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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人命案

作者:双辛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沛一一时愣住了,她分明听出了她话里的埋怨,却不明白。


    她跟周澜衣的关系不至于姐妹情深,却也不曾势如水火。


    她二人一个由阿耶教养,一个则由郑妃抚养。


    自小不在一块长大,又能指望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呢?


    只是平日里见了面,二人也是和和气气的。


    如今这样,周沛一当真不解。


    但见她模样倔强,周沛一觉得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况且她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索性不再多管闲事,径直拾阶而上。


    给使进去通报,随后出来,推开一侧门,恭敬地请她进去。


    ——


    两仪殿是皇帝居所,内里自然装饰奢华不俗。


    金丝楠木的巨柱高耸至房梁之上,其上盘旋镀金真龙,口衔龙珠,眼似铜铃,威严不侵。


    正殿空旷无人,周沛一没带宫婢,一人熟门熟路地跨进了一旁的暖阁。


    暖阁内有两人,一人手握拂尘,侍候在侧,正弯腰奉茶。


    这是圣人身边的段有名段给使。


    另外一人身穿玄色绣金龙纹锦袍,发束镂空金冠,眉如墨染,眼睛低垂,薄唇微抿。


    没有蓄须,因此看上去年轻得紧。


    这就是周朝开国之君,如今的圣人,周沛一的阿耶。


    周沛一进来就见他坐在堆满了奏折的桌案后,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一手拄额,另一只手则捧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


    暖阁内二人听见脚步声抬眸,段给使先一步将茶壶放在一旁,一挥拂尘,笑着弯腰便拜。


    “哎呦……公主来了!奴婢给公主请安!”


    圣人没动,只抬了下眼,淡淡道:“来了?”


    周沛一福身,“儿给阿耶请安。”


    “嗯。”


    圣人随意应了声,手上翻过一页书,问:“今儿怎么来这么晚?”


    段给使熟练地搬来椅子,放在桌案一侧。


    周沛一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抿了一口,方才把立政殿的事儿说了。


    段给使听完心下就是一惊,心道大公主当真什么都敢在陛下面前说,赶忙去睨圣人脸色。


    圣人却依旧淡淡,仿佛他的妻子算计的不是他座下的龙椅。


    他终于放下手里的书,抬眼朝周沛一看过来。


    那是一双极为淡然无波的眼睛,似乎天下已没有什么事儿能再入了他的眼。


    “说起来……沛儿,你想嫁人吗?”他问道。


    周沛一摇头,接过段给使浸过水的帕子擦手,随即拿起堆在桌案最上面的奏折翻阅起来。


    “不想。”


    ……至少现在不想。


    圣人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对她看奏折的行为似乎也并无异议。


    一旁伺候的段给使亦是一副习以为常的神情。


    圣人正要继续看书,却听周沛一道:“阿耶,那二妹妹的婚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在外头跪了许久,阿耶为何不见?”


    “没什么。”圣人无甚情绪道:“人心不足罢了,就跟你母亲一样。”


    周沛一:“……”


    身为女儿,自然不好搭他的话去说母亲的不好。


    想起方才周澜衣和她说话时语气里的怨恨,周沛一蹙眉,猜测道:“阿耶赐这桩婚,可是之前未曾跟二妹妹提过?虽说能让阿耶赐婚是无上荣宠,但还是应当问过二妹妹才好,若是她已有心仪之人……”


    “哎呦!”


    段给使愁眉苦脸地说道:“好公主啊!奴婢斗胆替圣人解释一嘴,圣人此前便问过二公主的意思,是二公主自个儿说任凭圣上做主。谁料这圣旨都下了,昨儿个都点了天使往边关去了,如今哪儿还容得下反悔!?”


    圣旨没有收回的道理,周沛一也知道,但这事儿也不能当真撂下不管。


    周澜衣拒婚是小事,但若是消息传到边关,岂不平白叫高家人对皇室心生隔阂?


