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是个看上去八岁左右的小娘子。
梳着双环髻,圆嘟嘟的小脸,娇俏可爱。
只是眼下她坐在地上,小脸鼓鼓的,很是生气的样子。
“你是谁?不长眼睛吗!?”
周沛一挑眉,没想到这看似乖巧可爱的小娘子,竟如此刁蛮。
正想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瑜娘!不许无礼!”
周沛一抬眼望去,就见一片衣角从拐角处露出来,随即一位年轻妇人走了出来。
来人穿姜黄色半臂褂子,袖口束紧,下身穿着一条束腰襦裙。
头梳环髻,却只簪着两支普普通通的发簪。
眉心无花钿,颈腕无首饰,看起来颇为朴素,不像是来赴宴的勋贵宾客。
但她张口便能教训眼前衣着华贵的小娘子,可见并非奴仆之身。
果然……
那小娘子看见来人,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
“不用你多管闲事!”
年轻妇人皱眉,生气地斥道:“我是你阿娘,凭什么不能管你!?”
说着,竟已迈着步子都到周沛一她们面前。
见女儿无事,她看向周沛一,恭敬地行礼道歉。
“妾见过昭阳公主,公主万福。小女顽劣,冲撞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待回去妾定好好教训她!”
人在眼前,周沛一这才细细打量起这年轻妇人。
长相清秀,但眉眼间颇有英气。
特别是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某人时,似能看到人心里去。
再看她方才走过来时健步如飞,气势逼人。
想来,应当是位武将家的娘子。
只是还不等周沛一开口,那小娘子一听她冲撞之人竟是位公主,小脸顿时一白。
虽然害怕,但她想必平日里跋扈惯了,眼下还色厉内荏地叫嚷:“我都说了不要你多管闲事!你这种粗鲁野蛮的女人根本不配当我娘!我……我要找祖母!”
似乎是怕周沛一降她的罪,喊完下意识朝她看了一眼,立刻转身跑了。
“站住!你……”
年轻妇人没想到女儿竟当着外人的面骂她这个母亲,气得脸色发白。
她原本只当婆母把女儿养得太过刁蛮任性,因此平日里在她这个阿娘面前也毫不客气。
谁成想在女儿眼里,她竟然连做阿娘都不配。
可再气,也没有心里的难过来得猛烈。
她想去追,但眼前之人是公主,如何能一走了之?
“公主……”
她垂下头,还想说什么。
周沛一抬手打断她,“夫人不必如此。不过一桩小事,我还不至于跟个小娘子计较。”
年轻妇人面露感激,连忙又行了一礼。
“谢公主恩典!”
周沛一不欲被这点小事耽误,说完便继续往前走了。
江二娘在一旁目睹了一切,见状忙抬脚跟上。
见公主没有受伤,段给使一直没有出声。
只是等人走了,他这才皱着眉对还站在原地的年轻妇人道:“今日国公府来往的都是贵客,这次是你们走运碰到了公主,公主心善,不与你们计较。回头管好你家小娘子,若是再冲撞了旁人,遇到个不好相与的,你们如何吃罪得起?”
年轻妇人连忙低头应是。
“多谢天使提点,妾省得。”
*
走在连廊上,脚下的木板随着脚步响起“咯噔、咯噔……”的声音。
江二娘偷偷打量周沛一的神色。
见她似乎并未因方才的事生气,忽然觉得这位据说备受圣人宠爱的公主,性情似乎挺和善的。
“公主可还好?”
“什么?”
周沛一看向她。
江二娘解释道:“我是说方才黄六娘冲撞了您,您身体可有不适?”
周沛一笑了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虚弱,让个小娘子撞坏了去。”
“那就好。”
江二娘松了口气,毕竟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护国公府身为主家逃不开责任,她这个被安排招待公主的人也得受长辈诘问。
周沛一哪能不懂她的心思,但还是问起来。
“你说方才那小娘子是黄六娘?哪个‘黄’家?”
江二娘抿唇,担心公主回头找黄家人算账。
事情闹大,家中长辈必然会知道。
到时候她不但要被斥责不够心细,还要被三娘笑话。
周沛一等不到回答,转头一看,就知道她又想多了。
“我只是随便问问,放心,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计较到底。”
心思被拆穿,江二娘忍不住红了脸。
“公主恕罪……方才那黄六娘的祖父是礼部侍郎,她阿耶跟我大哥交情颇深,想必是我大哥请来的。”
周沛一微微颔首,“那黄六娘的母亲是……?”
回想起方才那位行事干脆的年轻妇人,见到她不似旁人那般热切讨好,也不过于小心拘谨。
一派落落大方,倒是让周沛一不由得心生好感。
江二娘的声音响起:“您是说方才那位夫人……那是黄家的长媳,承宣侯府的独女。臣女只知她娘家姓赵,闺名却是不知。”
“承宣侯府?”
