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霜咄咄逼人:“那本郡主可就要问问,他给了五日容本郡主回答,现在也只不过刚过了三日,你们少主身体不行,脑袋不会也坏了吧?还是他就是在作弄本郡主。”
她紧盯着武爷,试图想从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找出破绽。
正僵持着,屋外传来一阵叮当作响,但又不似铁器之音。
“听闻有贵客降临,草民临走时赶紧前来拜上一拜。”一张黑不留秋的脸,出现在程凌霜面前。
但这次叶婉瑜打扮得更为夸张,一阵手舞足蹈间,引发身上干果壳子叮当乱响,果真像个神婆。
“你怎么还在北都府?”
叶婉瑜赶紧回答:“上次郡主走了之后,草民参透天象,少主身上的病且是心病,解药就是郡主您,所以草民就暂且留了下来。”
程凌霜满腹狐疑,正对上叶婉瑜的双眸,那是一双极其清亮、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丝毫没有躲闪的也在看着她。
她不动声色:“既然是心病,那你上次说的可不就是欺君之罪了,本郡主又不是开药铺的,身上可没有能解少主病的药。”
今日程凌霜说什么,叶婉瑜都不会在意.
“哇,啊叽瓜,郡主大人,现在牵绊你和少主之间的并不是少主的病,你们之间本是有缘......但.......但......”
叶婉瑜故意露出为难之色,转身面对武爷的时候,还挤了挤眼睛。
“咳咳!咳咳!”
武爷只能用咳嗽来掩饰,看来这装神弄鬼才是对付郡主最灵的计策。
程凌霜本是懒得搭理面前的疯婆子,但当她听到叶婉瑜说她和玄武云楼有缘,心弦瞬间被挑动了一下。
“有话就说,否则割了你的舌头。”
叶婉瑜将她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语速不急不缓,却字字如重锤,敲在程凌霜那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撒,啊几瓜,郡主金枝玉叶,却父命如枷啊!”
程凌霜身子微微一颤,脸色瞬间煞白,她下意识地绷直了身体。
那日她从皇宫回去,邀功似的告之父亲见了惠帝,怎知程煜给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只能连夜偷跑出来。
这疯婆子真会通灵?
“啊!郡主,既然您抗争不了,少主之躯又如枯木腐藤,您就别再徒耗芳华,听父命就是。”
程凌霜脚尖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动,她抓住叶婉瑜的肩头,如抓住一丝渺茫的希望:“你既知本郡主困境,若可破解,重重有赏!”
叶婉瑜心中一喜。
鱼儿,上钩了。
她眼神瞥向程凌霜抓住她肩头的手,抖了抖肩膀道:“郡主莫急,您在北都府先休息个几日,待草民得到神明指示,才好给郡主指出明路。”
她说着抬起紫黑色的,脏了吧唧的手,似乎是要摸程凌霜抓她肩头的手,程凌霜立刻嫌弃的松手,并且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
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意图太过明显,冷声对着叶婉瑜身后的武爷道:“既然少主并非躲着本郡主,武管家,农耕之方可准备好了?”
在程凌霜来之前,武爷与叶婉瑜已经通好了气,他赶紧上前,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半册古本,双手奉上,神态无比郑重。
“此乃农耕之方的前半部,少主特意交代可让郡主先带回去,已表玄武氏对陛下和郡主的诚意,这里详述了选种、育苗、初肥之法,恳请郡主呈于御前。”
“半部?”
程凌霜本就丧气的神情又多了分怨气,细如柳叶的眉毛瞬间弯弯曲曲起来。
“事关重大,不得不慎。”
武爷垂首,态度恭敬:”此次春耕,少主不顾身体亏空,殚精竭虑,改良古法,竟意外参悟出一种极可能大幅提高越国粮产的农耕之方,此方若能推广,功在社稷,利在千秋!郡主可以此禀报上去,陛下念及民生,必会恩准!”
“且这后半部涉及关键灌溉与轮作秘法,需待少主沉疴得愈之后亲自教授,一则显少主为国为民之心,二则郡主有此功绩,在陛下眼里也更是无人能取代。
武爷的诚恳讲解,让程凌霜突然觉得,手里的半册古本变得沉重起来。
她捏紧古本,仿佛要把自己飘摇不定的心稳住一样,虽然没见到玄武云楼,至少她给惠帝带回了农耕之方,也就证明玄武氏诚意还是有的。
叶婉瑜瞄着程凌霜有些犹豫不决,她赶紧咋呼起来道:“撒!啊几呱,郡主车马劳顿,不妨先歇息两日,再做定夺。”
武爷也立刻附和道:“郡主今日就在少主屋里歇着吧!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春耕还有些收尾的活,老夫先告辞了。”
程凌霜听到武爷口中称呼是一家人,倒是很受用,也就不再推辞。
叶婉瑜跟着武爷都走出了屋子,又折返回来道:“撒!郡主,草民有种预感,若有人强迫你回去,可能就是想拆散你和少主的缘。”
她说完假模假样地在空中比画了几下,身上挂的干果壳子立刻抖落的干果屑乱飞。
“郡主,姻缘在你自己手上,可要珍惜啊!撒,啊叽呱,草民告退。”
叶婉瑜走了之后,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刚才侍立一旁的京哥儿也跟着走了。
程凌霜在屋子里踱步,这些年对于少主府里的这间屋子她很熟悉。
虽然每次玄武云楼都是半死不活的,躺在幔帐里面的床上,如今倒是没人撵她走。
她移步走进里间卧房,伸手触摸床榻上柔软的锦缎被褥,偶的就有些心虚和害羞。
到现在她都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她扯过叠好的被子垫在身下,放松地趴在上面,鼻子里还使劲地吸了吸,她似乎是闻到了,只有玄武云楼身上才有的味道。
很快,连日的疲惫让程凌霜不得不缓缓闭上眼睛,她本是有贴身侍女的,只是没有一个能骑快马,程凌霜走得急,只叫了自己院里的五个侍卫跟着。
她灰头土脸地半睡着,天快擦黑,程凌霜似乎听见女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