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对柳眉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拉着苏云柔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嘴里不住地念叨:“可怜见的,受委屈了,瞧这小脸白的。”
姜如意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这老太太,偏心眼都快偏到胳肢窝了。
姜如意端起主母的款儿,对身旁的墨玉吩咐道:“墨玉,把我方才吩咐你备下的茶水端上来。两位妹妹新入府,这敬茶的礼数可不能废了。”
墨玉应声而去,不多时,便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两盏热气腾腾的茶。
姜如意看向柳眉,语气平和:“柳妹妹,你先来吧。”
柳眉闻言,没有丝毫犹豫,款款起身,从墨玉手中接过茶盏,走到姜如意面前,姿态标准地跪下,双手举杯过头,声音清晰:“柳氏,敬主母茶。”
那姿态,那语气,恭恭敬敬,挑不出半分错处。
姜如意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然后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翠玉镯子,递给柳眉:“柳妹妹是个懂规矩的。这镯子水头不错,你戴着玩吧,也算是个好彩头。”
这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眉双手接过,再次叩首:“谢主母上次。”
厅内众人见了,都暗暗点头。
这位新晋的平妻柳氏,倒是比想象中沉得住气,也懂规矩。而姜如意这出手,也显出了嫡妻的气度。
有几个平日里爱奉承的老夫人陪房嬷嬷,见状立刻笑着凑趣:“哎哟,这镯子真真是好彩头!戴上它,保管柳夫人福气重重!”
“可不是嘛!主母赏的,定然是极好的!”
沈老夫人虽然没说话,但见柳眉如此识大体,又得了姜如意的赏,场面上也算过得去,便也默认了姜如意这主母的体面,没有出言干涉。
毕竟,柳眉如今是平妻,给她脸面,也是给侯府脸面。
姜如意放下茶盏,目光转向一旁被沈老夫人护着的苏云柔,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苏妹妹,该你了。”
苏云柔咬着下唇,眼圈一红,泪珠子就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掉下来。她求助似的看向沈逸,那眼神,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让她给姜如意敬茶?
这个害得她名分尽失、沦为妾室的女人?
她如何甘心!
沈逸被她那一眼看得心都揪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入怀中好好安慰。
但他毕竟是靖安侯,最是重规矩体面。
这敬茶之礼,是新妇入府必行的,当着母亲和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公然偏袒。
他只能用眼神安抚苏云柔,示意她忍耐一下,沉声道:“柔儿,礼不可废。去吧。”
苏云柔心中又气又恨,却也知道沈逸这话的意思。
她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为了让沈逸更加心疼自己,为了日后能将姜如意彻底踩在脚下,这点委屈,她暂时忍了!
她缓缓起身,走到姜如意面前,她膝盖一软,却跪得极慢,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不情愿和屈辱。
“柔儿……咳咳……”她先是娇弱地咳嗽了两声,才微弱的说道:“敬,敬姐姐茶……”
姜如意端坐不动,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却冰冷如霜。
她也不急着接茶,只是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厅堂:
“妹妹这话可就错了。你我如今虽是姐妹相称,但在这侯府之中,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你既已入府为妾,便该称我一声主母,而非姐姐。”
苏云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如意。
她竟敢如此当众羞辱自己!
沈逸也皱起了眉头,觉得姜如意有些咄咄逼人,声音带着警告道:“姜如意,适可而止!”
姜如意却仿佛没听见沈逸的话,依旧看着苏云柔,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有,依着规矩,妾室在主母面前自称,当称贱妾或是婢妾。苏妹妹初来乍到,不懂这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这侯府不比寻常人家,规矩就是规矩,日后慢慢学也就是了。今日我便教你一次,往后可莫要再错了,免得让人笑话我们靖安侯府不懂礼数,失了体面。”
一番话,说得苏云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
贱妾?
她苏云柔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她本是沈逸的恩师之女,是沈逸捧在手心里的白月光,若非姜如意横插一脚,她本该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如今却要她自称“贱妾”?
沈老夫人也听不下去了,沉下脸道:“如意!柔儿身子不适,你何苦如此斤斤计较这些虚名!”
姜如意这才将目光转向沈老夫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母亲息怒。儿媳并非斤斤计较,只是这府里的规矩,不能因一人而废。正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若今日儿媳纵容了苏妹妹,明日府中其他人有样学样,岂不是乱了套?到时候,丢的可是整个靖安侯府的脸面。儿媳身为侯府主母,这也是职责所在。”
她顿了顿,又看向苏云柔,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压力:“苏妹妹,这茶,你还敬是不敬?”
苏云柔气得浑身发抖,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知道,今日这茶若是不敬,姜如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沈逸,虽然心疼她,却也绝不会为了她公然破坏规矩。
她深吸口气,将所有的屈辱和怨恨都压在心底,双手依旧高举着茶盏,声音带着哭腔,却也只能改口:“贱,贱妾苏氏,叩见主母,敬主母茶。”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如意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伸出纤纤玉手,接过了那盏盛满了苏云柔屈辱和怨恨的茶。
她姿态优雅地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将茶盏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起来吧。”她淡淡道,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苏云柔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了几分,身子也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老夫人,侯爷,主母,”她福了福身,声音虚弱,“云柔,贱妾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