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利用自己的独特资源建立具有壁垒的优势。
这是何枝辅修商科课程时，教授和他们讲的第一句话。
这个学院权贵云集，天才遍地。智力并非何枝的独特资源，美貌也不是。
真要说她独特的地方。就是她不知为何，也不知因为何种过往，被卷挟在一些身份不得了的人中间。
不过虽然是被动地被卷入，何枝是想逃但逃不掉的一方，但是这也是优势之一。
何枝可以探查出其他人无法探查到的这些天之骄子的隐秘情报。
并且可以借力打力，通过这些家伙家族间复杂的利益关系，利用他们彼此攻讦，之后试探出更多的情报信息。
拿到这些情报不仅是可以向陈以师交换一些实际的资源，像金钱、知识、权限……
更多是……
“那也是唯一可以救你的办法。小何同学。”
灰发青年说话时，坐在办公室后轻慢地拨弄着桌子上的文件，像在收拾，不过更像摸鱼。
而何枝就定定直直地站在他对面。黑发少女黑框眼镜后有一双黑猫一样的眼睛，就盯着，也没识相地上去帮青年理理资料。
“……”
“……利用男人的事我做不到。”
陈以师盯着一脸坦荡坚定的少女看了会儿，嘀咕，“这不利用得很好吗？”
“总之，这件事你做好了。我俩双赢。”
何枝忍不住问，“没做好呢？”
陈以师：“我单赢。”
“……”
陈以师不会帮何枝的忙。他提了下他和祝绪方的关系也不可能给何枝透露信息的。在陈以师这里，情报是要钱的，咨询是要钱的，如果何枝不是有那一层陈以师姑姑学生的身份，陈以师大概会和她说“跟我讲话也是要钱的”。
只是陈以师要收的“钱”不一定货币，也可能是其他东西。
陈以师学的图书管理与档案学，比何枝还像商科的。
何枝其实偷偷想过，是不是给的“钱”够多这学长连自己都能卖。
【*我也是要钱的。】
这样。
何枝对陈以师很不爽时会这样想一下。
“说起来，你间断性失忆的毛病还有吗？”陈以师抬头，突然关心一下。“做我们这行的，脑袋里存的东西可是很重要的，你——”
“现在应该没有这个情况了。自我那次醒来之后没有过失忆的情况了，我把每天发生的事都上传了云端用密钥保存。每天对照一次，没有看到有时间线对不上的情况。”
“不过我还是回忆不起之前的事，都是很失序的记忆片段。”何枝老实道。
陈以师一边仰头吃了两颗维生素一边端水望来，“这是生理性的失忆还是精神刺激导致的啊？”
医生解释何枝的失忆是她之前就有迷走性神经晕厥，这种晕厥会导致她失去一部分晕倒前的记忆，由于她之前这个突发晕倒的情况比较频繁，她的记忆也像是被许多次的晕倒切成了细细碎碎的碎片，再在精神类药物的治疗下，越来越混沌。
何枝不确定医生的话是不是对的，但是那时候她软趴趴呆在医院吃了不少药，整个人都是混沌不清的，连清醒都做不到，更难说判断自己的病历对不对，吃的药有没有问题。
所以……
“你不相信帝国医院的院士医生的话。不如去找我兄长吧。”
何枝若有所觉地抬头，“他也是医生？”
“差不多。”
“……”
不对。
“差哪儿了。”
“就差了一个字。”
“……他是大医生？”
“他是医学生。”
**
这差远了。
何枝再次清晰认识到陈以师没把自己的命当命。
陈以师的哥哥在校医院实习，何枝去的时候还走的特殊快速通道，虽然何枝一点也不想走快速通道挂一个本科生的号。
陈以师哥哥陈以淞也是灰色的头发，何枝猜这是他们家族的特性，不过陈以淞灰得发银，像车漆一样的灰银色，而且头发更长，完全是披在身后，感觉快及腰了。
陈以师头发长度就刚刚够个低马尾。
两兄弟都戴眼镜。不过陈以师的眼镜也不带度数，是他左眼下有颗泪痣他想挡一挡。
陈以淞是真有近视，他戴着金框细边的眼镜，比陈以师爱打扮，何枝注意到他白大褂挽上去时手腕上还有个像镶了钻的机械表。
银色长发的青年雷厉风行，何枝还没进门，穿着白大褂的青年风风火火地走出来一伸手。“药呢？”
何枝还没回过神，一边递药一边愣愣的，“大夫你也要吃药吗……”
“也不是看不出来……”
“……”陈以淞看了她一眼，劈手夺过药。
何枝的药是帝国医院的特制药，在外不流通的，因此何枝上网也搜不到医生给自己开的这个药的信息，而她查药品上面的词，相关论文文献都需要高权限才能下载，何枝也是这几天用维恩他们的情报，在陈以师这边换到了足够的博识库权限后才陆陆续续下载到了相关资料。
她最近才慢慢了解到了自己吃的这个药……
“是精一类用药，你最近没吃了吧？”
银发青年目光就像他镜片上的闪光一样，又快又利地掠过来。何枝有点不适应陈以淞这样雷厉风行的人，她避开他的目光后再开口。“我出院后就没吃了。”
陈以淞闻言倒是挑了挑眉，“那你挺厉害的，都没有戒断期啊。”
“什么戒断期？”
“这是强效的抗抑郁类的药物。”陈以淞戴着手套，把手心里的药片倒回药瓶里，抬头，把瓶子扔回给何枝，又插兜转身回办公室里，“同时也是药效很强的安眠药。”
“不……应该说这是药效最强的一款安眠药了。”
