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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命轻贱

作者:双辛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场雅令一开始,众位娘子本还有些生涩拘谨。


    然而李玉娘不愧为江南第一名妓,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园子里便充满了娘子们的欢声笑语。


    她说话极有技巧,两三句话就能品出某位娘子的性情秉性。


    点评娘子们答的诗,也能说到对方心坎上。


    哪怕有几位娘子家里不重诗书,答出来的诗都颇为粗糙直白,她也能找出其中的一两处优点赞扬一番。


    周沛一也被园子里的气氛感染,脸上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来。


    不少娘子虽得了夸赞,但答的不切题,或是缺少韵律,被起哄着罚吃了酒。


    美酒香气传千里,自是醉人。


    酒量不佳的娘子,一杯下去便眼神朦胧,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醉态更是引得其他小娘子啼笑皆非。


    一轮转罢,周沛一当了许久的看客,终于又轮到她了。


    然而,可能因为竹筒里的签子,简单的题面先前大多都被其他人抽走了,剩下都颇为棘手。


    于是她意料之中地不走运,抽出的题面是个生僻字。


    字她倒是认识,但要作诗,便为难起来。


    想了想,她试探答了一句。


    答完才发现平仄失衡,一抬眼就见李玉娘也摇了摇头。


    周沛一无法,只能再想。


    但直到一炷香燃尽,她还是没能想出来,只好认输。


    身后侍候的国公府丫鬟麻利地上前斟好一杯酒,周沛一接过,干脆利落地喝下。


    爽快的模样倒是让不少小娘子心生好感。


    侍者又把竹筒递给下一位的周澜衣。


    她神情也不似刚来的时候紧绷,脸上带着笑意摇签,还适时和坐在自己身边的表妹郑二娘搭上两句话。


    周沛一轻拄额角,歪头看着她们嬉闹。


    酒香缠绕唇齿之间,久久不散。


    她从未饮过酒,也不清楚自己酒量如何。


    只是见在场有几位娘子,连饮两盅都面不改色,她便想着应当无妨。


    谁知,随意吃酒的下场就是,周沛一发现自己醉了。


    因为她看见两个周澜衣……


    她定定地盯着两个周澜衣瞧,没有声张。


    ……


    周澜衣答过题面,正在和郑二娘说话。


    郑二娘压低声音说:“表姐,你可知道这李玉娘什么来头?”


    “不就是个都知?”


    郑二娘摇摇头,瞥了一眼正点评别人的李玉娘,神秘道:“听闻她是朝中某位大人,藏在江南的红颜知己。”


    周澜衣问:“你怎么知道?”


    周沛一微瞌眼睑,耳朵却已悄悄竖起。


    郑二娘轻“啧”一声,“你可知她在江南有多大派头?寻常豪绅设宴,压根请不到她,只有自诩学识渊博的人家,答对她出的题,才能请她上门。”


    顿了顿,她继续说:“据说她所在的青楼都因为她特意改了个名字,叫‘高山流水’,用来衬托李玉娘的清高之名。”


    “青楼里的妓子是靠什么吃饭的?”


    郑二娘一副笃定的神情,“她一个都知能这么清高,定然是身后有人捧她!”


    周澜衣蹙眉,“但我听江三娘说,这李玉娘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博学多才,上至《论语》《孟子》,下至戏曲孤本,她都能与人说上一二……”


    “可见,她本人才华横溢,自然引得江南世家子弟为她倾倒。你说的那些都无凭无据,尚且当不得真。”


    周沛一暗暗点头,对她的话颇为赞同。


    便是李玉娘真是某位大人的红颜又如何?


    她的本事已足以让人为她侧目。


    其他所谓的追捧,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


    郑二娘无言以对,再一看她的公主表姐一脸认真,想说的话更是憋了回去。


    她只能假装认同地点点头,随后低下头撇撇嘴。


    心下暗道:公主表姐竟然如此天真。


    一个妓子,再如何有才,郎君们只能看不能吃,时候久了还有谁会捧着她?


    故作清高……


    恐怕是为了抬高自己的身价,等到年老珠黄,也能勉强卖个好价钱。


    其他人并不知道郑二娘心中所想。


    当然在座的娘子们,不乏也有人对李玉娘心存鄙夷。


    只是碍于江三娘这个国公府主人,才不好表现出来。


    周沛一拄额,面露微醉,眯着眼睛观察正激烈辩论的娘子们。


    也因此没有错过那些玩得并不十分热情的娘子,她们和郑二娘一样,看向李玉娘的眼神不免轻视。


    李玉娘那样八面玲珑的女子,对这些看轻又岂会半点没有察觉?


    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对每个娘子笑脸相迎,恍若不觉。


    周沛一都忍不住感叹。


    这样一位才气过人且心智坚韧的女子,却只能做个被人随意赏玩的都知,实在……太过屈才啊!


    *


    园子里气氛正好时,有国公府的下人走了进来。


    “李娘子,前院郎君有请。”


    江三娘皱起眉头,神色不悦。


    “哪个郎君?没看到我们这边还没结束吗?”


