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证宁嫔清白,也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宁嫔妹妹,恐怕需得暂时……移居别苑静养,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前,非太医诊脉,不得见外人。其三,太医院需得加派人手,日夜轮值,务必确保皇嗣万无一失!若有闪失,唯太医院是问!”
姜晚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移居别苑?不得见外人?这无异于将她彻底隔离,如同待宰的羔羊!
在那远离帝后视线的地方,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悄无声息的“意外”?
还是无休止的“审问”?腹中的孩子……她看着皇后那看似悲悯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心中警铃大作!
“皇后娘娘!” 姜晚晚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嫔妾冤枉!他口口声声说与臣妾有私情,说得出时间地点!臣妾敢问,腊月二十三,灶王节,宫中各门落钥时间提前,侍卫巡查加倍!他一个市井泼皮,如何能翻越宫墙,避开重重守卫!”
她目光如电,射向那被按住的泼皮:
“你说本宫与你私通,说本宫在你怀中诉说怨怼!本宫问你!本宫当日所着是何颜色、何种样式、何种料子的宫装?!”
“常熙堂后院草垛旁,有一株老槐树,还是有一口水井?!你既翻墙而入,是从东墙翻入,还是西墙?!墙高几许?!”
她语速极快,字字清晰,抛出一连串只有真正在常熙堂生活过的人才能回答的细节问题!
每一个问题都直指对方谎言的核心——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细节!
那泼皮男人被问得一愣,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
他显然没料到姜晚晚会如此冷静地反击,问出这些刁钻的问题!
他只是被幕后之人灌输了编造好的“故事”,哪里知道常熙堂后院的槐树水井?
哪里记得宫装样式料子?更别提宫墙高度和荆棘了!
“我……我……” 他支支吾吾,眼神躲闪,“那……那天晚上太黑了……我……我没看清你穿的啥……草垛……草垛旁边……好像……好像是有棵树……是……是槐树!对!是槐树!墙……墙是从西边翻的……不高……没……没荆棘!”
他语无伦次,漏洞百出!与姜晚晚记忆中常熙堂后院的实际布局完全对不上!
“你撒谎!” 姜晚晚厉声喝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常熙堂后院西墙紧邻侍卫值房!日夜有人值守!东墙高达丈许,墙下遍布荆棘!后院草垛旁只有一口枯井,并无槐树!”
“我当日所穿,是内务府统一发放的靛蓝色粗布冬装!你连这些都不知道,也敢在此信口雌黄,污蔑我?!”
真相如同利剑,瞬间刺破了泼皮精心编织的谎言!庭院内一片哗然!侍卫们看向泼皮的眼神充满了鄙夷。贤妃、淑妃等人也面露惊疑。
那泼皮男人彻底慌了神,眼神惊恐地乱瞟,似乎想寻找什么依靠,口中胡乱喊着:
“我……我记错了!是东墙!是东墙!有荆棘!对!有荆棘!扎了我一手!衣服……衣服是……是蓝色的!蓝色的!晚晚!你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孩子……孩子真是我的!”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攀诬!” 皇后沈氏猛地一声怒斥!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脸色因愤怒而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皇上!您都听见了!此獠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分明是受人指使,蓄意构陷皇嗣,污蔑妃嫔,诋毁圣上!其心可诛!其行当灭九族!”
她转向侍卫,凤目含威,“还愣着干什么?!将这满口胡言、构陷祥瑞的狂徒,即刻拖下去!打入天牢!给本宫严刑拷问!务必揪出幕后黑手!若让他死了,唯你们是问!”
侍卫们如狼似虎,立刻将那哭嚎挣扎的泼皮堵上嘴,粗暴地拖了下去,哭嚎声迅速消失在宫墙之外。
皇后转向皇帝,语气沉痛而坚定:
“皇上!此等卑劣构陷,意在动摇国本,离间天家!宁嫔妹妹受此大辱,身心俱疲,腹中祥瑞更是受惊不小!”
“臣妾恳请皇上,为安皇嗣之心,也为堵住那可能被幕后之人利用的悠悠众口,是否……还是按臣妾先前所言,让宁嫔妹妹暂离这是非之地,移居清静别苑静养?”
“待幕后黑手查明,真相大白,再风风光光迎妹妹回来?太医院也可随行,确保万无一失。”
皇帝赵胤的脸色依旧阴沉得可怕。泼皮的谎言被戳穿,让他滔天的怒火稍稍平息,但被当众揭开“不行”伤疤的耻辱和疑心,却如同毒蛇般缠绕心头。
他冰冷的目光在姜晚晚苍白倔强的脸上和皇后“忧国忧民”的面容上逡巡,深沉的眼底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愤怒、疑虑、一丝被愚弄的难堪,以及对那双生祥瑞难以割舍的重视。
“皇上!” 姜晚晚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和阵阵眩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冰冷的金砖寒意刺骨,她却浑然不觉,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混杂着屈辱、愤怒和绝望,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嫔妾遭此奇冤,百口莫辩!若移居别苑,岂非坐实了流言?!嫔妾死不足惜!可嫔妾腹中双生皇嗣,乃皇上血脉!乃大胤祥瑞!”
“若因嫔妾之故,使祥瑞蒙尘,使皇上清誉受损,嫔妾万死难辞其咎!恳求皇上!允嫔妾留在永寿宫!只求……只求亲眼看着陷害嫔妾、辱及圣躬的幕后黑手伏诛!”
“只求……只求皇上亲见嫔妾腹中麟儿平安降生,以证嫔妾清白!”
庭院内再次陷入死寂。寒风卷过,吹得人遍体生寒。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等待着他的裁决。
皇帝赵胤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在跪地泣血的姜晚晚、神色“沉痛”的皇后、以及远处眼神各异的妃嫔身上一一扫过。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条绷紧如铁。最终,那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翻涌的暴怒与疑云,被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帝王的权衡与冷酷所取代。
他缓缓开口,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情绪,却如同最终的审判:
“宁嫔,暂留永寿宫。”
“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任何人,无朕手谕,不得擅入探视!”
“太医院,加派三倍人手,十二时辰轮值!皇嗣若有半分差池,朕要你们所有人陪葬!”
“高德全!”
“奴才在!” 总管太监连忙应声。
“彻查!给朕彻查到底!三日之内,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皇帝的声音带着毁灭一切的森然杀意,“查不出来,慎刑司上下,提头来见!”
话音落下,皇帝不再看任何人,猛地拂袖转身,玄色的龙袍卷起一阵寒风,大步流星地离去。
那背影带着滔天的余怒和深不可测的寒意。
皇后深深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如同被抽空力气的姜晚晚,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宫女的搀扶下也转身离去。
贵妃、贤妃等人也各怀心思地告退。贵妃临走前,那淬毒的目光在姜晚晚身上剐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
庭院内很快只剩下姜晚晚、春桃和一队面无表情、如同铁塔般将永寿宫正殿团团围住的御前侍卫。
“主子!” 春桃哭着扑上去,想要搀扶姜晚晚。
姜晚晚却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溅落在冰冷的金砖上,触目惊心!
腹中剧痛如同刀绞,巨大的压力和绝望终于击垮了她紧绷的神经!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