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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章

作者:荔枝很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鬼?哪里有鬼?”


    沈琅躲在宋不群身后,心惊胆颤地往沈骤的方向看,“这、这青天白日的,宫里怎么会有鬼?”


    宋不群一转头见他脸都白了,新奇道:“你怕鬼啊?”


    “我、我当然不怕!”沈琅倏地站直身子,衣袍下的两条腿还在打颤,为转移注意力,他指着沈骤道:“那猫是怎么回事?”


    经那太监一闹,周遭交头接耳的众人皆停了声响,朝沈骤那边看去。这些视线或惊或奇,就见沈骤手里的桃儿被猫一掌拍掉,这猫养得好蛮横,扒着他的衣襟往上爬,很有要骑脸的架势。


    只听人群里有人说:“这是盛安公主的猫吧?”


    “盛安公主的猫怎么会在这儿?”


    “这人是谁啊,公主的猫怎么瞧着与他很熟的样子?”


    宋不群也小声道:“你兄长此前认识这只猫?”


    沈琅道:“怎么可能,我们刚入长安没两日,他上哪认识公主的猫?”


    “这里这么多人,它怎么就扒着你兄长不放?”宋不群看沈琅勉强镇定的神情,忽然很想逗逗这个小公子,“我听说猫能看到邪祟……”


    “真的假的?”沈琅脸上的表情有一丝龟裂,“邪、邪祟?那……”


    这时,眼看那猫爪要一巴掌呼过来时,沈骤当即捏住猫的后脖颈,将它整个提溜起来。


    也是奇了,那猫儿在沈骤手里乖得很,只轻轻“喵呜”一声,竟毫不挣扎。


    沈骤抱着猫缓缓起身,神色森森地朝沈琅走来,“呀,被发现了。沈琅,你不知道吗,我其实早就死了,就在那年你推我下水……”


    沈琅大叫一声往后退,四仰八叉地跌进了草丛里,“你你你真的……”


    沈骤顿时发出爆笑,怀里的猫受惊跳了出去。


    “哈哈哈哈沈琅,你几岁了啊?”


    “你!”沈琅这才反应过来,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衣袍,气急败坏道:“沈骤,你有病吧?!”


    沈骤笑弯了腰,他双手撑住膝头,眼尾都笑出了泪花,连带着旁边的宋不群也噗嗤笑出声来。


    此处顿时欢声一片。


    伴随着沈琅的斥责,沈骤笑得喘不上气,他抬指擦拭眼尾,唇角的弧度有刹那的僵顿。他垂了垂眼眸,视线从脚边的长毛猫身上掠过。那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神思。


    -


    长乐宫。


    皇后生辰,众皇子妃嫔皆到齐了,李繁宁远远就听到里面阿谀奉承的嬉笑声。


    再看殿外这一圈禁军侍卫,便知延德帝也在里头。


    李繁宁缓步登上台阶,然而门外的守卫并未立即放行。


    为首那个面无表情的年轻将领是北衙禁军都尉裴序,从李繁宁走近他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被幽香覆盖所以并不明显。


    但是,他闻到了。


    四目相对,李繁宁神情坦然,一副什么坏事都没干的样子。裴序的视线掠过后头侍女手里的匣子,但只短暂一眼,他很快就让开了。


    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很快,便有一道尖细的女声响起:“六妹好大的排场啊,母后生辰迟了不说,连父皇都得等你呢,到底是有个执鸾司傍身,与我们这些皇子公主就是不一样。”


    李繁宁走上前,并未理会说话的人,只朝上首福了福身,“盛安来晚了,望父皇、皇后恕罪。”


    皇后年逾四十,虽养护得当,但身为中宫之主,面上仍有掩不去的倦态,这种倦态为她添了几分慈悲的面相,连带着语气听起来都很和善,“盛安的府邸是远了些,来迟也属正常,不碍事,赐座吧。”


    宫女搬来墩子,李繁宁却并没有坐,她看着自己威严可畏的父皇,直到延德帝抬了抬指,“坐吧。”


    她才缓慢落座。


    与此同时,方才那道充满敌意的声音再次传来,“母后就是太好心,才由得旁人回回怠慢。”


    “好了华瑶。”皇后细眉一蹙,口吻中略有警告的意味,“筵席尚未开始,盛安便没有来迟,今日千秋宴百官俱在,你身为嫡公主,莫要失了身份。”


    李华瑶咬了咬唇,显然不甘。


    忽然,另一端有声音响起,“永福公主如此讲究规矩,倒是自己先坏了规矩。”


    说话的人坐于皇后左下手,一袭紫色宫装可见位份不低。她看起来比皇后略年轻个几岁,却是完全不同的风情,眉梢眼角皆是媚态,连嗓音都自带涟漪。


    李华瑶平生最恨人唤她这封号,是以不悦地横了一眼,“贵妃娘娘这是何意?我坏谁的规矩了?”