    下人低下头,恭敬道:“回三娘子,是二皇子殿下听说李娘子之名,想见识一番,大郎便请李娘子过去弹上一曲琵琶。”


    听到是大哥要人,江三娘顿时偃旗息鼓。


    只是仍不大甘愿,特别是当着这么多娘子的面被截走了人,总归让她失了颜面。


    好在这时又有一仆人从另一条连廊走过来,替江三娘解了两难。


    “诸位娘子,宴席要开了,老太太命奴婢来请娘子们回去。”


    李玉娘适时道:“玩了这么久,娘子们想必也饿了,不如且先到这里吧。”


    顿了片刻,江三娘这才勉强点头。


    “那妾便斗胆,选出此次雅令的三位魁首。若有不服,恭请诸位娘子指正。”


    李玉娘踱步到上首,拿起她放在桌上的花笺,面向娘子们。


    “这第三,妾以为当授汝阳公主。公主作诗流畅,三首诗平仄韵律得宜,是为佳品。”


    丫鬟立刻将彩头和花笺送到汝阳公主面前。


    周澜衣接过荷包花笺,矜持一笑。


    李玉娘继续道:“江三娘子当为榜眼。三娘子出口成章,可见平日里饱读诗书,亦是佳品。”


    江三娘接过自己准备的彩头和花笺,对自己只得了第二不大满意,只勉强笑笑。


    李玉娘又道:“至于魁首,妾以为唯有曹四娘当得。”


    一位一直低调坐在末尾的娘子闻言,面露诧异,随即又抿唇羞怯起来。


    丫鬟把金簪和花笺递到她手里,她腼腆地起身谢过。


    “曹四娘?哪个曹家?我怎么没见过她?”有娘子问身边人。


    有消息灵通的娘子道:“她阿耶是羽林军勋二府的中郎将,是圣人年前刚提拔上来的,算是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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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一个中郎将的女儿,诗文这般出众?竟还在江三娘之上?”


    护国公自打上交兵权后,便开始督促家中子嗣读书。


    因此大伙都知道,江家自江三娘这辈的子弟,要走文人仕途。


    只是江家三位郎君尚没有中第的,护国公府还不算改换门庭。


    正因如此,朝中士大夫仍跟江家保持着距离。


    赴宴的这些人家基本都是武将。


    江三娘和兄长随她家重金聘请的夫子读书多年。


    在场娘子没想到,还有人能在诗文一道越过她去。


    江三娘也不曾料到。


    她向来事事争先,不然也不会领着一群武将家娘子办雅令会。


    拿旁人的短处来衬托自己的长处。


    曹四娘……


    想到她家里的情况,江三娘心下懊恼,竟把她忘了!


    “曹四娘阿耶虽是武将,但她阿娘是杜丞相的庶女,她是杜丞相的外孙女啊。”有娘子道。


    众人了然。


    *


    魁首已定,李玉娘便福身告辞。


    娘子们玩得开怀,美酒也饮得畅快,意犹未尽地相携往厅堂走去。


    周沛一正准备起身,不想双腿一软,险些跌倒。


    一旁的周澜衣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她的胳膊。


    反应过来,皱眉道:“你吃醉酒了?好好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周沛一脑袋倒是清醒,但莫名地手脚发软,脸颊也觉得烫。


    “我没醉,可能是坐得久了些,腿麻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应该是因为头一回吃酒,身子不大适应,缓缓就好了。


    段给使进来搀扶,见她脸颊红红的,问:“公主吃酒了?”


    周沛一摇头,“不妨事。”


    说着,动了动腿,慢慢往外走。


    周澜衣走在她身后,低声讽她:“不自量力。”


    周沛一听见了,不想理她。


    走到厅堂门口时,只见通往前院的拱门处有不少人候着,似乎在迎什么人。


    一众娘子顿住脚步,往门口张望。


    有人问候在一旁的婆子,“那边出什么事了?”


    “回娘子的话,”婆子福了福身,道:“礼王世子和福昌郡主来了,国公爷和大郎带人去门口迎接了。”


    听到这儿,周沛一脚步猛地顿住,倏地朝门口看去。


    可惜郎君们都在前院,仆妇们等了半晌,只簇拥着福昌郡主走了进来。


    礼王世子和福昌郡主是一母同胞的姐弟,长相都肖似其母,脸盘圆润。


    养尊处优多年,他二人如今都养得一副白白胖胖的模样。


    远远地看见福昌郡主那张笑眯眯的脸,周沛一就好像看见了笑得猖狂的礼王世子。


    脑海中闪过她做过的梦……


    她呼吸一滞,猛地握紧了手,眼眸沉沉。


    福昌郡主笑容可掬地走过来,似乎心情极好。


    见周沛一和周澜衣等人,她福身行礼。


    “见过昭阳公主,见过汝阳公主。”


    周沛一定定地看着她低垂的脑袋,没有说话。


    她没想到,背着人命官司,礼王姐弟还能若无其事地来赴宴,甚至还笑得如此开怀。


    为什么?


    是觉得几个平民百姓的命轻贱,不值一提?


    还是已经把麻烦铲除了,所以有持无恐?


    不管是哪个,都让周沛一难掩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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