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试后,顾远山也不见懈怠,依旧每日早起看书,按时上课,夜间练字、锻炼。
就这样,三日时间匆匆而过。
今日便是成绩出来的日子,也是休沐日回家的日子。
顾远山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
将昨夜收拾好要带回家的书册放进书箱,便踏着月色往食堂走去。
今日的早饭是一碗肉粥,一碟酸萝卜,一个水煮蛋,加一个肉包子。
算是比较好的吃食。
平日里的食堂,一般早上就是一碗稀粥,配着一小碟子咸菜,还有一个白面馒头或是芋头、红薯。
就这样寻常的吃食,在村里,都算是顶顶好的了。
今日早饭能见着荤腥,也是因着今日是沐休日。
每逢学堂休沐日,或是月考核出成绩,食堂的花婶子就会加菜。
有时是肉包子,有时是鸡腿……
不过,顾远山在食堂里吃到鸡腿的机会,屈指可数。
如今十岁的他,长得愈发壮实,与村里的牛犊子,只相差于他肤色比较白皙,是一个白牛犊子。
村里赵婆子见了他,都说他生得好,瞧着就康健,不像顾远丰那般瘦弱。
但也不像一个读书人。
顾远山也没办法。
他日日坚持锻炼,从不敢懈怠。
小时候的赘肉倒是减下去了,但身上留下的却是壮实的腱子肉。
幸好长得也算是高,不然更是与翩翩公子扯不上边了。
都说外甥似舅。顾远山觉得自己这健壮的身子倒是像了余大河了。
余大河的模样,说不上难看,就是十分健硕,像一个将军。
总之,与读书人是沾不上边了。
虽是与自己所期盼的模样相差甚远,但顾远山对此倒是没有过多地伤心。
毕竟样貌是天生的,他也不能为了瘦下来而不吃饭。
何况,余氏对他这般模样,倒是欢喜得紧。
只说长得壮,就不容易生病,也不怕被人欺负。
……
吃了早饭,顾远山提着书箱就着月光,往课室走去。
此时还早,月考榜还未张贴。
自从来了甲班,顾远山才知道,甲班、乙班的成绩单会一起写在一张红纸上,张贴在甲、乙两班门口的墙面上。
贴个五日,便会摘下。
这红榜倒是让大家学习的欲望更强了些。
顾远山只瞥了一眼空荡荡的墙面,就往自己书桌走去。
将书箱放下,拿起书便细细看了起来。
今日要看月考榜,可他心里反倒沉了些,索性把注意力都扎进书里。
连窗外月光何时淡了,檐角的雀儿何时开始叫,都浑然不觉。
直到书页上的字迹忽然清晰得不用再需要眯眼,他才猛地抬眼。
这才发现窗外已不是先前的墨色,天角泛着一层淡淡的青,连课室里的光线都亮堂了不少。
他愣了愣,转头往左右看,才瞧见对面桌坐着同是在看书的顾远丰。
他捧着本《算法统宗》,笔尖在草稿纸上算得飞快,连眉头都没抬一下。
看起来是在做算术题。
窗边的位置则坐着沈叶初。
他将《昭明律例》摊在桌上,手指点着薄薄的一页纸,嘴唇轻轻动着,像是在默记条文。
两人不知来了多久,课室里静得只听得见翻书的“沙沙”声和偶尔的笔尖划过纸页的轻响,顾远山竟半点都没察觉他们进来。
……
其实顾远丰和沈叶初的勤奋,甚至是在顾远山之上的。
两人会熬夜看书,有时甚至通宵。
早上起来也是在书舍看书,等差不多了才会来课室。
顾远山是习惯了来课室看书,怕待在书舍看书,忘了时辰。
毕竟有时候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一抬头可能天光就大亮了。
反正来课室学习也是一样的,顾远山便保持了这个习惯。
见两人都在专心看书,顾远山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他低头看了眼桌角还燃着的烛火。
烛芯已经烧得有些长,火苗微微晃着,此刻天色亮了,倒显得多余。
他小心翼翼地吹灭烛火,将烛台挪到桌角,又从书箱里翻出一本蓝色封皮的笔记。
这是他平日里抄录的律法要点和赋文对仗的范例。
指尖摩挲着封面,翻开到“耕读赋常用典故”那一页,压低声音,一句一句默默背着,生怕打扰到旁边的两人。
……
晨光慢慢从窗棂透进来,落在三人的书页上,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照得愈发清楚。
顾远丰算完一道算术题,抬头揉了揉眼,瞥见顾远山在背笔记,又低头继续算。
沈叶初偶尔抬头望向窗外,见天色越来越亮,也只是轻轻将书页往后翻了一页,依旧没说话。
整个课室里,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和偶尔的低低背诵声,安安静静的,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宁静。
……
晨光又浓了些,窗棂外的树影映在地上,随着风轻轻晃。
课室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祁云照挎着书箱,刚迈进门就扬着声音笑:“哟,我说谁来这么早,原来是你们三个!”
他这话一落,后面跟着的吴修也探进头来,目光扫过顾远山、顾远丰和沈叶初,笑着点头:“每次来,总见你们先在这儿坐着,倒叫我们这些晚来的不好意思了。”
说着,便往自己的书桌走。
魏清然、孙书川和林砚是一起到的。
孙书川看着课室里的几人笑了笑,“远山,叶初,远丰兄,你们这劲头,我真是赶不上。”
他今日想着要放榜,还提早了一刻钟,没成想还是落在了后头。
魏清然闻言笑着接话:“书川兄这话我可太认同了。我今早特意让我娘把早饭做早了半刻,想着能赶个早,结果还是没追上他们三个的脚步。”
林砚也点点头,把手里剩下的半块麦饼揣进怀里,走到窗边空位坐下。
“可不是嘛,前几日考完我就心不定,昨夜更是翻来覆去想律赋题的对仗对不对,哪像远山兄他们,还能安安稳稳看书。”
顾远山听着众人打趣,只腼腆地笑了笑,刚要开口说“不过是习惯了早些来”。
就见祁云照突然抬手按了按嘴,眼睛盯着课室门口,低低喊了声:“嘘——你们看!”
只见孙伯抱着一卷红纸,慢悠悠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