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要和我的未婚妻搞在一起啊，阿枝。”
祝炎抽出腮帮里棒棒糖的糖棍，往后一扔，就有不知道哪里闪出来的西装革履的家臣拿手帕接住了，小心合上再扔垃圾桶里。何枝被祝炎装得闭了会儿眼，过了会儿才睁眼直面一切。
祝炎这话是对何枝说的，但是眼睛却直直盯着维恩，后牙咬着糖果，一下一下，何枝听到糖果像什么薄皮塑料泡胶一样被碾碎的声音，祝炎盯着维恩看了会儿，过了会儿轻蔑地收回目光。
或许是因为维恩还算是祝炎的未婚妻，祝炎没像以前处理其他和何枝走得近的人一样，对维恩扔下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接过家臣递上的干净手帕，擦了擦手，从维恩身后拉过何枝。“怎么连omega都能把你缠住。”
祝炎垂眸对何枝微微一笑，又用手帕裹住何枝的手，将少女的每根手指——被维恩碰过的每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而后祝炎再牵起这只手要将其带走——
被按住了肩。
祝炎回头。他那个个子快有他高的金发未婚妻，顶着一张精致温柔的omega脸，温和笑道，“倒也不用这样鲁莽地把我和阿枝之间的相处定性为纠缠。”
“我和阿枝算朋友。你和她算什么呢？”
这句话略有点带刺了，何枝以为祝炎会生气，正感到了一丝棘手感，还没想好预案，维恩一句话又柔柔扔了过来。
“不如先问问阿枝的看法呢？”
“总是这样说要把她带走就把她带走，阿枝也是一个成年人吧？祝炎你又是什么立场总这样拘着她呢？”
何枝感觉被祝炎按住的左肩一片滚烫，又觉得被维恩抓住的右臂一片冰凉。冰火两重天下，又遇到维恩温温和和抛来的眼波。
“别怕，阿枝。你直说你想待哪儿就好了。”
“我想祝家的二少爷也不是那样不顾他人意愿的人吧？”
维恩瞥向祝炎，祝炎眼里没什么表情地笑了下。
“阿枝应该很讨厌强硬的人吧。”金发少年的声音像西欧宫廷纪录片里的旁白一样，沙哑温和中又带着点意有所指，“毕竟阿枝原来就是因为……”
何枝下意识反抓住维恩的手臂，制止了金发少年的下一句话。
她抓住维恩手臂时，她和维恩，包括对面的祝炎都愣了下。而何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她别开眼，尽量让自己的大脑在这种紧张时刻飞速运转出最优解。
在祝炎对维恩的态度中可以看出祝炎的权势是大于维恩的。两个客户，当然要选更重要那个，但是维恩也是何枝的重要后备客户，所以此时的难点不在于抉择——抉择应该选谁，而是应该想办法怎么在选祝炎后还能让维恩不至于不开心，保留这个后备客资。
何枝辅修的专业是商科，此时她正用着最优策略模型思考着现状，脑袋里琢磨着好几版话术，她慢慢松开抓住维恩的手，身体也往祝炎那儿倾。斟酌开口，
“维恩，我突然想起来我……”
金发少年微微一笑，金色的眼睫一倾就跳动着日光闪闪，眉眼毫无阴霾。维恩攥住何枝的手臂。“毕竟我和阿枝认识两年了。”
“不可能会不考虑阿枝的感受的。”
何枝一顿。
……她不是和维恩开学刚认识的吗？
**
何枝琢磨的最优解话术最后还是用到了祝炎身上。
红发青年当时闷闷地盯着她，揣着手，低着头，表情莫名让何枝联想到了主人带二胎回家后推开门看到的原住民狗狗。
祝炎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维恩说对了一点，祝炎是不会强制她去做什么的，一直以来也是这样，虽然每次都是祝炎主动带她去哪儿，但是何枝其实并没有拒绝过，也没反抗过。倒不如说祝炎很期待何枝反抗，每次玩笑时何枝被闹烦了反抗打他两下，祝炎都会用一种惊喜明亮的目光望着她——像看到家里养的含羞草终于展开了，那样的目光。
因此何枝一提要留在天台和维恩待一起，也否定了维恩把她强留在天台上不让她离开的说法。祝炎虽然不太赞同，但也没有再多干涉了。
他来这儿一趟似乎就是担心何枝被维恩强绑走了一样。
祝炎走前瞥了眼维恩，目光又在维恩和何枝身上转了两圈，扒在天台门边要走不走，在炎炎日光下闷了好久，扔下句“阿枝，你谁都不要信”，最后才走了。
何枝听到祝炎这句提醒倒没害怕。
维恩去拉何枝手时发现黑发少女手是冰的，怔然抬头，少女没有看他，“一直是这个体温的，正常的。”
何枝跟着维恩坐回天台的长椅上。
“……我一直有种自己在玩剧本杀的感觉。”
何枝坐下前突然开口，“失忆醒来了就被安排进了以我的身份根本进不了的学校。”
“查不到我的过往。孤儿院的记录、学籍记录，里面很多信息时间线都连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失忆，为什么记忆碎片化。”
“没有人肯告诉我过去发生了什么。大家似乎讳莫如深。”
维恩没有说话，何枝也顿住，等坐下后再看向身边的金发少年。
