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贯的赌债像一把刀悬在头顶,而现在,她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不过,要说服母亲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乡,恐怕不容易。
既然打定主意要南迁,房子和地与其便宜了赌坊那些人,不如卖掉换钱。可是这一时之间那里找得到人接手?
思索间,一股甜腻的味道窜进鼻子。有了!
她有了主意,她进了一家点心铺子,狠心花了十五文钱买了最便宜的一包绿豆糕,绕道去了里长家。
里长家有个死了丈夫的妹妹在州府里给大官外室的儿子当奶娘,现在年纪大了,想要落叶归根,委托里长在老家帮着买房买地。先前里长就问过她家能不能把河边那几亩田地卖给他。
能一下子吃下她们家祖产的,非里长无二。
“大爷爷在家吗?”苏瑾在里长家门口拍门。
开门的是里长本人,一个五十多岁富气的老头,见是她,里长眉头一皱:“苏家丫头,有事?”
里长听说了苏家欠了赌坊一大笔债,见她过来,自觉是来借钱的,拦着没让进门。
“大爷爷,我听说二姑奶奶要从州府回来了,特地来道喜。”
伸手不打笑脸人,里长接过点心:“你这孩子有心了,有什么事进屋说。”
进了堂屋,苏瑾道明来意
“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里长拍案而起,“你爹刚死,你就要卖祖产?”
苏瑾跪在地上,额头触地:“大爷爷,求您看在都是亲戚的份上帮帮我们。我娘怀着身子,弟弟们还小,赌坊的人说了,要是三天之后还不上钱,就要将我们买给人牙子抵债。”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二姑奶奶从州府回来,总要有个落脚处。我家那房子虽有些年头了,但用料扎实,修缮一下比新盖省事多了。”
“再说那几亩地,姑奶奶回来总要吃喝,那地有好些靠近水源,种起来再方便不过。”
里长沉吟片刻:“你倒是会说。这样吧,田地房子,加上今年才收的粮食,我给你五十七贯钱。”
来之前苏瑾就打听过了,家里田地二十亩,三种等级的地合起来差不多得值三十贯钱;祖宅也能值个二十贯钱,再加上十一石粮食,大概能得十贯钱,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豆子什么的,就不算了,那么总共能卖六十贯钱。
里长出的这个价算得上公道了,苏瑾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谢谢大爷爷。”
里长让她晚间把地契送来,他准备好钱,一手交钱一手地契。
苏瑾回去告诉家人,她没找到能几天就挣到八十贯钱的活。
倩娘和英恒英杰心里早有准备,这会儿还是不免惶惶。
“还有两天他们就要来要钱了,咱们怎么办啊?”
“娘,”苏瑾出主意,“要不然咱们出去躲躲吧。”
“对,先出去躲躲,说不一定时间长了,他们就忘记这笔债了!”倩娘招呼大家赶紧打包行李,趁着天黑躲出去。
苏瑾哄倩娘将地契交给她保管,转头她就把地契交到里长手里。
顺带把那张能证明她们无田无产的纸拿了回来。
提着五斤多重的铜板回来,苏瑾坦白了自己干的事。
倩娘脑袋发懵,半天缓不过神来。
“你真的把田地房子还有粮食全卖了?”
“是。”
“没了田地,咱们可怎么活呀?”要卖给同村的,大不了豁出脸面去要回来,可是卖给了里长家,她哪里得罪得起?倩娘伏在床上哀哀哭泣。
苏英恒看着那包银子:“就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卖了,也凑不齐八十贯钱,咱们还是会被卖掉!”
“我不想被卖掉!”苏英杰拉着母亲的手号啕大哭。
苏瑾等母亲平复心绪,轻声道:“娘,我已经把咱们的名字报到官府,准备南迁。”
“南迁?”倩娘脸色煞白,“那.……那我们不就成流民吗?”
“不是流民,是朝廷组织的。”苏瑾取出木牌,“去的人都给田地,还发口粮。娘,您想想,留在这里,我们拿什么还那八十贯?难道真的要去给人家做奴仆?”
倩娘动摇了,是啊,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
“反正爷爷奶奶被那个人气死了,外公外婆和舅舅们也都没了,咱们在这里连个能投靠的都没有,南迁,是我们现在最后的出路。”
“而且去了一个人能得二十亩地,娘,咱们在这里全家都才二十亩地呢!”
“姐姐,我们要去哪?”苏英恒仰着脸问。
苏瑾摸摸他的头:“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
房子田地已经换成了钱,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去娘终究是点了头。
“既然如此,咱们得想办法把家里的牲口卖了换钱。”倩娘说。
水倒到锅里烧着,苏瑾去请杀猪匠来杀猪。
已经过了年,如果不是家里需要置办宴席,没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买两头猪回去。当然,让苏瑾低价贱卖,她也是不愿意的。
苏瑾英恒守着猪肉摊子卖肉。好在过几天就是元宵节,她们守了一整天,肉就肉卖完。
苏瑾能感觉到最近她娘对她冷淡不少。
“没事,我能理解。”自己没和倩娘商量就把事做了,被埋怨是正常的。只希望倩娘不要气太久。
距离还债的日子近了。
这天,一家子起来收拾细软。锅碗瓢盆,除了铁锅值钱,留下。其他的就一人一副碗筷。
家里的鸡还有两只,苏瑾把鸡杀了剁成小块炸干,和油泡在一个罐子里。这样处理能保证肉不会坏掉。
苏瑾和倩娘担心路上吃不饱,特地拿了一袋子麦子去磨坊磨成了面粉,全给蒸成馒头冻上,要吃的时候拿出来热热就能入口。
等一切准备妥当,已经是下午了。
那天苏秦委实把苏瑾吓着了,不过离别在即,苏瑾想起过往苏秦对她的各种帮助,还是决定在离别信里加他一个。
“姐姐,我也要给我的朋友们写信。”以后就见不到了,又不能当面和小伙伴们告别,英杰也拿笔开写。
看弟弟写的字像毛毛虫乱爬,英恒无情嘲笑到:“哟~我要是画只鸟,它到你的纸上,得胖成什么样啊!”
