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指着鼻子骂欠债不还!
“齐老夫人!”沈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有话进府慢慢说!何必在此惊扰四邻!”
“惊扰四邻?”齐老夫人嗤笑一声。
“侯爷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齐家无理取闹似的!当初你们沈家急用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惊扰我们齐家了?现在日子好过了,就想把我们一脚踢开?没门!”
沈老夫人更是气得倒仰,指着齐老夫人的手都在哆嗦:“你,你这个泼妇!你这是存心要毁我们侯府的名声!”
“我毁你们名声?”齐老夫人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是你们自己做的事不地道,还怕人说?有本事做,就别怕担!老婆子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这庄子,你们沈家要是还不上,我就天天带人来这儿唱戏!唱到你们还为止!”
这简直就是无赖行径!
沈逸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恨不得立刻命人将这些刁民打出去。
但他知道,此刻若是动粗,只会让事情更糟,坐实了侯府仗势欺人的名声。
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齐老夫人,你待如何?要多少银子,本侯给你!就当是……本侯赏你的!”
这话一出,齐老夫人还没开口,她身后的齐旭先怒了:“侯爷!我们齐家虽然不比侯府势大,但也不是叫花子!我们今天来,不是来乞讨赏银的!我们要的是一个公道,要的是当年的情分和我们齐家的体面!”
“说得好!”齐老夫人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随即对着沈逸冷哼道:“听到没有,侯爷?我齐家不要你的赏银!我们要的是当年借出去的庄子,或者,等值的银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还有,”她补充道,“这事儿,必须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免得日后你们沈家又说我们齐家讹诈!”
场面一时僵持不下。沈逸脸色铁青,沈老夫人摇摇欲坠,门房的下人们噤若寒蝉。周围的百姓们则看得津津有味,不时发出几声嗤笑和议论。
靖安侯府的脸面,此刻简直被齐家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就在这时,一道清淡却带着几分威仪的女声从人群后方传来,如同炎炎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却又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母亲向来是最念旧情的,也最重承诺。想来是近日府中诸事繁忙,一时疏忽了。若只是几张地契田产的事情,母亲只需提前吩咐一声,我这做儿媳的,也好早些替母亲将此事圆转周全,不至于让齐老夫人和齐家世兄今日这般辛苦跑这一趟,还要站在这日头底下说话。”
话音落下,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姜如意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步走了出来。
她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清冷如水,平静地扫过眼前的混乱场面,最终落在了齐老夫人身上。
那份从容不迫,那份镇定自若,与慌乱不堪的沈老夫人和暴怒却束手无策的沈逸形成了鲜明对比。
齐老夫人原本还在盛气凌人地叫嚣,见到姜如意出来,特别是听到她那番话,不由得微微一怔。
姜如意这话,听着是在给沈老夫人解围,说她念旧重诺,只是一时疏忽。
但细品之下,却又像是在点拨她齐老夫人,有事可以直接找她这个能做主,能办事的侯府主母,何必在外面大吵大闹,失了体面?
围观的百姓们见正主儿的儿媳妇出来了,而且还是当朝太师的嫡女,一时间议论声也小了些,都伸长了脖子看她如何应对。
“哟,这不是太师府的千金,如今的侯府大少夫人吗?”
“看着倒是端庄大气,不知道能不能摆平这件事。”
“这话说得倒是漂亮,既给了婆母面子,又暗示自己能解决。”
沈逸看到姜如意,眉头蹙得更紧。
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在这种丢人的时候,被姜如意看到自己的狼狈。
而且,她一出来,就显得他这个侯爷更加无能。
沈老夫人则是眼前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但随即又有些不甘。
让姜如意出面,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婆母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了?
可眼下这局面,她也确实没了主意。
齐老夫人打量了姜如意几眼,她自然是认得这位太师府嫡女的。
太师府的门楣,可比靖安侯府高多了。
她冷哼一声,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刺儿:“原来是姜大少夫人。你这话说得倒轻巧,几张地契?那可是我们齐家大半的家当!当年若不是看在故交情分上,谁肯轻易借出?”
姜如意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齐老夫人说的是。所以我才说,母亲最是念旧重诺。想必是老夫人您今日前来,也是念着旧日情分,才想着上门来与母亲好生叙叙旧,顺便提及此事。只是这日头大了,老夫人您和齐世兄一路奔波,想必也乏了。不如先进府喝杯茶,润润嗓子,有什么话,我们关起门来,一家人慢慢说,岂不更好?”
她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齐家此举有失体统,又给了她们一个台阶下。
齐老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自然是人精。
她今日来,本就是打着先礼后兵,再撒泼耍赖的主意。
如今闹也闹够了,靖安侯府的脸面也丢尽了,再僵持下去,若真把沈逸逼急了,对自己也没好处。
姜如意这番话,算是给了她一个进府的理由。
她斜睨了沈老夫人一眼,见她脸色发白,不言不语,心中冷笑一声,随即对着姜如意道:“既然大少夫人都这么说了,老婆子我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那就叨扰了。”
说着,她便在齐旭的搀扶下,“勉强”的迈步向侯府大门走去。
那班乐师见状,也识趣地停了吹打。
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闹剧,竟被姜如意三言两语就暂时压了下来。
沈逸看着姜如意的背影,眼神复杂。
姜如意随着众人进了前厅。
分宾主落座后,丫鬟们奉上茶水点心。
齐老夫人端起茶盏,却不喝,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目光则在沈老夫人身上打转,看得沈老夫人一阵心虚。
“沈姐姐,”齐老夫人突然开口,语气亲热了几分,仿佛刚才在门外撒泼骂街的人不是她一般。
“说起来,咱们姐妹也有好些年没见了。想当年,咱们还一块儿去庙里上过香呢。那时候,你可比现在,嗯,要爽利得多。”
沈老夫人干笑两声:“是啊,人老了,不中用了。”
她心里暗骂这齐桂芬翻脸比翻书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