    事关边疆安稳,这桩婚事可大可小。


    因此她劝圣上道:“或许二妹妹只是一时对阿耶,或是对高家有疑虑,不管怎么说,问清楚了才好解决。阿耶不妨把人叫进来好生问问。”


    然而圣人态度却十分冷淡。


    “不必。圣旨已下,我绝不会改弦易辙,愿意跪就跪着吧。”


    周沛一劝说不得,无奈低头去看奏折。


    然而刚看清奏折上的内容,她就愣住了。


    一旁搁下拂尘,正准备伺候笔墨的段给使见状,轻声道:“公主?”


    周沛一脸色有些难看,放下奏折,看向圣人。


    “今儿个的奏折,阿耶可看过了?”


    “并无。”


    圣人抬眸,见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周沛一把手里的奏折递过去,他伸手接过,一眼扫去。


    原是有人状告礼王世子去年在淮南道治下的山阳县游玩时,强抢了一民女,还指使仆从将其耶兄乱棍打死,草菅人命,致其全家绝嗣;同时还一路贿赂山阳县令和扬州刺史,压下了此案。


    如今有人一纸诉状将此事告至大理寺。


    但对方毕竟是礼王世子、皇室宗亲,大理寺卿不敢办,于是写了份奏折递到了龙案前。


    周沛一没有直接批这份奏折,并非是想徇私舞弊。


    相反,对于礼王这位皇叔一家的做派,她接触不多,但也有所耳闻。


    礼王本人比圣人小几岁,他幼时也不过是村氓之子,沾了圣人的光一跃成了皇亲国戚,仗着身份地位,行事便日渐猖狂起来。


    据周沛一所知,他先是逼死了村妇出身的发妻,又娶了一位贵女做续弦。


    但他对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妻子也并不好,反而常流连各地青楼,府中无名无份的姬妾据说就有数百之多。


    且这位礼王叔脾性也十分狂妄,甚至还干过在朝堂上当着阿耶的面,指着参他的御史破口大骂这种事。


    而他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儿子,做派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礼王世子名叫董宇,和他阿耶一样,好色之徒。


    只是此前行事再嚣张,也从未像这次一样,竟闹出人命官司来。


    周沛一不敢随意对待这件事,主要还是要看阿耶的态度。


    不了解的人可能会疑惑,为何礼王和荣淑长公主姓董,与圣人并不同姓?


    这就要提到圣人的过去。


    这事周沛一还是从荣淑长公主口中得知。


    阿耶幼时似乎因战乱与家人走失,成了孤儿。


    那时董家多年没生出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董老头身子也不大好,因此时常被同村人欺负,田地也被霸占了去。


    虽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但还是收养了阿耶。


    再然后,没过两年,董阿娘竟又怀了身子。


    可惜她年纪大了,生得艰难,孩子刚落地她就咽了气。


    这孩子就是礼王。


    孔圣人言,生养是恩。


    不管怎么说,董家占了养恩,因此礼王不管多么嚣张跋扈,朝臣们看在陛下的面子上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时不时参上一本,不痛不痒,没人愿意去跟陛下对着干。


    周沛一自然也是一样。


    她虽然看不惯礼王叔一家的做派,但总要顾及阿耶的意思。


    因此看到奏折时,她没敢擅作主张。


    谁知阿耶这次却并未像之前那样置之不理。


    他看完,将折子扔到桌案上,身子往后一靠,不徐不疾地开口:“按律法办,传旨让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三司会审,我不想看到有人徇私。”


    段给使自然也看到了奏折上的内容,闻言担心道:“陛下,这么处置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了?奴婢绝没有替礼王世子开脱之意,只是礼王一家毕竟于陛下有恩。若是三司重判,恐怕……”


    “恐怕什么?”


    圣人抿了口茶,道:“叫世人以为我是个寡恩薄情的皇帝?”


    段给使立刻跪下,“陛下恕罪!奴婢绝无此意!”


