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后,令郁洗漱一番,换上睡衣,头发吹得差不多半干便披着小毯子,拎着背包上了床。
接着盘腿坐下,将包里的几个本子一一在面前铺开。
然后他就要开始“选妃陪寝”了(bushi)。
他先看了花大富特意放在最前面的几个本子,各种类型都有,几乎与他已演过的角色特征无一重复,校园青春类更是直接没有,估计第一关就被花大富Pass掉了。
这些本子无一例外都是男主戏,其中放在第一本显眼位置的古装权谋本子更是直接标注了大男主。
令郁翻来覆去地看,其实有些犹疑:这类质量的本子怎么会递到他这里?
待看到后面制作出品方写着“盛星华耀”,便明白了,这就是花大富前不久所说的资源倾斜,公司开始喂资源了。
接《折桃枝》时,花大富为他规划的路线是向外拓展;如今将公司内部的本子放在第一位,则说明眼下外部的项目反而不如公司给的好。
圈内资源分配有些像倒扣的漏斗阶梯:顶尖那波先选,剩下的才慢慢往下漏。
令郁现下虽往上爬了几层,却仍达不到优先选资源的地位,从花大富排在后面的几个本子就看得出来。
而公司给的内部资源,则属于是绕过了漏斗机制,有利也有弊。他会有更广资源选择面的同时,也会加深与公司的捆绑。
很难说哪个更好。
最后看到的,才是简笙提前知会过、花大富不太想让他碰的——李元达倾心打造的冲奖影片本子《烬蛾》。
没错,这部影片的配置和题材,就是奔着冲奖去的。
这些从简笙与他电话、消息沟通时,多多少少都隐晦透出一些。
这是一部新古典主义的悲剧史诗。
时代背景设定在文化高压下的景和王朝。文治新政时期,新登基的年轻皇帝推行“正风俗、明教化”运动,实则是一场思想控制体系。
设立文检司审查所有民间文艺创作,实施“艺籍制度”,将戏子、说书人等划为贱籍,最后推行“雅正运动”,强制文艺作品必须“敦教化、厚人伦”。
以文字狱的运作模式,借违制罪名打压异己,通过禁演特定剧目整肃政敌关联的戏班,而官场腐败,利益链盘根错节。
令郁看不到男女主和其他角色的更多信息,只能从本角色与他们之间的牵扯去推断身份与故事主线。
递给他的这个角色在影片中仅会出场三次,但每次出现都颠覆局势。
其不再是传统悲剧符号,而是「优雅的阴谋家」,离间式的救赎,每帮一方,就会给另一方留下更深的伤疤。
太喜欢了。
令郁太喜欢这个角色了。他足够矛盾,足够复杂,足够激起人的挑战欲。
令郁向后仰躺倒在床上,将剧本盖在脸上。
“……演?不演?”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
他的初衷本是以剧本质量为重,照理说,本子好就接,有什么可犹豫的?
应琛、连寂、谢瑾瑜这几个角色都处于他演技的舒适区,是当时情境下的最优选择,这没什么可说,因为他确信自己能够演好。
但这个角色则不然。
而且一旦接下,就要面临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不参演,影片自然由简笙扛大旗,他若去了,大半火力恐怕会集中到他这里。
别说什么客串不客串、戏份多与少,天然顶锅种子不二人选,说的就是他这样作品厚度积累不够的流量生。
令郁又有点想小酌几杯微醺一下了,可明天早上还有重头戏,必须保持最佳状态才行。
他长长叹了口气,伸手摸到手机,想了想,给简笙发了条消息:
【可以了解一下影片目前大致的筹备状态吗?】
他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什么时候能开机,但不用脑袋想都知道,这种信息不可能随便外泄,至少不是一个客串演员能提前知晓的。
《烬蛾》的消息网上一点没流传出来,可见保密程度之高。他只能从简笙这里旁敲侧击。
这个时间点并非简笙的日常休息时段,她回复得很快:
【笙:差不多了。】
【笙:就等你来(微笑)】
“差不多”是差多少?
令郁目光再次扫过那堆剧本,已不想再多耗时间。心中本就有答案,何必庸人自扰?
指尖轻点,他划到与花大富的聊天框:
【接《烬蛾》。】
那边回得同样不慢,好似早就料到令郁今晚会做出抉择:
【盛星经纪 大福:不再想想了?】
【已经想的够多了】
正是因为想得太多,才迟迟定不下来。既然消息已发出,这事便算定了。他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去突破自我的,希望这个角色能带来新的体验。
【盛星经纪 大福:那……《见江山》我也接了?】
《见江山》?
公司那部古装权谋剧。
拍完《长生铃》和《折桃枝》后,令郁原是打算缓一缓,暂时不接古装戏了的。
一是观众容易审美疲劳,二嘛……他的发际线实在熬不住啊。
头套闷久了还脱发,这谁受得了?黑芝麻吃再多,也赶不上掉的速度。
很是令人头秃。
【不会……】
消息还没发出去,花大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能听到吗?”
“嗯。”令郁抽了个枕头垫高,半靠在床上。
那头的花大富也不多言,直接进入正题:“《见江山》配置是真的不错,妥妥的S+,有内涵也有深度,各方面都是顶配,比现阶段找上门的本子还要再往上提两个层级。如果不是你,这个本子只会出现在顶层咖经纪人的办公桌上。”
合约期还长,解绑也不是彻底切割。
同质量的本子,当然是接外部的比接自制的好,反之这种越级的来多少他就给令郁往怀里搂多少。
令郁故作不解地笑道:“我也没说不接吧?”
“您这么着急……不会是……嗯?”就差没明说花大富是他身边的“内鬼”了。
花大富“呸”了一声,嚷嚷道:“没良心啊没良心!我这都是为了谁啊?构陷污蔑张嘴就来的哈!人家都说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你小子豆子磨一半,边走边拆桥板子,简直丧心病狂!”
声音震耳欲聋,令郁把手机拿远了些。
他那句话开玩笑的成分比试探更多,但俗话说得好:越是心虚的人,被拆穿时跳得越高。
大福这么着急忙慌的……令郁眯了眯眼睛。显而易见的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