听到这个,周沛一有些诧异。
如今本朝侯爵虽有四位,但承宣侯之功可列其首。
他先是跟随圣人征战天下,建国后也不似其他公侯那般在长安享乐,反而主动请缨戍守金门关。
周沛一幼时还在两仪殿见过他,是位雷厉风行的魁梧之人。
可惜他在多年前抵御西突厥入侵中原时,不幸以身殉国。
阿耶虽下旨保留了承宣侯的爵位,但他们一家没人撑起门面,还是渐渐淡出了长安勋贵的圈子。
“承宣侯”这个称呼,周沛一倒是许久没再听过了。
想起方才那位夫人的模样,似乎确实与记忆中的承宣侯有些相像。
只是她亲生的女儿都敢那样辱骂她,想来她在夫家的日子不太好过。
但人各有缘法,只一面之缘,周沛一还不至于插手旁人的家事。
之所以问起,不过是因为一点说不上来的好感罢了。
*
二人闲聊的功夫,跨过一道月门,眼前一片豁然开朗。
这处小园子藏在桐树环绕之中,没有高大崎岖的树木在其中遮挡。
枯黄的草地上只有从暖房里搬来的名贵花卉,摆放讲究。
不同颜色的花卉争相点缀,映衬着席间谈笑的众位娘子,倒也颇有意趣。
江三娘布置的席间也很有意思。
上首置一张席位,但周澜衣这个公主却没有坐在上面。
而是和江三娘几个娘子一起,坐在下首。
下首的席位并非左右两列,而是围着上首席位,环作一个圆圈。
周沛一走进这方小天地,场面霎时安静下来。
原本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谈笑的娘子们都息了声,有人下意识地朝坐在一旁的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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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瞥去。
汝阳公主方才不是说,她长姐性子清冷,不喜欢吵闹吗?
怎么……昭阳公主这会儿也来了?
众人心下嘀咕。
周澜衣正跟江三娘说话,周围交谈声一静,她意识到什么,抬眼望向月门。
看到周沛一,她脸上矜持的笑霎时一淡。
在座的娘子们都是聪明人,哪能看不出两位公主之间的猫腻?
见状,江二娘忍不住轻咳一声。
娘子们这才反应过来,起身朝周沛一行礼。
“参见昭阳公主,公主万安!”
周澜衣也抿着唇,缓缓起身,叫了声“阿姐”。
周沛一笑着让众人起身。
“阿姐坐我这里吧。”周澜衣谦让道。
周沛一这些日子被她莫名其妙针对,亲姐妹之间,虽不想和她计较,但心里也不太爽利。
眼下自然懒得跟她演戏客气。
于是当真在下首第一位坐下,笑着道谢。
“多谢妹妹。”
“……”
周澜衣总觉得她的笑是在挑衅自己,但又不好发作。
原本在她旁边坐着的江三娘见状,忙起身道:“汝阳公主坐我这里吧。”
周澜衣只好坐在了周沛一左手边的位置。
江三娘却没在往后顺坐一位,而是去了周沛一对面,上首右侧的位置。
江二娘见状,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她与江三娘之间,按理来说她是姐姐,应该坐在江三娘上首。
但江三娘向来仗着自己阿耶是护国公,看不起他们二房。
在这么多人面前也毫不给她面子。
她忍了忍,最终还是在江三娘旁边坐了下来。
虽说有两位公主在场,但能来护国公府赴宴的娘子们也都是勋贵之女,不会没眼色地上赶着巴结。
行过礼后,周围的交谈声又渐渐响起,只是比之前声音要低了许多。
周沛一身边只有一个周澜衣。
后者近来对她颇有微词,周沛一本不想自讨没趣。
但她想了想,还是侧过头,余光先瞧见候在月门外的段给使,随即看向沉默的周澜衣。
“二娘是不是对我有些误会?”她直接问道。
周澜衣不语。
周沛一微微蹙眉,想着算了,反正也没有多深的感情,何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到周澜衣下降高家,二人怕是连见一面都难。
谁知片刻后,却听身侧声音传来。
“你很得意吧?”周澜衣冷声道。
然而周沛一闻言却是一愣,问道:“我为何要得意?”
见她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周澜衣脸上忍不住露出愤恨的神色来。
“你还要装模作样到什么时候?阿耶面前你已经是最得宠的那个,为何偏偏还要害我?”
周沛一一脸茫然,“你有话不妨直说。”
“直说?”
周澜衣冷笑一声,“你料定我今日不敢与你当众翻脸不成?”
“周沛一,别装了。”
她冷眼看过来,道:“若不是你跟阿耶说不想嫁入高家,这桩婚事又怎会赐给我?你不想嫁到边关吃苦,难不成我就愿意!?偏偏皇后娘娘还觉得是我和阿娘占了便宜……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
沉默良久,周沛一缓缓发出疑问。
“不知二妹妹哪里得来的消息,说高家的婚事本是阿耶要赐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