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情绪归小情绪。
看到周屿的来电。
清冷少女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但是语气嘛,还是淡淡的,冷冷的。
“喂。”
“林望舒,这是彩蛋吗?”
“什么彩蛋?”
“MP3里,是我生日礼物的彩蛋吗?”
“你听到了?”
“谢谢你。”
“也不算彩蛋啦,因为不是专门为了你生日准备的……只是刚好今天给你了。”
“你弹了很久吧?我看有好几十首,都被换成了钢琴曲。”
“还好。流行音乐的谱子都很简单的。
对了,你之前的歌我也没删,单独放在一个文件夹里了。
你插到电脑上,就可以看见的。
有些可能弹的不太好.....”
“都挺好的,甚至比原唱还要好。”
“真的?”
“当然。你怎么想到的?”
“之前你不是说吗,很多你喜欢的歌现在都没有钢琴版。我就顺手试试........”
电话那头,依旧站在风雪中的周屿。
他一只耳朵贴着手机,听着清冷少女娓娓道来那些关于音符和旋律的小秘密;
另一只耳朵还插着耳机,播放着熟悉的旋律。
《Wonderful Tonight》刚结束。
现在正播放着《晴天》。
那是一首,可以一秒能把人拉回青春,拉回“教室”、“午后”和“她”的曲子。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魔力吧!
左耳,是她;
右耳,是青春。
人们常说:人不可能同时拥有青春与对青春的感受。
以前,周屿是认同的。
但此刻。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同时拥有了。
因为林望舒,就是他的青春。
“不过有的歌可能确实不太适合钢琴曲,听着是有点变扭的....不喜欢的你直接删掉就是......”
“林望舒。”
“嗯?”
“我时常觉得,我的青春是没有遗憾的。
我总是告诉我自己。
我一直按部就班的人生,每一步都是踩在标准答案上。
我怎么会有遗憾呢?
我没有爱而不得的人,也没有错失的理想大学。
可是,偶尔啊。
偶尔回想起自己的十八岁的时候,只有习题,试卷,单词本,以及高考。
我确实是会觉得遗憾的。
偶尔在同学聚会上,他们聊起那些的她。
我插不上一句嘴的时候。
我也会觉得有些小小的遗憾。
原来,没有遗憾的青春,就是最大的遗憾了。”
电话这头的清冷少女听得云里雾里的。
“周屿,你在说什么?你不是也就十八岁吗?”
周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可我现在觉得,我没有遗憾了。我的青春,没有任何的遗憾。谢谢你。”
“谢我?”
“林望舒,你让我成为了完整的我。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林望舒怔住了。
虽然话没完全听懂,但周屿那句“你让我成为了完整的我”,像是一根羽毛,直接戳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沉默了几秒,她也轻声说:
“我也是啊。谢谢你周屿,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无限的时间里,能和你共享同一段光阴;辽阔的宇宙中,能和你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同一个国度、同一个城市。”
“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周屿站在漫天风雪里,低低地笑了。
林望舒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出神。
两人都握着手机,却谁也没有说话。
可听筒贴在耳侧,隔着无数风雪与夜色,彼此却清晰地听见了对方的呼吸声——
轻轻的,暖暖的。
像是雪夜里未曾散尽的余温,在耳畔悄然流淌。
而在听筒之下,两颗心脏,“扑通、扑通”。
起初节奏各异,后来,却似乎渐渐重叠,缓缓趋于一致。
良久。
“早点休息,晚安,好梦。”他说。
“生日快乐,晚安。”她说。
“嘟嘟嘟——”
仍站在风雪中的老小子,对着黑下来的手机屏幕也发了会儿呆。
风雪大得很,头发和肩膀上都落了一层不浅的洁白,像是被人静静盖上了一层温柔的棉絮。
他慢慢走进车棚,呼出的热气在鼻尖化作一团雾。
拂去座椅上积雪,轻轻一跨,骑上了那辆老旧的单车。
铃铛“哗啦”一响,声音清脆,在静谧的夜色里被雪花吞得柔和而遥远。
雪夜的临安城,总有一种别样的浪漫。
街灯被一层薄雾包裹,昏黄而温柔,像一颗颗沉默的橘色星球;
路面铺满新雪,踩上去毫无声息,只有自行车的车辙缓缓印出一条细长的孤线。
远处传来狗吠声,还有行人踩雪急促离去的脚步;
偶尔有车灯划破风雪,映出枝头凝霜的影子,在墙上一闪而过。
整座城市仿佛被雪藏在一场缓慢的梦里。
周屿就骑着那辆咯吱作响的旧自行车,缓缓穿行其中。
像是走在回家的路上,也像是走在青春深处的某个章节里。
耳边的耳机里,一首首播放着林望舒亲手为他弹奏的钢琴曲。
一条条音符织成的丝线,柔软地缠绕在了他的心头。
周屿的思绪,也跟着这旋律,有些飘忽。
今年,临安的雪下了好久好久。
从跨年夜就开始,一直断断续续地下到了一月中旬,地上积雪厚得像是岁月的褶皱,一脚踩下去,能听见时间在耳边发出轻响。
纵观两世的人生,好像也就这一年,是这样一场罕见的大雪。
记忆里,07到08年的那个冬天,南方很多地方遭了雪灾。
临安没有雪灾,却也是雪势汹汹,鹅毛般的大雪压得松枝都弯了腰。
后来呢?
临安市区已经好几年没有下过雪了,魔都也是。
有时飘一点,也只是浮在屋檐草丛上,不到一天就化成了泥水。
至少,在他前一世的人生里,是这样的。
而他记忆中,雪最大、也最深刻的一年——是林望舒飞来找他跨年的那一年。
他刚好在北方出差,城市陌生,街道辽阔,酒店窗外一片苍茫。
她就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抱着一杯热牛奶,睁着大眼睛,看着窗外漫天的雪景。
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回过头说:
“周屿,我们一起下楼打雪仗吧?我想堆个雪人。”
说完,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眼角一黯。
她低下头,自顾自笑了笑:“算了,还是不去。太冷了。”
风吹过来,雪落得更密了。
周屿停下车,低头看着雪地上自己一路碾出的车辙。
他回过神,深吸一口气,调转车头,朝着湖滨一号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