯的,浓淡适宜的眉毛展开,配着红唇边的小括弧,很是明媚动人。


    方漾笑完,发现勾衡正盯着自己,一脸着迷的模样,她忽然反应过来,辜知易说的“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是什么意思。


    辜知易砍了她的头,若是不砍,依着她的名声与她这张脸,尸体被扔出去怕是会遭人玷污......


    勾衡眼睁睁看着方漾的表情从开心变为落寞,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


    “啊、啊?”他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


    方漾从回忆中抽身,看向面前的少年,勾起嘴角笑道:“我没事,就是接下来要麻烦你和施姨了。”


    勾衡端着空碗离开后,方漾嘴角的笑就消失了。


    眼下的情况同前世一样,方勤时昭告天下公主“私自出宫”,请求天下百姓帮忙寻找,看似父女情深,实则将她的通缉令当成了寻人启事张贴。


    若是遇上好心百姓,就会将她的行踪告知方勤时,方勤时再派人来抓;若是遇上歹人,抓她去向方勤时要钱财还是好的,多的是想要她命的。


    朝堂上既然有看好她的大臣,就自然也有拥护方天佑的臣子,如今她出了宫,对方天佑一党来说简直算是“天赐良机”了。


    前世她就是在这前有狼后有虎时遇到了辜知易,当时他和他娘正住在满勾村隔壁的织段村。


    辜知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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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临占人,家中生意做得不错,算得上殷实。


    但好景不长,辜知易十二岁那年方勤时下令抓了一批贪官,其中一个贪官与辜家有生意往来。


    像辜家这样的商贾之家,同官员有些关系是很常见的,这种情况并不在少数。


    当时查办此案的官员发现后,便上书呈报方勤时,方勤时因为抓贪官一案赢了一波民心,正龙心大悦,没空理会这些边边角角的虾兵蟹将,便说了一句“随意处置”。


    那官员见方勤时对此案十分满意,百姓们也称赞他们办案果决,处置贪官刑罚“到位”,于是大手一挥,下令将与贪官有往来的几家大商贾都给抄没了,想再赢一波百姓的喝彩。


    辜家不幸,正在这几家被抄没的商贾之中。


    辜知易的父亲知晓辜家这一倒,便是连着前几代积攒的气运都要散了。


    他于是东奔西走,花了许多钱走关系托人帮忙,却还是无力回天,不仅如此,还被上面作威作福的官员们打断了腿。


    辜家被抄后,家中奴仆散尽,一家三口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先前同辜家交好的商贾想接济他们,却被官员以“勾结”为由一同抄了,此后无人再敢向被抄没的商贾伸出援手。


    辜知易的父亲拖着断了的双腿,在寒冬腊月里苦苦支撑了十余天,最后因未得妥善医治,死在了城外的破庙里。


    辜父死后,辜母带着辜知易离开了临占,一路乞讨走到了双宵。


    辜母从前是个好命人,无忧无虑长到了出嫁的年纪,被辜父娶回家后除了生育之苦,再没操心劳累过半分。


    眼下依靠倒了,她又饿又怕,看着还在抽条长身体的辜知易正冻得嘴唇发紫,她深知此次生活的重担终于落在了她肩头。


    她没有什么手艺,但好在识字。尚在闺中时,她的字是常被夫子称赞的。


    起先她是帮着镇子上的书局抄书,后来书局掌柜说有赚钱的本子给她抄,不过不是什么史书经典,而是市井小说。


    她还在供着辜知易读书,当然二话不说便接了这活儿。


    只是真正翻开准备抄写时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市井小说,分明是淫词艳曲!


    大荆的书局在明面上是不敢卖这些的,被抓了轻则罚款、重则游街示众后关押。


    从表面上看,大家都不敢碰这类书,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书便显得“难得”。


    物以稀为贵,“难得”的东西总能引起有钱人的兴趣,市场有需求,孤本又难满足,抄本之业便悄然滋长起来。


    先前辜母抄书时,会让辜知易在一旁看着,只因书局给的书很不错,是他们买不起,但辜知易考学需读的,她便如此让他“蹭书”看。


    自从接了“市井本子”,辜母便不再让辜知易看着她抄书了。


    如书局老板所言,抄这种本子比抄普通本子赚钱,她越接越多,抄得越多,她便读得越多,心中对这类本子的不适感愈发强了。


    本子里总是写豪门公子遇上极爱取悦男子的妖媚狐狸精,又写穷困书生受贵女提拔照拂平步青云......


    她早早嫁了辜父,心中天然以为,这世上的夫妻该如她与辜父一般和谐互敬,可这些本子总是将女子描述为“血包”,毫无缘由地为男人付出一切,实在叫她心中不适。


    当时她已经靠着抄书赚了些钱,便将辜知易送去了葫芦镇上更好的书院,自己仍旧在织段村的小破屋里抄书。


    辜知易不在家,她抄完书,闲来无事便写了些以女子为尊的风月本子。


    原本是想写来发泄,却不小心夹入了抄送的本子中,阴差阳错流传了出去。本


    以为会被书局掌柜扣抄书钱,未曾想她那本子竟受了青眼,有贵女托人传话来说想看后续。


    她尝试着往下写,来催她本子的贵女便愈发多了。


    渐渐地,她舍了抄书之业,专心写起风月本子来,在圈内名声愈盛,一度超过了当时另一位极有名气的写手。


    她为自己的思想能引起共鸣而兴奋,手中白花花的银子也亮得晃眼,使她沉溺其中,看不清周遭逐渐聚拢的危险。


    直到那个雨夜,一群男人冲进她的小破屋子,将手无寸铁的她五花大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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