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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谢春红(四)

作者:玉枕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宫娥走到舒静时跟前,搬来交椅扶她坐下。


    舒静时朝宫娥莞尔一笑,又止不住的咳起来。


    她不敢抬头去看皇帝,心中猜测着大周皇帝是个何模样。


    在她的假想下,这皇帝要么面目可怖,要么尖嘴猴腮,总归是个獕猥的。


    直到她的咳声由急变缓,前头端坐的人才缓缓开口:“早听闻贵妃娘娘身子孱弱,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这人声音清冽,语气间隐隐透着阴寒。


    舒静时不明白他话中用意,没有接话。


    倏尔,她双眸一动,正撞上一双深潭也似黝黑的眸。


    那眸光凌厉威慑十足,只一瞬,舒静时便转过眼,视线落在他整张脸上。


    这大周皇帝比她想象中年轻,也比她想象中俊美。


    白玉面容,明秀鼻梁,一双星眸寒光四射。


    那额前天生的红痣,像妆点的花钿,瞧着不俗气,倒比不少女子,还瑰丽几分。


    舒静时还不及开口,就听前头人又继续道:“不过贵妃这腿脚倒是极好,愣是将金明池翻个遍,才将你找到。”


    舒静时听出他话中抱怨,装着懵懂无知,颤巍巍起身,躬身款款一礼,“是妾失礼了,教圣上费心了。”


    她说着,微低下头,扮作柔弱态。


    好片刻,她都没听见赵湑接话,于是她没耐心地抬起头去看。


    正看见赵湑不知何时迈着步子已然走到她身前。


    她呼吸一滞,下一瞬,这俊秀男子蹲下身,捏起她下巴。


    “想来是贵妃嫌一个宫人伺候不够,朕今日再拨些宫人,走哪儿跟哪儿,贵妃就不怕再走丢了。”


    不等舒静时开口,赵湑扬声将门外宫娥唤进来。


    话落,齐臻臻一排宫娥走入房内,在舒静时跟前站定。


    舒静时看了眼一群宫娥,面对赵湑不容拒绝的架势,她只好妥协,“那便多谢圣上体恤。”


    舒静时说完,赵湑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站起身回到龙椅上。


    舒静时不着痕迹地轻舒口气,以为此事了结,盘算着如果离开。


    前头的人忽而又开始发话,只见他信手摩挲着扳指,微微启唇:“贵妃在汴京举目无亲,定是极不适应,但若是实在适应不了,如今天这般,朕可以破例将你远在江南的妹妹接来,以解你思念之情。”


    他语气生硬,吐出‘妹妹’二字时,眼如鹰隼,死死盯着舒静时,眸中闪过狠戾。


    舒静时被这眼神吓到,面色一僵,后脊梁没由来地觉出一股寒凉。


    她听出话中的威胁,余光瞥见四下站满的守卫,悄悄按下杀心。


    就算再愤懑,她还没有傻到当着众人面去杀皇帝。


    待她将孙从郢收入麾下,与父亲里应外合,攻入汴京那日,就皇帝毙命之时。


    舒静时佯装着害怕,声音中带着几分低泣:“圣上三思啊,妾远在异乡,怕是再回不去了,家中小辈只剩下胞妹一人,只盼着她能替我承欢膝下,侍奉父母左右。”


    说话时她微微抬首,双唇微张,娇怯面儿上,一双清眸含泪,我见犹怜。


    赵湑悉数看在眼里,烦躁地皱眉。


    却又鬼使神差地起身,拿起宫娥递来的手帕,走过去递到她跟前。


    舒静时盈盈垂首,一滴泪还挂在香腮上,见眼前多出一个手帕,不可置信地抬眸。


    身前人英姿挺秀,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上放着素色手帕,再仰头往上瞧,能瞧见他冷峻又不耐烦地眼神。


    舒静时愣在原地,没有旁的动作。


    不移时,赵湑脱手,将手帕抛入她怀里,抬脚回身与她拉开距离。


    舒静时接住手帕,柔声道了声‘多谢’,一边抹泪,一边用余光时刻关注着赵湑那处的动静。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宦官,恭声提醒:“圣上,寿宴上的人都到齐了,就等您跟景国贵妃了。”


    赵湑闻声,无话。


    倒是候在他身后的许金,肃声回:“知道了,退下吧。”


    宦官刚走,许金凑到赵湑跟前,语气谄媚:“圣上,今日太后寿宴,可不能叫太后等太久。”


    赵湑听着,视线却落在舒静时身上,蓦地,淡淡道了声:“摆驾。”


    舒静时暗地里松一口气,跟着赵湑去了寿宴。


    寿宴原本设在五殿,但由于走水,这宴会遂改为了临水殿。


    舒静时随在鸾驾队伍内,只见宴会两侧已落座满人,众人恭敬地起身,向赵湑行礼。


    在众人垂首之际,有一宫娥利落地将她拉到座位前。


    赵湑余光瞥了眼,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朝正中央的龙椅走去。


    龙椅紧挨着太后座位,只见太后扬着笑脸,和蔼地看着赵湑:“圣上可算来了。”


    她语气平和,端着慈母模样,倒是教人挑不出半点错。


    赵湑走到太后跟前,躬身向其行礼。


    “儿臣来迟,教母后等久了。”


    “不迟不迟,圣上能来,便已是给了哀家极大的脸面。”