    萧贵妃低低一笑,忙放下茶盏,“公主不要生气,本宫也就那么一说。驸马刚病逝不过三月,按照我大晋朝的礼节,公主如今还在孝期呢,虽说皇后生辰事大,但到底人多口杂,公主今日,实在不该如此穿戴。”


    萧贵妃说罢又捂住唇,“瞧臣妾,又多管闲事了,皇后贵为中宫之主,自己的儿女,自有自己的教法。”


    李华瑶捏了捏拳,“你——”


    皇后淡声道:“华瑶,去把头饰摘了,换身素净的衣裳。”


    “母后!”


    “去。”皇后轻轻瞥她一眼,那一眼自有中宫的气场,李华瑶不敢再违背。且看延德帝面上隐有不耐之色,趁父皇发火之前,李华瑶瞪了萧贵妃一眼,甩袖离开。


    李繁宁坐在那里看了场狗咬狗的戏码,就见萧贵妃朝她弯了弯唇,那笑里带有明显的示好意味。


    很显然,她针对李华瑶是想卖李繁宁一个面子。


    但李繁宁依旧是那副不温不淡的模样,她的目光落在对面身着赤黄圆领长袍的人身上,那衣袍上用金线绣着麒麟纹,这是太子李元敏。按照以往,李元敏见到她一定会出言刺上两句,但今日他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双目无神,盯着鞋尖发呆,看起来心事重重。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迟钝抬目,李繁宁却已经移开了视线。


    那边萧贵妃见她始终没理会自己,讨了个没趣,脸上的笑意愈发僵硬,终于在李繁宁的漠视中放平了唇角。


    殿内逐渐安静下来,边上的陈錺见状,出言活跃气氛道:“圣上,六公主今日是为了给皇后准备贺礼才来迟,也算是一片孝心了。”


    “哦,是吗?”延德帝上年病了一场,精神总有些不济,但即便如此,黄袍加身也自显威势,他慢声道:“盛安,什么贺礼需得你误了进宫的时辰?”


    李繁宁起身行过一礼,“儿臣的确有大礼要献给皇后。”


    皇后笑着接过话,“盛安出手向来不凡,不知是什么样的大礼,还要让你大费周章。 ”


    “娘娘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儿臣献礼,自然要费些心思。”李繁宁微微侧首,命侍女将匣子奉上,“只是儿臣来的路上也万分忐忑,唯恐送错了礼,惹皇后不悦。”


    宫人上前接过匣子,跪递到皇后面前。


    皇后缓慢起身,边打开匣子边道:“怎么会,你们这些孩子,只要有这份心思,本宫就——啊!”


    皇后话说一半,陡然失声尖叫。


    那手捧匣子的宫人随后亦发出同样惊悚的叫喊,紧接着“哐当”一声,那匣子被抛在地,里面慢悠悠滚出一颗人头来。


    “——啊!!”


    几乎是顷刻间,几个妃嫔皇子惊慌失色弹跳而起,个个都失了仪态,更有甚者直接吓晕过去。桌椅板凳被撞倒在地,还碎了几个花瓶果盘。年仅八岁的九公主嚎啕大哭,被她生母谨嫔捂住眼睛抱了起来。


    整间大殿混乱不堪。


    就连延德帝都撑住了座椅扶手,下意识也要起身躲开,但帝王的见多识广到底让他沉住气,硬生生又坐了回去。


    而陈錺不愧是侍奉御前的内侍,腿都吓软了还记得抬袖挡在延德帝眼前,颤声喊道:“护、护驾!快来人护驾!”


    裴序拔刀而入,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荒诞的景象。


    殿内众人乱七八糟地挤在角落,就连平日仪态万方的皇后都散了发髻,三魂丢了七魄般跌坐在椅上。延德帝脸色难看,但尚且还算正常,而唯一泰然自若的,只有站在大殿中央的李繁宁。


    她面上看似没有表情,但唇畔那若隐若现的弧度,看得出来她此刻至少是愉悦的。


    裴序看了她一眼,就听陈錺大叫道:“裴都尉!快、快把那脏东西弄走!”