她之前觉得天真、漂亮，又很好骗的omega少年。
“你看，就连你，维恩，你也是一直装着来接近我。”
何枝抓住维恩的袖口，倾身凑过去，笑意在清冷的眉眼上晃了下。
“你在我失忆前就认识我了啊。”
金发少年的眼睫骤然像蝶翼一样一颤。
**
固然是维恩故意暴露他之前就认识何枝这点。
但是维恩其实并没有做好向何枝袒露过去之事的准备——更别说他根本不能袒露。
整个维尔斯学院没几个人……不，应该说没人能提那过去的事。
维恩也更乐意和现在这个失去过去一切记忆，和最初一样纯白，又茫然可怜得像个落水小鸟的何枝相处，憎恨她，诱骗她，看她和当年的自己一样。
但是在祝炎要来带走何枝时，他看到陷入两难境地的少女低下头时，平光眼镜后眉眼平静冷淡地垂着，那双黑眸里晃过思索，却毫无犹豫。维恩几乎是不用思考就知道自己又被抛下了。
毫无犹豫，毫无抉择。
何枝又是这样……！
维恩盯着少女的眉眼，秀致得不可思议，垂下眼睫时总觉得像雾里的远山一样，让人有不敢惊扰的感觉。维恩曾经很喜欢这双眼睛。后面每看到这双眼思索的模样就会心凉。
“明明故意来接近我的是阿枝。”
“之后连犹豫都没有就把我抛下的人也是你呢……”
金发少年往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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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椅背上，日光明亮地化在他的身上，维恩用手背挡着眼睛，笑着开口。
“？”
何枝有记忆以来，是维恩故意来接近她的吧？
何枝猜测维恩说的是她失忆前做的事。
真的是，都成年男人了，还因为过去被女人骗了就斤斤计较。真的是很小心眼啊。
可能omega就是这样敏感多愁的性格吧。
何枝没敢开口吐槽这个，而是转开了话题，“所以，我当时是因为什么才来故意接近你的呢？”
维恩放下手，脸上模模糊糊露出一些为难的神情。金发少年没有再端着那样天真可爱的样子，他认真的时候其实能够看出来他的五官和气质都是清冷类型的，
而且维恩明显不是那种黏黏腻腻会和小姐妹缠着走的omega，他其实和何枝一样，不太喜欢肢体接触，就是故意要肢体接触来让何枝不舒服，也最多时抓抓手腕，靠靠肩膀之类的。
维恩沉吟着，“……我其实也不能说太多。当时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太清楚。”
“我原本不在星城读书的，两年前才随家族进入星城，转校到了阿枝你在的那所中级学院，一开始和你也没什么接触，是一年后，你我都已经三年级，快毕业的时候我们才认识的。”
“那时候一些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
“……所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金发少年回忆，“当时你也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所以我也是直到毕业后才发现我原来一直被你拿去当作挡箭牌的。”
“……所以那时候发生什么也不重要了。”
“我后面听说你当时好像是被身份不一般的贵族家的孩子霸凌了，校方也发现了这件事，总之最后霸凌你的那个权贵二代退学消失了，而你也生病休学了，之后半年都不知道你的消息——直到进入维尔斯学院后我才又看到了你。”
“……”
何枝沉默着，维恩这一段话里有很多逻辑奇怪的地方。
比如如果霸凌她的人真的很有权势，那怎么可能因为【校方发现】就轻而易举地被退学了。
只是维恩看起来也像是在忌讳什么，没有什么都说出来——看起来维恩还被她欺负过，愿意透露些情报也不错了。
何枝低头琢磨着，面上还是安静等待着，看维恩能不能再漏些情报出来。
“说起来，阿枝你和祝家那位祝绪方认识吧？”
“嗯？……嗯。”
怎么又扯上了绪方。
何枝心里有些烦。
不过她听到身侧金发少年长松一口气的声音。“那就好了。”
“他应该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啊。为什么？”
不是何枝不想信任绪方，她也觉得绪方是个很好的朋友，只是祝炎——和绪方同出一族的祝炎的话让她开始多想了些。
“嗯？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你之前在学校里的这些事都是他处理的。”
何枝不自觉松了口气，“这我知道的。”
绪方的事她都知道。
“我进入维尔斯学院后——”
“你在离开中级学院前——”
都靠绪方在扫尾的。
“休学也是他帮办的。”
何枝：“……”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