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开了口:“再说了,文砚是我兄弟,弟妹坐车,给不给钱都没啥。”他这话,既想要给方夏台阶下,又想堵住宋三婶的嘴。
宋三婶立刻满脸堆笑,略带得意:那下次大军小军坐车也不给你这个钱了,都是一家人。”
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宋林的脸色瞬间涨红。
他张了张嘴,却一时语塞。
他本是好意维护方夏,却被宋三婶如此恶毒的曲解。
他感到一股憋屈的怒火在胸中翻腾,却又碍于长辈和同村情面,不好发作。
只能尴尬的僵继续赶着牛车。
“大林哥,该给的钱,一分也不能少。”她一边说,一边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两文钱:“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总不能让自家人吃了亏不是。”
这话既是说给宋林听,更是狠狠地回敬了宋三婶刚才那番“一家人不给钱”的歪理,暗示宋三婶想占便宜,门都没有.
整个车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宋林侧着身子接过,他心中那股憋屈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衷的敬佩。
他看着方夏那平静的侧脸,第一次觉得…这个弟妹,似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宋三婶脸上的得意和刻薄瞬间凝固,她张大了嘴,眼睛瞪得溜圆,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她看着方夏拍在宋林手里的铜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里正老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立马也掏出两文钱:“林子,这是我的。”
里正老伴什么都没说,就让宋三婶臊了一脸,不情不愿地递给宋林两文钱。
宋林看着接连递到面前的铜钱,看着宋三婶那憋屈到极点的脸色,心中五味杂陈。他默默地收下了里正老伴和宋三婶的钱,没有多说一句话。
牛车再次吱吱呀呀地前行,车上的气氛却截然不同了。
摇摇晃晃的到了莲花镇,约定好回去的时间,三个人就各自散去了。
方夏来到了江边,她来之前特意打听过了,江边这个码头好多扛大包的,吃食应该是需要的。
旁边还有个馄饨铺子,是一个老头带着孙子。
“大爷,你这桌子、椅子可以租给我么?”方夏试探着问道。
老爷爷闻声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写满沧桑的脸。
他打量了一下方夏,看到她背上那沉甸甸的背篓和身上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裳,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同情。
他又看了看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脚夫,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闺女,不是俺不租给你…”他指了指那些忙碌的脚夫:“这码头上的爷们儿,挣的是辛苦钱,吃食上都俭省得很。要么自家带干粮,要么就买最顶饱最便宜的黑面馍馍。你这…”
他看了看方夏的背篓,似乎不觉得里面能有什么便宜又顶饱的东西:“怕是……不好卖啊。”旁边的小男孩也停下手中的活,好奇地打量着方夏。
方夏一听,心中反而更定了。
老爷爷这话是实情,但也说明这里确实有需求,只是可能需求量不是很大。
她脸上笑容不变,语气更加诚恳:“大爷,您说的是,我知道爷们儿们都不容易。我做的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点实在的吃食,价格肯定公道。”
她顿了顿,微微打开背篓一角,露出里面用芭蕉叶包得整整齐齐、隐隐透出红白颜色的发糕:“我就借您宝地试试看。不管成不成,我都付您两文钱的租金,您看行吗?”
老爷爷看着方夏的眼神,又听到“两文钱租金”,犹豫了一下。
他这小摊生意清淡,多两文钱也是好的。他最终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一块紧挨着他摊子的空地:“行吧,闺女你也不容易。那块地方你用吧,桌子椅子你也搬一张过去用。租金…就算了,看你也不容易。”他摆摆手,显得很厚道。
方夏心中一阵感激,但她立刻摇头:“大爷,谢谢您,但该给的租金必须给,您肯借我地方,已经是帮大忙了。”
她坚持得掏出两文钱,塞到老爷爷手里。
她深知,免费的往往最贵,明码标价,互不相欠,才能长久。
老爷爷捏着那两文钱,最终没再推辞,只是叹了口气:“唉…你这闺女,你用吧!”
方夏心中大喜,连忙道谢。
她立刻行动起来,将背篓小心地放下,从老爷爷那里借来一张小桌子和两把小凳子。
她将背篓里的果酱发糕一一取出,整齐地码放在桌子上。
雪白蓬松的发糕和红艳晶莹的果酱,在码头这片充斥着汗味、灰尘和粗犷气息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甚至有些格格不入的精致。
很快,就有几个刚卸完货、满头大汗的脚夫,被这与众不同的吃食吸引了目光,投来好奇的眼神。
“大哥,尝尝?”方夏看准时机,脸上立刻堆起一个热情又不失朴实的笑容。
她早有准备地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单独的小碟子,里面放着几块切得小巧精致、淋着饱满果酱的试吃品。
她将碟子向前递了递,声音清亮,带着让人安心的诚恳:“免费试吃,尝尝味道,觉得不好吃,绝不强求您买。”
她特意强调了“免费”和“不好吃不买”,一下子打消了这些精打细算的汉子们最大的顾虑——怕被缠上,怕不好吃浪费钱。
“免费尝?”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看起来是带头模样的汉子挑了挑眉,粗声粗气地问道,眼神里的警惕消减了些。
“对!免费尝,大哥您尝尝看,合不合口味?”方夏笑容不变,将碟子又往前送了送。
那刀疤汉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最小的一块试吃品,仿佛怕捏碎了似的。
他先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那混合着米香和酸甜果香的气息让他眉头稍稍舒展。
然后,他将那一小块发糕整个扔进嘴里。
几乎是在入口的瞬间,他的眼睛猛地亮了一下。
这吃食与他们平日干嚼黑馍、喝凉水的感受天差地别。
“唔!”刀疤汉子喉结滚动,迅速咽了下去,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和享受,“嘿,这玩意儿…有点意思啊。”他咂咂嘴,回味着那酸甜的滋味:“又软又甜,吃着像是白米做的,咋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