    裴序正要上前,延德帝忽然抬手制止住他。


    只见帝王倾身盯住那地上的人头,“此人瞧着眼熟。”


    裴序进门就认出来了,“回圣上,是东宫幕僚,太子的门下客,岳山。”


    “太子。”延德帝看向角落,神色难辨道:“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的人。”


    “我……”


    李元敏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来。


    那人头下面的血已经流干了,刀口整齐,看起来是一刀砍断的。不知死前经历了何种惊吓,他连眼睛都没闭上,目眦欲裂,瞳孔似都要爆开了!


    李元敏呼吸不畅,不敢再看,“是、是他……”


    延德帝沉默须臾,道:“盛安,你说吧。”


    李繁宁略略看了李元敏一眼,李元敏低垂着头,瞥过来的余光却恶狠狠的。


    岳山消失多日,果然是她……


    李繁宁不动声色地挑了下唇,道:“回父皇,此事说来话长,事关太子声誉,盛安不敢说。”


    众目睽睽下献上人头当贺礼,把事情闹得这样大,她却说她不敢说。


    延德帝深吸一口气,不知是气的还是不耐烦,“朕让你说。”


    李繁宁低眉应了声“是”,这才一副不得不说的样子,道:“几日前执鸾司查抄了长安城内一家地下赌坊,名为赌坊,实为长安官场买官鬻爵的交易之地,按照赌注大小可买官阶不同,五千两银子便可买个九品京官,近来因着千秋宴,长安城内来了不少地方官,赌坊的生意很热闹。青雘——”


    她稍稍侧身,被唤作青雘的侍女递上一本册子,就听李繁宁道:“这是赌坊的部分帐簿,还请父皇过目。”


    陈錺看了眼延德帝的眼色,忙上前取来。


    延德帝看过之后脸色骤变,猛地将册子砸在地上。


    “哇”地一声,九公主又哭了起来,谨嫔又慌又忙地哄了半天,不见哭声停止,延德帝烦道:“还不快把公主抱出去!”


    “是、是!”谨嫔如获大赦,抱着公主疾步走出殿门。


    李元敏也吓飞了神,此刻恨不得跟着谨嫔一道夺门而出。


    延德帝看着太子那经不住吓的模样,眉头一皱,又问:“这与太子幕僚有何干系?”


    李繁宁道:“能在朝中随意升调官吏,背后必定是个大人物。执鸾司查抄赌坊时,岳山正在点帐呢,岳山乃东宫僚属,儿臣不敢疏忽,可无论怎样拷打盘问,他都一口咬定这些收来的赃银是要往东宫送的。青雘,呈供状。”


    侍女又将供状呈上。


    听到这里,李元敏已经站不住了,他砰地跪下,“父皇,父皇儿臣没有!这是岳山栽赃儿臣!”


    “我与五皇兄想得一样,五皇兄身为太子,怎会做这等贪赃枉法之事,就算是五皇兄肯做,想必皇后也不会应吧。”李繁宁话里轻飘飘的,却又无端将皇后牵扯进来。


    李元敏再迟钝也明白了,李繁宁今日就是针对他们母子来的!


    “李繁宁,你查案就查案——”


    “住嘴。”皇后已然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她打断太子的话,冷静起身道:“圣上,臣妾的确不知情,东宫僚属众多,太子确有管束不力之罪,但要说买官鬻爵,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还请圣上明鉴!”


    李元敏也反应过来,忙说:“是、是,一定是岳山仗着东宫僚属的身份在外敛财,此人心性不良,儿臣早就想将他逐出东宫,是他苦苦哀求,儿臣一时心软才……没想到他竟恩将仇报,栽赃儿臣!”


    李繁宁顺势接过话,慢悠悠道:“栽赃太子罪当万死,这般有损皇家颜面之人,盛安自不能轻易放过,所以我将人杀了,也是为证五皇兄清白,当然,也为了让娘娘宽心,不知道我这份礼,娘娘觉得,好是不好?”


    皇后眼尾有细微的抽动,话都说到了这里了,她还能说不好吗?但千秋宴上献人头当贺礼,这让人怎么能说出一个好字?