“如果把焦虑、抑郁产生的失眠症状看作是癌症的话，一般只有晚期的人才会用这种实验室特殊用药。用了就会难以戒断，并且伴有思维混沌、记忆错乱失序等症状。”
陈以淞说对于失眠患者，安眠药也分为几个等级。一般偶尔失眠的人，吃一吃有褪黑素的营养膏就可以了，对于已经长期失眠影响生活的人，可能会开精二类的安眠药，安眠药都会有影响大脑的副作用，并且会难以戒掉。
而一般药物用着用着都会产生耐药性，从而不得不用药效更强，副作用更强的药才能睡着。所以医生一般会建议中途就戒掉。而何枝这已经用的是最强效的药片了，还是帝国医院实验室出品，尚未在医疗系统里备案入库的特制药，何枝搜不到它的信息很正常。陈以淞也用校医院的系统搜不到，他也是因为陈家的特殊情报系统知道这些信息的。
“恭喜你，吃这种药还没变成傻子。”
“但是我失忆了，这也差不多。”
“那恭喜你，吃这种药只变成了失忆的傻子。”
“……”
陈家人的嘴都挺烦的。
何枝跟着陈以淞进了诊疗室，习惯性把门关上反锁。她沉思着。如果她出院前吃的药副作用这么大，而且很可能失忆前自己就持续在吃这种药……那她的失忆可能不是医生说的什么晕厥导致的了，而是因为这种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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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药是她主动吃的。
还是谁在逼她吃……？
何枝攥着药瓶的手紧了紧，感受着瓶盖的螺纹硌着手心的痛感。思绪清晰了些。
陈以淞和她讲她出院后就没有失忆的情况、思绪清晰，这是正常的，毕竟她出院后就断药了，失去了药物副作用，她恢复清醒很正常，后面再坚持戒断下去她应该就能慢慢回忆起之前的事了。
何枝点点头。但是心知没这么简单。
她的过去空白，不是只因为失忆，而是她过去的资料她都查不到。坐在电脑后的陈以淞也发现了这点，他鼠标一顿。
“我调不到你之前的病历。”
“这种药是必须来医院挂号才能开的。”
“……”
陈以淞的意思也很明显，她都吃上这种强效药了，前面肯定有一段吃药效一般的安眠药的时间，完全没有病历，只可能是谁抹除掉她的病历了。
或者是……
“一直以来都是谁在帮你开药。”
……
银发青年抬头，冰凉的绿色眼睛从镜片后望来。何枝又感到了那种刺人的感觉了，好像她被照灯下手术刀的反光刺到了眼睛，医生只是宣判着她的死亡，看着她在手术台上挣扎，并不会救她。
……这种被审视审判的感觉。
“了解了。”
何枝起身离开，转下门把。“之后有需要再来叨扰您，不打扰了。”
少女毫不留恋地离开，关门。这反而让电脑之后的银发青年目光停了会儿。
“……真没有礼貌啊。”
青年手旁，挂着一条字幅，墨字冷劲，仅有四字。
【无用不救】。
**
何枝回到宿舍后先一下躺到了床上。
“……好累啊。”
维尔斯学院是两人寝。何枝原本应该早早就分配室友了。只是她原来分配的室友是芬恩，芬恩又被祝炎卡回去了，因此何枝现在还没有舍友。她从医院、从那个公寓搬来的行李都还放在箱子里，堆在寝室里。
何枝并没有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放好，她感觉那些都用不上，不过她翻过一遍——那些都是她失忆前的行李，她清楚里面有什么，每次一有相关的线索就会把它们拿出来看一看。
何枝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从行李箱中拿出了一个小本子，她在上面记下了今天获得的线索，然后又往前面翻了一页。
前面一页正写着她前几天在博识库搜到的资料。
【阿菲索斯……】
这是她手中药瓶上的名字。
何枝手指着那一行行字，顺到最后一句。
【过量服用会致死。】
之前的自己在想什么啊……想不起来又搞不懂。
何枝又躺回了床上。
在这样茫然又难受的时候，何枝像叹息一样自然吐出的还是，
“绪方……”
何枝沉入梦境，又睁开眼。看到对面的棕发青年。
他笑容清淡，冷冷淡淡又看起来很包容的样子。
明明是何枝现在一切噩梦、一切谜题的起点。但是何枝看到他时还是松了口气，无法控制地安心了许多。
又无奈又安心，何枝梦境越沉越深，被潜意识驱使着，下意识地往青年那儿走去。
“怎么会是你入梦啊。”
对面的棕发青年手臂下还夹着书，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向何枝这儿走来，但是何枝就是莫名觉得他身体前倾了些，是让人感到包容安心的姿态。
青年歪头微微一笑。
“可能是我也想你了吧。小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