    “我倒是觉得给使多虑了。”


    周沛一拿过奏折,提笔蘸朱砂,边批边道:“礼王世子虽是皇亲,但作恶多端,害人性命,阿耶不顾旧恩和自己的名声都要下旨判罚,为民除害,百姓非但不会说阿耶寡恩,反而还会拍手称快,赞阿耶一声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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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放下笔,将批阅好的折子又递给圣上掌眼。


    “商君有言:法不阿贵。礼王世子既然心狠手辣敢害人性命,就该有偿命的觉悟才好啊。”


    圣上看过折子,丢给段给使,道:“传下去,让大理寺卿主审此案。”


    “喳,奴婢这就去办!”


    段给使退了出去,派了他信任的干儿子进来伺候笔墨。


    周沛一继续翻下面的折子,手上批阅不停。


    圣上却没再看书,拄着脸看她。


    周沛一抬眼见阿耶这般清闲,将还摞得蛮高的折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阿耶闲着也是闲着,不妨也批一批。”


    圣上却不听,重新拿起书道:“我写的字丑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先批着,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你再叫我。”


    周沛一无奈地看他一眼。


    “字丑更应当勤练,儿臣幼时您不也是自个儿批折子?谁敢笑话您的字丑?儿臣这两年帮您批折子,那些大臣们都以为是您的书法长进了。”


    圣上脸上难得露出一抹淡笑,抬眼催促她。


    “快批,批完赏你一盒金锭子。”


    这不是周沛一第一次代批奏折。


    忘了从何时开始,似乎是某天阿耶递给她一本奏折,问她主意。


    自此之后,只要她来请安,阿耶便叫她留下来批折子。


    一开始她也十分谨慎犹豫。


    毕竟别说她只是个公主,便是历来受宠的皇子也没有能随意插手朝政的。


    但她的阿耶似乎与以前的皇帝十分不同。


    他说:“沛儿,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你若立不起来,阿耶也没有办法。”


    可周沛一心想,怎么会呢?她的阿耶是皇帝,若皇帝都不能做她的靠山,还有谁能?


    可惜她始终没有问出口。


    ——


    专心批完一摞折子,周沛一放下笔,转了转手腕准备休息片刻。


    一抬眸,皇上不知何时走了,身边只有一个小给使伺候着。


    “公主?”


    见她停下笔,小给使忙上前唤了一声,示意她吩咐。


    “阿耶呢?”


    “回公主,圣人方才往偏殿去了。”


    周沛一喝了口茶,敛起一颗桌上备的杏脯吃下,随即起身往外走。


    “阿耶又在偏殿捣鼓什么?去瞧瞧。”


    从殿内出来,周澜衣竟还在阶下跪着,脸色白得吓人,给使送来的蒲团被她扔在一边。


    周沛一眉头拧起,小给使瞥见她脸色,忙道:“陛下方才出来什么也没说,奴婢们……”


    “打晕了送回郑娘娘宫里。”


    周沛一打断他,直接命道。


    随即转身往偏殿走去。


    段给使一人守在偏殿外,见周沛一过来,忙跪下行礼。


    周沛一让他起来,问:“送出去的折子拟好了吗?可有问问是什么情况?那女子一家已死,又是何人叩阍?”


    “回公主,”段给使细细禀报,“折子已经送到门下省审了,想必今儿个就能办。奴婢方才派人去向大理寺问过,告发礼王世子的是被掳走那女子的娘家表兄。”


    “此人据说打小是个孤儿,由姨母也就是这女子一家教养长大,出事时他正在扬州书院读书,奴婢听大理寺的人说,这人年纪轻轻,还是个举人。”


    周沛一蹙眉,同为女子,她本就厌恶那些将女子当作玩物的人。


    何况礼王世子名义上还跟她沾亲带故,更让周沛一觉得恶心。


    别看她平日里待人温和,实则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以往她没有理由去管,狎妓在这些官宦眼里又算不上什么大事。


    但眼下既然沾上人命官司,周沛一又怎会让他轻易揭过?


    她吩咐道:“方才我拟了一道旨,放在了桌案上。你取来送到京兆府,让京兆尹拿着调兵的令牌协助大理寺去礼王府抓人,礼王府护卫不少,小心行事。”


    段给使是看着大公主长大的,哪能看不出她对此事的重视,连忙应下。


    “阿耶那里我去说。”


    说完,周沛一推开偏殿的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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