    皇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盛安想得周到,此人确实该杀。”


    李繁宁轻轻合掌,悦然道:“那太好了,看来我的礼没有送错,娘娘喜欢就好。”


    “好了。”延德帝蹙眉,“太子。”


    李元敏还跪着,忙垂下首道:“儿、儿臣在。”


    延德帝垂目看他,没有立即发话。


    延德帝知道,太子即便真做了什么,也定是做得十分干净,李繁宁若能拿出切实证据,断然不会将岳山这个证人杀掉,她既然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人,说明她费尽心思也没搜到足以定罪东宫的有力证据。


    没有证据,这个案子就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以她对皇后等人的态度,即便不能置他们于死地,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眼下如此行径,无非是为了把事情闹大。


    今日千秋宴,宫里耳目众多,此事很快就会传遍长安,用不了两日,弹劾太子的折子就会堆满案头,届时姜皇后和她背后的姜氏,都会受到牵累。


    这不是李繁宁与东宫第一次交锋了,延德帝早已看惯了此类事。他捏了捏鼻骨,看起来有些倦了,“太子御下无方,自今日起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迈出东宫半步,去吧。”


    李元敏自知理亏,不敢争论,“是……”


    延德帝问陈錺,“人都到齐了?”


    看来这件事是要揭过去了,陈錺忙回话道:“是,前来贺寿的宾客都到齐了,圣上可是要移驾?”


    延德帝点了点头,起身道:“裴序,把这里收拾干净。”


    裴序应是,延德帝又瞥向皇后,“皇后整理仪容,随后率众妃嫔前来罢。”


    皇后扶了扶散落的发髻,窘迫福身,“是,恭送圣上。”


    李繁宁也俯首,“恭送父皇。”


    然而,在路过李繁宁时延德帝却忽然顿步,他侧目看她,话里有斥责的意思,“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李繁宁低头,“儿臣知错。”


    她认错认得从善如流,但面上没有半分知错的态度,她知道延德帝也并不会真的怪罪她。


    果然,延德帝只是摇了摇头,“你啊。”


    -


    众人散去,萧贵妃踏出长乐宫的殿门,她还没缓过神来,一脚踏空险些绊倒,姝妃萧茵及时搀住她,“姑母……”


    萧贵妃摁着胸口缓了缓,看向李繁宁的背影道:“这个盛安,当真愈发放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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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她只是为难皇后。”


    萧茵道:“可六公主也没少针对萧家,前阵子她与兵部发生争执,大伯父手下好几个人,今日都还扣在执鸾司没放。”


    萧贵妃冷哼一声,“她也不是只针对萧家,自打三年前谢……那件事后,她性情便十分乖戾。那姓谢的死了,她找不到证据能证他清白,便疯了似的逮着人就咬,当年你大伯父不过就案情提了些看法,人又不是我们弄死的!本以为她胡闹一阵也就算了,没想到三年过去,她变本加厉,偏偏圣上还纵着她……不过好在当初和亲那件事我们萧家没有插手,否则像皇后这样被她缠上,更倒霉。”


    萧茵闻言只微微颔首。


    当年……


    谢家案过去没多久,皇后便用计劝说圣上将李繁宁送去和亲,和亲的仪仗队都送出城了,偏偏中途生了变故,外蕃临时反悔起兵,李繁宁险些丧命,历经一番波折才回到了长安。自那以后,她对前朝后宫几乎是无差别攻击,其中对东宫、对太子尤甚。


    许多人都以为她格外针对太子是在报复皇后,可实则或许……另有隐情。


    至少萧茵知道,当年那人身陷囹圄,是太子命人挑断了他的手筋。


    “不是我说你。”萧贵妃的声音打断了萧茵的思绪,“你少时是四公主的伴读,与六公主也曾是同窗,借着旧时情谊,你就不知道与她多走动走动?真是榆木脑袋。”


    萧茵低下头,“姑母教训的是,萧茵记下了。”


    萧贵妃见她乖顺,缓声道:“好在圣上还算喜欢你,你性子如此木讷,旁的我也不指望你,你好好服侍圣上,将来诞下个皇子,保住萧氏一门的荣耀才是关键。”


    若非是萧贵妃年岁渐长,却迟迟没有子嗣,她也不会从族中挑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来分她的恩宠。好在萧茵是个知道分寸的,即便延德帝宠幸她,她也并未因此自傲,对萧贵妃这个姑母还是毕恭毕敬的。


    可惜就是这个肚子,跟她的一样不争气。


    萧贵妃叹气,“晚些到我宫里来,把补药喝了,那是你大伯父特意从宫外送进来的,能助你顺利怀胎。”


    萧茵应是,“劳姑母费心了。”


    萧贵妃还要再说些什么,前方忽然传来些动静,一个小太监三步一跤地跑过来,正好撞在李繁宁的仪仗上。


    “放肆!”青雘挡在李繁宁面前,“行事如此莽撞,你是哪个宫的,合该拖下去挨板子!”


    那小太监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可、可奴才真的看到鬼了!”


