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云楼眸光一凛,沉声道:“您的意思是陛下才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他早对你我两族心怀觊觎,周家,甚至是郡主与贤北王也不过是他掌中的棋子?”
“就说少主是个聪明人,无论您是否应允郡主,玄武氏都已危如累卵。”
武爷听得思绪翻涌,他何尝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是心里一直不肯承认,家主玄武业凶多吉少罢了,早一天能让少主恢复,也许希望就能多一些。
窗外天色渐暗,细雨飘洒,如同映射武爷此刻沉郁的心境。
众人顿感室内气氛压抑之时,青露浑身湿透地跑进了诊厅,门里的云峰皱了下眉,飞快的取来软巾扔到她头上。
霍夫人急忙起身,心疼道:“你这孩子,怎不知避雨?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青露并不计较云峰动作粗鲁,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俏皮一笑道:“这不是等不及要见姐姐嘛!”
转尔,就见她手里捏着一片金叶子在众人面前晃了晃,最后放在叶婉瑜的手上。
“姐姐您看这个。”
叶婉瑜接过细看之下,眉头微蹙,手指的触感让她似熟悉又陌生,金叶子叶脉镂空,边缘呈锯齿状,外观看来倒是堪称是上乘中的佳品。
越国的金叶分普金与纯金两种,叶家出品的金叶子,叶柄处必刻微缩的叶家徽印,且仅作贡品流入京城,多在王公贵族间流通。
而青露手中这片,那份陌生感分明是来自其是个银胎镀金的货色,连普金都算不上。
“妹妹,这莫非是红梅给你的?”叶婉瑜抬眼问道。
霍夫人闻言色变,厉声斥责青露:“死丫头,你胆子越发大了!我明明嘱咐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私自接触她,你为何不听?”
青露低头辩解:“我只是路过苗房,见她独自一人,便想试探一下。”
霍夫人瞪了她一眼,将人拽到身后,对着叶婉瑜歉然道:“叶姑娘,青露私下叫我一声干娘,倒是让我惯坏了,你们离府这些时日,你那丫鬟是处处卖力表现,一心想进月玄轩,但本夫人已将她与其他罪奴隔离开,安排在苗房,你放心吧!”
武爷面色凝重:“那也是胡闹!”
叶婉瑜笑着拉过青露:“她也是好心,但下次不可再莽撞,不过她既敢贿赂你,说明比谁都着急,我们将计就计也不是不可。”
玄武云楼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叶婉瑜,他与武爷的想法出奇地一致:这趟林州之行,竟让叶婉瑜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了。
众人皆猜不透,叶婉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她也是见到金叶子时才灵光乍现的。
囚禁红梅于北都府易如反掌,即便悄无声息处决也非难事,但她岂能让红梅死得如此便宜?
红梅手中的金叶子形似叶家所制,显然她并不知这是赝品,而且她手里也不可能只有一枚。
叶婉瑜不仅要让红梅活着,更要放她回京城。
当她说出这个计划时,正欲饮茶的玄武云楼重重搁下茶盏,厉声阻拦道:“叶婉瑜,她既背叛过一次,就可能背叛第二次,这不是儿戏!”
门口的云峰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自叶姑娘来到北都府,少主失态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叶婉瑜故意放软声线,绵柔如絮,毕竟今日玄武云楼已经是第二次直呼其名,显然是急了。
“少主别急嘛,尹先生曾说,男子的战场在天地间,女子的战场则在深闺宅院内。”
“两军交锋,最锋利的武器往往是临阵倒戈的降将或叛徒,我与红梅一同长大,她了解我,同理我也深知她的软肋。”
她直面玄武云楼眸光清亮,似乎在说,她们之间讲话是有理不在声高。
满室寂静,连门口的云峰都屏息看戏。
玄武云楼喉结微动,发痒得想咳嗽却没能出声,他微微垂首,目光掠过叶婉瑜灿若星辰的眸子,又迅速将视线移向她的发髻,只觉一阵燥热袭上耳根。
心里有千百条反对的理由,可对着她灼灼的目光,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尴尬地绕过叶婉瑜朝门外走去,扔下一句:“反正我不同意。”
霍夫人望着玄武云楼负气而去的背影,也不解地叹息:“少主近年越发气性大了,有话也不会好好说,只是叶姑娘,您这想法确实冒险。”
“都先回去歇息吧。”
武爷揉了揉眉心对叶婉瑜道:“为师新调了驻颜桃胶膏,已交给春十娘了。”
叶婉瑜不再坚持,她也需从长计议,临走不忘还叮嘱霍夫人:“夫人就让红梅在苗房呆着,多派活计就是,青露要是愿意的话,就逗她玩玩,看看她还藏了多少私货。”
霍夫人答应着,等叶婉瑜离去才凑近武爷低语:“武管家,她竟敢说让少主登临九五,这丫头也太敢想了。”
“哎!”
武爷苦笑,“年纪越大胆子也越小。我们是真的老了。”
“此次云楼回林州,也算是对他的考验,也许咱们该让少主自己决断?”
霍夫人声音发颤:“可家主还在宫里。”
武爷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那只是我们希望的,这么些年我们什么都没等到,如今陛下让贤北王与周家联姻,是要对玄武氏斩尽杀绝了。”
霍夫人脸色铁青,掌心沁出冷汗,喃喃起身:“家主若死,那咱们就奉陪到底。”
叶婉瑜跑着就回了医馆后院,一路看着暖阳斜映着,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晕,她声音轻快,带着雀跃。
“春十娘。”
春十娘在屋里闻声急步迎出,这半月她日夜悬心,见叶婉瑜安然归来,眼眶发热:“阿奴,您可算回来了。”
意识到失言,她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叶婉瑜却张开双臂紧抱住她:“平安归来,还有大收获呢,进屋说。”
春十娘顿时泛了泪,她再也经不起失去叶婉瑜的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