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永寿宫内只余下几盏守夜的宫灯,在微风中投下摇曳的光影。
白日里皇帝的试探、那隐藏在浓重恩宠下的冰冷审视,如同梦魇般缠绕不去。
姜晚晚独自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掌心紧贴着小腹,感受着其中蓬勃却带来无尽危机的生命力,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感攫住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独独是她?为什么别人就不能生?
这诡异的“祥瑞”背后,到底是什么在操控?
那些流言,虽然恶毒,却精准地戳中了她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疑窦。
她闭上眼,在心底无声地呐喊,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神秘存在的质问和依赖:
‘系统!系统!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只有我能怀孕?别人都不行?现在所有人都怀疑我是妖孽!我该怎么办?!’
意识深处,一片沉寂。就在姜晚晚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那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音,突兀地响了起来,语气简单直接得近乎残酷:
【检测到当前环境对宿主‘异常生育能力’怀疑度超过临界值,已对宿主生存及任务完成构成严重威胁。】
【启动应急方案:解除‘后宫其他妃嫔生育限制屏障’。】
【说明:即日起,皇帝与其他身体健康、符合生育条件的妃嫔结合,将有正常概率孕育子嗣。】
什么?! 姜晚晚猛地睁开了眼睛,即使在黑暗中,她的瞳孔也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她几乎要从床上弹坐起来!
解除限制?!
意思是……以前别人生不出来,根本不是皇帝或者那些妃子身体有问题?而是……而是这个系统搞的鬼?!
是它设置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了其他所有人怀孕?!
所以她才成了那个“唯一”?所以才有这“祥瑞”之名?所以才会引来这滔天的怀疑和杀机?
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这个绑定在她身上、她一度以为是助力的“百子千孙系统”?!
巨大的荒谬感和骇然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瞬间四肢冰凉,连腹中胎儿的躁动都感觉不到了。
‘是……是你?一直都是你?’她在心中难以置信地尖声问道,声音都在颤抖,‘你凭什么?你怎么能有这么大的权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操控生育?这是神明……还是魔鬼才能拥有的力量?这个所谓的“系统”,其本质究竟是什么?!
系统的回应依旧冰冷、简单,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
【屏障已解除。后续发展,请宿主自行应对。】
【警告:生存威胁并未完全解除,请宿主尽快提升自身地位与实力。】
声音戛然而止,如同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姜晚晚一个人,僵在黑暗里,浑身冰冷,脑子里一片轰鸣。
高于世界规则? 辅助完成任务? 它就能随意剥夺整个后宫妃嫔做母亲的权利?就能将她推到风口浪尖,成为所有人嫉妒和怀疑的靶子?!
而现在,因为玩脱了,怀疑太严重,威胁到它的“任务”了,它就轻飘飘一句“解除限制”?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后怕席卷了她。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却没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这个神秘而恐怖的“系统”手中一枚更重要的棋子!
它拥有着她无法想象、无法反抗的力量,可以随意制定规则,也可以随意更改规则!
她之前所有的挣扎、算计、九死一生,原来都笼罩在这个巨大阴影之下!
就在这极致的震惊和混乱中,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陡然钻进她的脑海——
屏障解除了……别人也能生了?
那我的孩子以后在这宫里岂不是如履薄冰。
那些虎视眈眈的妃嫔,尤其是淑妃,还有那个刚入宫、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姜玉瑶……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了愤怒和骇然!
系统解除了限制,却将她推入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局面!
以前的敌人是明确的嫉妒和陷害,以后的敌人,将是拥有各自子嗣、根基更稳、手段可能也更狠辣的众多母亲!
它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只是把一瓶毒药,换成了另一瓶更烈、更难以防范的!
姜晚晚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烈的疼痛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好……”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决心。
“本宫倒要看看,所有人都能生的时候,这后宫……又会是怎样一番‘热闹’景象!”
“春桃。”次日清晨,姜晚晚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甚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静。
“去请张院判来,就说本宫昨夜梦魇,心绪不宁,腹中也有些不适,请他再来请个平安脉。”
张济很快赶到,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皇帝近日对贵妃脉象的格外“关注”,让他压力巨大。
姜晚晚伸出手腕,状似无意地轻声叹息:
“许是近日流言纷扰,扰了心神。也不知是不是本宫多心,总觉得这胎……似乎不像怀双麟时那般闹腾了,倒显得……平常了许多。”
她刻意引导,目光却紧紧锁住张济的表情。
张济凝神诊脉,指下的脉象依旧滑利有力,显示胎儿极为健康,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似乎觉得那之前令他惊异不已的、过于磅礴旺盛的气息,今日显得……稍稍“平和”了些?