    舒静时冷眼看着,心下不禁嗤笑。


    任谁也想不到,去年还在为政权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如今在众人面前上演母慈子孝。


    就见赵湑落座,底下人才跟着正身,拘谨地坐下。


    宦官高喊一声‘开宴’,钟鼓声起,整个宴会热闹起来。


    舒静时坐在位置上,瞧着相距甚远的太后,思索着该如何靠近。


    忽而身侧传来一声突兀地笑,舒静时被吸引,朝声源看去。


    就见邻桌两个着宫服的妇人捂嘴偷笑,两双眼睛戏谑地瞧着她这处。


    舒静时不适地蹙眉,自顾自抿了口茶。


    许是见她没反驳,也没甚举动,几个妇人交头接耳的声音越发大了。


    “听说她是受尽万千恩宠的贵妃,瞧她病怏怏的模样,这亡国气运不会是她带来的吧。”


    “你这话说得在理,这一国贵妃也代表着一国国运,这贵妃柔柔弱弱,这国家不也就跟着柔柔弱弱,不过才两月,就被咱大周打得半零不落,真真是可悲啊。”


    舒静时抿唇不语,眼神扫过几人,径自灌下一杯茶。


    赵湑视线时不时朝这边看来,同样瞧见舒静时的处境,他只冷眼旁观,并不置一言。


    宴会越发笙歌鼎沸,在众人沉浸其中时,一行舞姬自穹顶飞出。


    彼时落英漫天,纱幔倾泻如银河,洋洋洒洒落在大殿中央的圆台上。


    几束明光打在舞姬身上,如是仙人坠世,顿时吸引住众人目光。


    众人目不转睛,纷纷顿在原地为仙舞驻目。


    一时间,饮酒者忘记举杯,提壶者忘记斟酒。


    舒静时跟着看过去,舞姬舞姿侬纤有致,火红裙摆犹如锦鲤,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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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翩翩浮动。


    那稳健又轻盈的步伐,惹得她皱了眉。


    若是她没看错,这几个舞姬不仅善舞还善武。


    思及此,她看向太后方向,不想却与赵湑四目相视。


    许是离得远,许宁看不清他眼底情绪,只一眼,两人默契地视线错开。


    舒静时注意力落在太后身上,就见太后正饶有兴趣地沉浸在歌舞中。


    忽而,几束明光消失,周围的灯烛还未及亮起。


    舒静时觉察到这群舞姬有问题,忙快步朝太后方向去。


    众人还未意识到危险在即,只诧异地看向圆台。


    只见圆台上的舞姬忽地拽紧纱幔,拔出腰间软剑就朝太后方向去。


    舒静时此刻也走到太后跟前,见状提裙就扑上去,挡在太后身前。


    舞姬那原本该刺向太后的利剑,此刻瞄准了舒静时的心脏。


    舒静时张开双臂,不做任何挣扎地紧闭双眼,等待着剑锋刺入身体。


    可等了好一会儿,只觉得一阵汹涌的剑风扫过面颊,蓦地,没了动静。


    她试探性地睁开眼,被面前一幕惊得瞳孔张大。


    众人此刻也反应过来,瞧见主座一幕皆瞠目愣住。


    只见舞姬长剑直刺,临到舒静时身前,被人握住剑刃。


    鲜红的血随着白刃大颗大颗往下淌,一地里都是血迹,瞧着极触目惊心。


    而赤手握住白刃的赵湑,眉结深皱,死死瞪着舞姬。


    行刺的舞姬此刻也是一愣,深看了赵湑一眼。


    也是这时的慌神,教舒静时抓住机会,将她推开。


    下一瞬殿前司的守卫一拥而上,将几个舞姬擒住。


    舒静时看了眼赵湑,忙转过身去看太后,柔声慰问:“太后娘娘您没事吧?”


    太后感激地看向舒静时,面上露着和蔼的笑:“多亏有你,护了哀家。”


    舒静时微笑回话:“是太后您洪福齐天,妾做这些不算什么。”


    太后笑容不变,看向舒静时的眼眸中,却带着几分打量,“你便是从哀家母国过来的贵妃吧?”


    “娘娘您好眼力。”


    二人正要再说些什么,就察觉到身侧聚来一众殿前司守卫,众守卫簇拥着赵湑。


    为首的殿前司指挥使秦奈世,看见赵湑还在滴血的手,忙高喊:“快!传太医!”


    赵湑沉默地捂着滴血的手,被秦奈世扶到龙椅上坐下。


    舒静时全程看着,凝视着赵湑那沾了满身的血迹,心底竟生出些许动容。


    是这人徒手握剑,才正好救了自己。


    她脑中思索,一时忘记收回视线,就见不知何时赵湑朝她看过来。


    那眼神十分复杂,倒没初次见他时的冷,隐约带着几分落寞。


    舒静时眯眸,正想仔细看清他眼神,这人低了头。


    太后已然上前,装模做样地心疼起赵湑来。


    “这好大一个口子,怎满都是血,圣上受伤,哀家心里真是心疼得不行,太医怎还不快来,再去通传!”


    太医从守卫堆里挤出来,冷汗涔涔地跪地行礼,走上前。


    舒静时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赵湑包扎伤口。


    待赵湑包好伤口,众人皆松一口气,等着赵湑事后问罪。


    忽而,就见他抬起未受伤的那只手,指向舒静时。


    “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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