英杰气鼓鼓地白了哥哥一眼,扭身把屁股对着他。
“小气鬼。”没意思。
英恒转过来骚扰他姐:“姐,你给苏秦哥写的啥?给我看看呗。”说着,英恒的脑袋就伸了过去。
苏瑾一把拍开弟弟的头,撵他:“你要是屁股下面长钉子,就去照顾娘。”
“我这不是好奇嘛。”这个也没意思。
哎!好没意思!
欠二房的钱倩娘给装在一个袋子里面,让苏瑾偷摸塞到二房门下。
担心要债的提前过来,苏瑾他们处理完所有的事就准备离开。
这天凌晨,一家四口点亮了灯,起床准备离开。
苏瑾姐弟麻溜起床,洗漱完了就去送信。
事情很顺利。她们回来胡乱吃了早饭,拉着竹片做的雪车避着人烟绕远路去县城。
“英恒,你弄干净一点,别人人发现咱们从这走的。”苏瑾不放心地嘱咐弟弟。
英恒挥舞着扫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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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地上的脚印什么的扒拉雪盖上:“我办事你放心。”
惠娘回看只看得见轮廓的老房子,抹了抹泪:“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苏瑾拉着母亲的手,无声安慰着。
“走吧,别误了时辰。”惠娘一马当先,带头离开。
黑暗中村子越来越远,惠娘到底落了泪。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来年,心里怎么能没有不舍?
赶到县里,她们先去做登记。登记完,苏瑾突然想到什么,又转身问道:“官爷,那边……安全吗?”
书吏头也不抬:“有军队驻守,怕什么?比你们在这挨饿强。”
书吏递了牌牌出来:“拿好,后天凭这个上车。每人可带不超过三十斤的行李,超过这个重量的,要交钱才能带。”
牛车有限,要是谁都带一大堆行李,人坐哪?
“三十斤?”苏瑾看她们那小山一样的行李,肉疼。
济民院的房子狭窄细长,屋里两边是炕,中间留了个可供两人同行的过道。
一家子选了最靠后的铺位。倩娘睡最里面,裹了钱的被子被她当成靠枕靠着。
挨着她们的是一对浑身是伤的母女。母亲一边脸肿得看不见眼睛,而女儿看起来似乎有些精神失常。
后面来的人也没好到那里去。谨慎起见,一家人换了最破最旧的衣服,头发也打散揉乱,让自己看起来即穷酸又可怜。
书吏说行李多了要多收钱,苏瑾偷偷给倩娘说要去换银子。倩娘一点即通,点头同意。
苏瑾背着被子几个拐弯进了一家钱庄,不久后又抱着被子出来。
沉甸甸的铜钱换成银子,轻飘飘的一小包。
从来没有睡过大通铺,两兄弟有点兴奋。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别人家的孩子。一个屋里叽叽喳喳响个不停,直到管事的衙役挨个屋子提醒才慢慢安静下来。
苏秦凑齐八十贯钱,待天一亮,他就往苏瑾家去。没想到到了地方,已经人去楼空。
“不做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为何要走?”
太阳自山头慢慢露出脸来,早上济民院给发了邦硬的饼子,一口下去,牙都能崩掉。
临行在即,路上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食物,苏瑾带着家人躲在角落,偷摸把早市上买的大肉包子分给他们。一家人一人一个包子,吃得狼吞虎咽。
吃完苏瑾不忘叮嘱:“记得等一下洗手漱口,免得惹麻烦。”
吃过早饭,有小吏过来叫他们去城门口等着,要出发南迁了。
苏瑾把行李搬出去装好,一家子先走一步。他们走得早,到得晚,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上百人,都是衣衫褴褛的贫民。
士兵们大声吆喝着,检查每个人的木牌,安排上车。
“牌子。”腰跨长刀的士兵索要凭证。
苏瑾递上木牌,“家母有孕在身,能否安排人少点的车?”
士兵掂了掂木牌,压低声音:“想坐好位置?得加钱。”
苏瑾咬了咬牙,从怀中摸出二十文钱塞过去。士兵咧嘴一笑,露出闪着亮光的金牙:“那辆车就给你们一家子坐吧,行李放在后面那辆牛车上。”
苏瑾带着家人赶紧将士兵所指的牛车占了。
苏瑾让弟弟们扶着倩娘,她把包袱拿过来:“娘,你等等,我把被子铺好了你再坐。”
倩娘身子重,路途遥远,铺了厚褥子或躺或坐都好受些。
都上了车,领头官兵一声令下,出发南迁。
城门越来越远,故乡也越来越远。南迁路漫漫,不知未来是否像他们想象中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