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学堂的月考核是咱们云梦县的县令要求的,甲、乙两班的5刀纸也是县令府中所出。甲、乙两班都是快要下扬的学子,县令那边自然看重。至于丙班的2刀纸,是老夫自掏腰包,想奖励学堂里有天赋的学子罢了。”
说到这里,孙秀才就轻轻叹了口气。
云梦县资源匮乏,比不上文风鼎盛之地。
近几年更是日渐没落,要是再无人突破,只怕再过几年,这里连识字的人都没几个了。
而县令大人既然有了扶持教育之意,自己自然是要好好配合的。
不过县衙银钱不宽裕,只能给即将下扬的几个学子准备奖励,至于刚踏入科举行列的人,譬如顾远山他们这些人,县衙那边就没了表示。
他是知道的,学堂甲、乙两班的学子说多好也算不上,唯一算是勤奋好学的顾远丰,天资又受限,只怕也悬,自己还不如将希望寄托于丙班几个萝卜头上。
他最看好的是沈叶初,虽然家贫,但人很勤奋刻苦,资质也不错,好好培养,定是有希望的。
而祁云照其实悟性也不错,就是太贪玩了,学了就忘,不逼紧些他压根不会努力。
魏清然怎么说呢,心思太过深沉,不适合走科举的路子。
谁曾想,他只是想着加上丙班几个人,与甲、乙两班的学子一起考试,给学堂找个好苗子培养,竟意外杀出了一个新来的顾远山。
想到曾经顾海生日日夸赞这个学生,他还不服气。
如今顾远山成了自己的学生,这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啊!
虽然县衙那边对于顾远山这种连四书五经都还未学过的学子不看重,但孙秀才还是很高兴的。
起码自己看到了希望。
云梦县只有两所学堂,要下扬考科举的学子都不超过三十人。自己这边一个甲等都没有,想必另一间学堂情况也是差不多的。
想到这里,孙秀才摇摇头,看着顾远山,认真道:“我琢磨着,咱们的县令老爷要大力发展咱们县里仅有的两所学堂,把咱们的教育拾掇起来!远山,我看你天赋也不错,可得好好保持,争取乘风而上!”
等顾远山学个一两年,上了甲班,自己就把他名字往县令那边报,争取让他得到两榜进士的赏识!
只要从县令底下学个皮毛,这个秀才试岂不是轻轻松松!
想到这里,孙秀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已经见到云梦县迎来新鲜年轻的秀才公了。
当然,若是顾远山日后泯灭于人群,孙秀才也不会死磕。
学习一事,在于夫子,更在于学生自己。
若是学生不努力,夫子怎么努力也是白搭。
只能说,每个月的考核,是孙秀才对于学堂学子掌握知识,和要不要着重栽培的手段之一。
……
听到孙秀才解释月考核竟是县令吩咐的,顾远山有些诧异。
对于那个儒雅的男人,他自然是没有忘记的。
但此时也不是走神的时候,面对孙秀才希冀的目光,他连忙收敛脸上的惊讶,正色道:“夫子,您放心!我定不会辜负了您的栽培!”
“好了,你先回去吧,休沐日也别闲着,把我给你的批注都仔细琢磨琢磨。还有,帮我将叶初叫过来。”
“是!夫子!”
顾远山抱着两叠宣纸,往外走。
……
看着顾远山出去的背影,孙秀才想了想,朝外吼了声:“孙伯,过来——”
不多时,守在学堂门口的孙伯佝偻着身子走了进来。
“老爷,有啥事?”
孙秀才笑了笑,“你过来,等会儿你去给我办件小事。”
一阵低语过后,孙伯有些诧异,但还是躬身退下。
孙秀才看着紧关着的门,声音里带了些感慨:“咱们云梦县这十几年,连个秀才都没出过,县学的匾额都快蒙尘了。”
方县令两年前来的云梦县任职,还是个两榜进士。
那时他还幻想着新来的县令能帮帮县里的学堂,谁承想,一等就是2年。
估摸着没有希望的时候,突然又来了希望!
想起那日面见的中年男子,孙秀才忍不住笑了笑。
“教化不兴,何谈治邑?咱们云梦县……有希望了!”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他不求立刻见效,但求这两年能冒出几个好苗子,打破这十几年的僵局。
学堂甲、乙两班没什么好苗子,如今看来,只丙班的顾远山和沈叶初有些机会。
两人年纪小,底子虽然薄了些,但明眼人也看得出来是踏实的孩子,没有什么坏习气。想必只要肯下苦功夫,未必不能成为云梦县十几年来第一个破局的人!
当然,这样沉重的厚望倒是不必让两个孩子知道,就怕他们肩膀薄弱,支撑不住。
……
午时过了没多久。
顾三水如往常一般,早早就来了学堂门口,蹲在老槐树下,等着儿子放学。
此时大概是下午四点多,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离学堂放学还有一个时辰,有得等。
顾三水蹲坐着,脚尖无意识地蹭着树根下的土。他怀里还揣着两个留给顾远山垫肚子的麦饼,还是热乎的。
“远山他爹?”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顾三水猛地站起身,膝盖磕在树干上也顾不得疼,抬头见是学堂的孙伯,连忙点头:“是是是!孙伯,我是远山他爹!”
说着,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可是有什么事?”
他什么也不会,只有一身的力气。
既然孙伯找他,定是有事的。
他必然竭尽全力!
孙伯笑呵呵地看着局促的顾三水,点点头,“孙老爷让我来寻你,说有事找你,是关于远山的。”
听到这话,顾三水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立即堆起笑来。
“可知孙秀才找我有什么事?远山他怎么了?”
问着问着,顾三水的声音都变了调,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
孙秀才找他?定是小山子出事了!
小山子一向老实听话,是个好孩子,不会闯祸,定是个头小,被人在学堂欺负了!
他脑子里立刻闪过儿子被欺负得哭鼻子喊阿爹、阿娘救他的可怜模样,心一下子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