更像是寻常极健康的孕妇,而非那种“异于常理”的旺盛。
他不敢妄下结论,只谨慎道:“娘娘多虑了。龙胎安好,脉象稳健有力。只是娘娘心神耗损,还需静养,勿被外物所扰。”
姜晚晚心中了然。
她收回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有劳院判。本宫的身孕,乃至这后宫所有姐妹的子嗣福缘,都系于太医院诸位之手。院判当更尽心才是,尤其要仔细留意各宫姐妹的脉案……皇上子嗣昌隆,才是真正的国本稳固,不是吗?”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张济一眼。
张济心中一凛,他不敢深想,连忙躬身:“微臣明白!定当恪尽职守,尽心为皇上、为娘娘分忧!”
几日后,皇帝循例召幸了一位新入宫、家世不俗的贵人。
这本是寻常之事,但姜晚晚知道,这是检验系统“解除”效果的第一个机会。
她耐心等待着。
果然,不过一月,那位贵人宫中便传出了请太医的消息。
张济亲自去的,回来时脸色惊疑不定,直奔御书房。
“皇上!皇上!大喜!景阳宫李贵人……遇喜了!”
御书房内,正被流言和奏折弄得心烦意乱的赵胤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谁?李贵人?当真?!”
十年了!除了姜晚晚,再无妃嫔有孕!这……
“千真万确!脉象清晰,已有一月余!”张济笃定道。
巨大的错愕之后,狂喜瞬间冲垮了赵胤连日来的阴郁!
他猛地站起身,大笑出声:“好!好!天佑朕!天佑朕啊!”
困扰他许久的“独她能生”的魔咒,似乎被打破了!
这证明他不是只能依靠姜晚晚!证明他的龙体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一个更“合理”的解释,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是了!定是如此! 是晚晚!是他的贵妃!
定是她腹中的“祥瑞”福泽太过深厚,不仅庇佑自身,更是泽被后宫,冲破了那冥冥中阻碍子嗣的壁垒!带来了这普天同庆的喜讯!
“快!摆驾永寿宫!”赵胤激动得声音发颤,他要立刻去见他的福星!他的祥瑞!
永寿宫内,姜晚晚早已通过张济的暗中递话,知晓了李贵人有孕的消息。
她坐在窗边,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喜悦,仿佛也是刚刚得知。
皇帝几乎是冲进来的,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得语无伦次:
“晚晚!晚晚!你真是朕的福星!李贵人有了!她有了!定是你!”
姜晚晚适时地露出茫然又羞涩的表情:“皇上……臣妾不敢居功。李妹妹有福,是皇上洪福齐天……”
“不!就是你!”赵胤斩钉截铁,眼中充满了重燃的、甚至比以前更炽热的信仰和依赖。
“朕就知道!你是上天赐给朕的!那些污蔑你的小人,朕绝不会轻饶!”他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六宫。
李贵人有孕! 不是贵妃! 是一个刚承宠不久的新人!
整个后宫都震动了!惊呆了! 十年铁律被打破!原来,别人真的可以怀孕?!
狂喜、嫉妒、难以置信、蠢蠢欲动……各种情绪在暗流中疯狂涌动。
延禧宫佛堂内,淑妃捻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光滑的佛珠差点脱手。
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是极致的错愕和一丝措手不及。
怎么回事?! 李贵人怎么会怀孕?! 这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皇帝不仅没有因“唯一性”被打破而怀疑姜晚晚,反而更相信那是“祥瑞福泽”所致?!
“好……好一个姜晚晚!”淑妃几乎咬碎银牙,眼中寒光乍现。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别人能生了!那她自己呢?
她经营多年,与世无争的形象,是否也要调整?她是否……也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平静的湖面被彻底搅浑。每一个妃嫔,尤其是高位无子的淑妃、德妃,眼中都燃起了新的野望和算计。
矛头,似乎不再仅仅指向永寿宫。
永寿宫内,姜晚晚送走了狂喜愧疚交加的皇帝,独自一人时,脸上的温顺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她唤来春桃,声音低沉而清晰:
“备一份厚礼,以本宫的名义,送去景阳宫李贵人处,贺她大喜。要隆重,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本宫是多么‘欣慰’于姐妹有孕。”
“最后,”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幽光,“去请尤贵人过来坐坐。就说本宫新得了一些安神的香露,请她一同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