    “胡言!”青雘斥他,“满口疯话,快把他拖下去,万一冲撞了圣上,一百个脑袋也不够你掉!”


    便有侍卫一人一边将这小太监架走,那太监挣扎着哭道:“奴才没疯,真的有鬼,是、是谢大公子,他一定、一定是来索命的!”


    “你说什么?”李繁宁骤然回头,“把他放下。”


    她走上前,语气平得没有起伏,“你刚才说的,是谁?”


    那小太监陡然一静,比起鬼神之说,这会儿六公主的神情好像更令人生畏。小太监咽了咽唾沫,声线抖得不像样,“是、是三年前,太傅谢家的大公子,谢、谢……”


    太监还是不敢提及这个人的名字,只激动道:“奴才没有说谎,奴才真的看到了!就在曲荷园,一模一样,当真一模一样啊!”


    很久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堂而皇之提起他了,李繁宁有短暂的失神。


    青雘闻言看了眼她的脸色,“公主,要去看看吗?”


    李繁宁缓慢扯了下唇,那神情自嘲、不屑、麻木,掺杂着令人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去,为什么不去?”


    再像的她都见过了,她倒要看看,究竟……还能有多像。


    她居高临下,垂视那太监道:“你,带路,”


    此时,凉亭下一片喧哗。


    沈骤屈膝坐在石板上,一手拿着果子,一手搭着个公子哥的肩,不知道说了什么,引起众人一阵欢呼,甚至还有人给他鼓掌。


    宋不群看呆了眼,对角落的沈琅说:“你兄长厉害啊。”


    这么会儿的功夫,就能在园子里混得如鱼得水,听他吹嘘自己在扬州的经历,还能让这群心高气傲的公子哥为他拍手叫好。


    简直是个人才。


    沈琅恨声道:“厉害什么,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你以为这些人是吹捧他?嗬,不过是卖我父亲的面子,他一个庶子,成天打着沈家的名头出去招惹是非,看我不教训他!”


    沈琅说罢,上前将那群人拨开,拽着沈骤的手腕就要把人拖出来,“你给我过来!”


    “喂,干嘛呢你。”沈骤挣开手,“有辱斯文啊沈小公子。”


    “就你还斯文?”沈琅被他气笑,“我告诉你,你再跟人胡说八道,我回去就——”


    “回去就怎样?告诉爹?”沈骤勾住他的肩,“行了吧,成天就是告诉爹,爹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听你说话?”


    “你——”


    不及沈琅发飙,远处倏然一阵骚动。


    只见方才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轰然散开,齐齐站在道路两侧,还拱手做出了个行礼的姿势,就连宋不群都俯首站好了。


    沈琅愣了愣,看向跸道上渐近的一行人,便知一定是贵人。他悄声问:“诶,这是什么人?”


    宋不群道:“没听他们说公主万安吗,肯定是个公主啊。”


    沈琅闻言赶忙站好,似乎生怕是传言中要挑选驸马的四公主,还把头压低了些,“哪个公主啊?”


    “我哪知道,又没见——”


    说话间,一双云头锦履出现在面前。


    宋不群顿时噤了声。


    沈琅屏住呼吸,不敢抬头,沈骤垂目看着那抹随风晃动的藕色裙摆,也没有抬头。


    就听方才那太监尖叫:“就、就是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着太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青雘倒吸一口气,“他……”


    公主府里有各种各样长相与那位相似之人,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身形像,有的只是神态像。


    他们或多或少都有那位的影子,但饶是青雘日日陪在公主身侧,也从来没有见过……


    如此相像的。


    几乎是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公主,他……”青雘一抬眼,就见李繁宁怔在原地,眼眶迅速红了一圈。


    她只是看着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她哽咽上前,抬手伸向那张脸,连指尖都在颤抖。


    然而,未及触碰,沈骤忽然被沈琅一把拽着跪了下去,李繁宁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只听沈琅道:“公主恕罪!我们兄弟初到长安,不知宫里的规矩,若有哪里冒犯了公主,还望、望公主宽恕!”


    沈琅说罢,推了把沈骤。


    沈骤似乎也吓得不轻,他手背垫在额头下,整个人匍匐在地,跟着磕巴道:“是、望公主……宽恕。”


    话音落地,刹那间风止树静,千万尘嚣遽然远去。


    万籁俱寂。


    沈骤听到面前人哭泣的声音,她哭得好难过,每一个声调仿佛都要碎开来。


    那声音很轻,轻到只有沈骤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她在说,“谢临舟……”


    谢、临舟。


    他感到心脏骤疼,尝到了喉间涌上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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