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的人家是县城里的,不能让人觉得自家慢待了姑娘,叫人看轻了去,所以她才斥巨资给顾春雨买了一身行头。
除了给顾春雨的衣裳首饰,还买了许多礼品,都是明日上门提着的。
当然,还有顾远山明日去学堂的吃食,一并给买了回来。
顾远山愣了愣。
他倒是知道前些日子家里爹娘念叨着要给顾春雨相看人家,但却不知相看的事那么快就定下来了。
要知道,两户人家坐下来吃饭,那就代表几乎就要定下亲事了的。
若是他如今有功名在身,自是能给顾春雨寻找更好的人家。
可惜两人年龄相差太大,等他到了能考科举的年龄,顾春雨早就拖成老姑娘了……
在这里,少男少女都是十几岁就要成家。就算不成家,也得先定好人家,不然等二十岁,就成了老姑娘、老光棍了。
相比之而言,男子的婚事都没有这样的急。
顾远秋和顾远冬年岁比顾春雨大一岁,李氏也一直在给他们留意好姑娘,但看来看去,还是没有满意的。
高嫁女,低娶妻。顾春雨有周家的帮衬,又会女工,自是在县城里找人家。
而顾远秋也在县城里干活,指不定也能在县城里找个好姑娘。
顾远冬在村子里,只会种地,性子还木讷,李氏自然是在十里八乡找了的。
不过,看来看去,李氏都不满意,不是觉得那里不好,就是这里不好,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相反,女孩子的顾春雨,倒是先一步要定人家了……
……
想到大姐对自己的温柔关爱,顾远山顿时有些急了,“大姐是要相看哪家的人?家里都是做什么的啊?”
“是你小姑托媒人找的,家在县城,姓杨,是家中独子。杨家家境还算殷实,虽然比不上你小姑家,但是……”余氏说着,凑了过去,低声道,“听说,那杨家大郎是在衙门里做事的,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但能和衙门扯上关系,自是抢手的好婚事。
余氏努努嘴,继续道,“明日你也跟我们一道去你小姑家,见见面,一起吃个饭,认认人。若是你们姐弟俩都觉得妥当,这门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顾三水甩了甩鞭子,笑道:“你大姐大了,这婚事也该定下了。你去了也好,帮着看看。”
顾远山想起顾春雨那温柔如水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与官府扯上关系的人家自是不好找,但是顾春雨今年才16岁,在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才在读高中,都还未成年。
如今在这里,却已经是待嫁的大姑娘了……
哎!
顾远山暗暗叹了口气。
随后想到这也算是喜事一件,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朝余氏点点头,“好,明日我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他没问顾春雨喜不喜欢,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
反正明日过去见到大姐,自然就知道她喜不喜欢这门亲事了。
若是她不喜欢,自己自是努力劝劝爹娘,让这门婚事缓缓。
虽然余氏和顾三水不一定会听自己的,但若是说动顾云生和李氏,自是不成问题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顾春雨本就不是强硬的性子,自是得找个相投的人家。
他明日得擦亮眼睛,好好观察一番才行!
……
余氏见顾远山应下,更高兴了。
又絮絮叨叨说起那杨家的事来,说那杨家大郎的品行如何如何,顾三水偶尔也插两句嘴。
顾远山乖乖坐着,心里默默盘算着明日去了杨家,该如何替顾春雨把把关。
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嫁错了人,那后半辈子可就毁了。
顾远山不奢求他们相濡以沫,但最低也是希望自家大姐和和睦睦过日子的。
……
骡车轱辘轱辘碾过石子路。
余氏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前方道:“那个学生模样的娃娃怎么一个人走这条路?"
这条路多是牛车、骡车、马车的走的,要是人走的话,多是选择阶梯,下山比较快。
顾远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夕阳下,沈叶初提着个旧书箱,正沿着山路慢慢往下走。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单衫,在凉飕飕的晚风里显得格外单薄,身形比顾远山高些,却瘦得像根细竹竿,风一吹都跟着摇晃。
余氏见着顾远山像是认识那小娃娃一样,连忙问了句:“小山子,你认识他啊?”
顾远山点点头,“是我班里的学子。”说完,他越过余氏,探出头去,扬声喊道:“叶初兄,你要下山?我们的车顺路,要不一起走?”
沈叶初停下脚步,抬头看见面前的骡车,愣了愣,随即摇摇头,声音不大却很是清晰,“多谢,不过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哎,这孩子,客气啥!”余氏探出头,见他比自家儿子高些,眉眼清秀却透着股清冷,是难得的好样貌。
瞧瞧这小脸冻得发白,怪可怜的!
余氏顿时起了怜惜之心,“瞧你这身子骨,穿得这样薄,山路又陡,等你走下山,天都黑了!快上来吧!我们顺路送你一程。”
“谢谢婶子,不过不用了,很快就到了。”沈叶初礼貌道谢。
“跟婶子客气啥?你和我家远山是同窗,遇到就是缘分,我们也是要下山,不碍事。”余氏继续劝着。
顾远山也跟着劝:“这下山的路才走了一大半,等你走下山去,天都黑了!若是……若是受了风寒,着了凉,你可得告假在家休养了。”
这样可就上不了课了!
沈叶初瞧了瞧渐渐下山的太阳,有些犹豫。
他平日里走惯了这条路的,倒是不怕黑。
但是今日他唯一一件棉衣湿了,不能穿,倒真觉得有些冷。
可……他与顾远山并无交情,自是不敢麻烦。
“谢谢,不过我很快就下山了,不冷,你们先走吧。”
见沈叶初还是一脸固执,顾三水干脆勒住缰绳,直接从车辕上跳下来,不由分说地将人往骡车边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