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吧。”
令郁将这些本子都收进背包,准备晚上回酒店再细看。
现在得赶回片场了,他只是在剧组布景更换的间隙回房车和花大富聊两句,总不能耽搁现有的拍摄进度。
这似乎是这么久以来,令郁第一次将问题延后处理,花大富都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这恰恰说明令郁是喜欢这个角色的,也考虑了他的担忧,因此才会更加审慎。
不容易啊。
令郁回到片场后,并未被这段小插曲影响表演状态,该怎样还是怎样。
*
“所以说啊,如果能以我绵薄的力量让她们冬日也能吃饱穿暖,慢慢地,我可以做的越来越多……”
身旁女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谢瑾瑜望向她的目光愈发柔和似水。
“你觉得呢?”
陶枝兴奋地扭过头,四目相对间,两人一时未再言语。
谢瑾瑜心有意动,缓缓靠近。陶枝抿了抿唇,目光不知该落向何处。
最终,他的唇尖轻轻扫过她的眼睫,随即退开。
“我还以为……”陶枝话未说完。
两人心意已通,只是尚未挑明。此刻若说出口,倒显得自己心急似的。
谢瑾瑜何等聪明,含笑问道:“以为什么?”
陶枝闭口不言,只觉得他在揶揄自己。
他轻叹一声,“于你名声有碍。”
世道对女子诸多严苛,闲言碎语有时亦能杀人。
陶枝沉吟片刻,抬眼看向谢瑾瑜,颇为认真地问道:“你我在旁人眼中本就走得近,难道说我们发乎情、止乎礼,就会有人相信吗?”
谢瑾瑜沉默地望着她,细细倾听。
“不会的。一个人的眼睛愿意看到什么,便只能看到什么。从前我被拘于内宅,父亲离世、家道中落、养家重任压肩时,我也曾惶恐不安,觉得天塌了不过如此。但走出那方天地后,才发觉困住我的不是任何人,而是自己施加的锁链。走出来后,方知天地之大、人海之广。”
“所以,我不在乎旁人如何想,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两个人光心意相通是不够的,若思维上不能同行,最后只怕成了一对怨偶。
倘若谢瑾瑜觉得她说的不对,那……那她不过放弃得艰难些罢了。心中虽痛,可长痛不如短痛。
谢瑾瑜如何看不出陶枝的试探?他耳根发烫,却仍给出了坚定的回答:“陶枝,我心悦你。”
什么?
“再说一遍!”
既已说出口第一遍,后面的似乎也没那么难了。
“我心……唔”
一阵馨香袭来,嘴角被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谢瑾瑜脑中霎时一片空白,心脏仿佛快要跃出胸膛。
陶枝勾了勾唇角,放开他的衣襟微微退后,轻声道:“我心似君心。”
谢瑾瑜黑润的眸中只映出她一人身影。她退,他便进,不过轻轻蹭了蹭鼻尖,耳尖已红得彻底。
“真好看。”陶枝双手捧着谢瑾瑜的脸,由衷感叹自己眼光之好。
她话语直白,谢瑾瑜微微侧过脸,“不要这般说话。”
“怎么,谢大公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准许男子挑剔女子容貌,不许女子好颜色不成?”
“没有。你喜欢就好。”
皮相而已,她若喜欢,他日后便多多爱护罢。
*
今日拍摄结束,花大富一上车就忍不住在令郁身边嘀咕:“我还以为小覃那边沟通完,吻戏已经全删光了呢。”
最后那场花前月下的定情戏,他在旁边看得还挺开心。但删吻戏的来龙去脉他是清楚的,只是没想到自己和覃铃换班第一天,就正好撞上这场。
“咳咳……”
一提这事,令郁就想起编剧于甜近来那跟稻草一样干枯毛躁的头发,以及她幽怨的小眼神。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这是编剧的底线了,不能再逼了。”
从最初的N场删到一场,最后又缩水为一个脸颊吻加一个嘴角轻触,纯得不能再纯。若再“纯”下去,剧情体量恐怕都要保不住了。
“话说……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想明白。”坐在副驾驶的小潘扭过头加入对话,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在古代这么明晃晃、大摇大摆地谈恋爱,真不会被打死吗?”
像《折桃枝》原本的吻戏量,几乎是当下古偶剧的标配,有些剧甚至更多。这问题在他心里憋了好久,眼下气氛轻松,话题又凑巧,他便顺势问了出来。
花大富抓了抓后脑勺,满眼问号,显然没料到小潘思维这么跳跃,还能琢磨出这种问题。
令郁低头一哂:“看朝代吧。古人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保守,但光天化日之下……估计还是不会的。”
古偶剧终究沾了个“偶”字,本质是戏剧表现形式下披着恋爱外衣的单元故事。
若真要追求细节逻辑完全符合古人的含蓄,那市面上这类剧恐怕得全军覆没。
毕竟按固有思维,盲婚哑嫁、教条规训下,男女主连见面都难,更别提婚前吃嘴子了。且真要较真,历史剧也难逃窠臼,史书由人书写,是人写的难免就会带主观色彩以及当朝统治者想让后人们看到的。还不如看两部野史解乏,反倒有趣得多。
后座的盈盈很不理解小潘的纠结:“看得开心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琢磨的。现在审核严,大多剧集都是贴合时代风格虚构的朝代。既然都架空了,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呗。”
“再说了,为什么非要贴个标签,去揣测你想象中的古人呢?”她补充道,“历史这么浩瀚,个体这么多,笼统归为一类本身就不合理。”
“可它也不能一点逻辑条理都不讲吧?历史材料再不客观,也不是胡乱写的理由!”
“那照你这么说……”
令郁脑袋靠向车窗,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助理的battle辩论大战,并且还兴致勃勃、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时不时拱火:
“啊对对对。”
“那确实是!”
“说的有理啊。”
花大富摇了摇头,见他眼睛亮亮的样子,这才勉强看出点小孩儿心性。
——也是幼稚鬼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