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镇,安家村。
傍晚时分起,叶家就不断传出摔打惨叫声,奈何地处偏僻,无人得知。
“饶命,饶命,别打了别打了,娘,娘救救我。”
叶大的大儿子叶杨,被一青年人摁在地上揍。
叶大媳妇安翠兰因为拿扫帚偷袭失败,被绑住手脚,扔在灶台旁的草柴垛里。
嘴里被块咸抹布塞住,眼珠子瞪得凸起,除了呜呜叫骂,干不得别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她嘴里的所谓的小畜生打。
嘴里呜呜囔着“要打就打我,别打我儿子”的话,被抹布堵回喉管。
叶大已经被修理过一顿,躺在一旁半死不活。
二儿子叶树两岁,被关在屋里嗷嗷哭。
放平日里,这小子只要一张嘴,全家就围上去哄,现在嗓子都要嚎哑了,没人有闲心去哄他。
嚎到嗓哑了声,屋里头安静下来。
只剩下在灶房的叶杨还有力气惨叫。
“哥,哥,我是你表弟。”
“你不能再打了,我们可是亲戚,你现在就我们这门亲戚了,你不能打我。”
“轻点,轻点……”
叶杨满口鲜血,呼叫声渐渐变弱。
骑在他身上的青年改拳头为巴掌,左右开弓,叶杨彻底说不出话来。
青年随手扔垃圾般将他甩脱,和他那摊着的爹一块。
柴垛里的安翠兰眼见着大儿子不成人形,一下一下磕头。
求饶的姿态做得实足,额头与地面实砸实。
反绑的身躯不容易抬起,四肢用力抬起,又磕下去,一下又一下。
儿子叫不动了,安翠兰也磕破了脑袋抬不起身。
青年站起身,看着一家三口的惨样,说出了今日在叶家的第一句话。
“你求我放过你儿子,那你们放过我弟弟了吗?”
云修抬起低垂的脸,已是泪流满面。
都是爹生娘养,她的儿子打不得,别人的孩子就活该被卖。
叶大夫妇欺软怕硬,欺负云渝是个小哥儿,便随意发卖。
云渝跟叶大夫妇说过和云修的失散过程。
在难民暴动中失踪,叶大压根不认为云修能活着找来,卖云渝卖得没有后顾之忧。
谁承想,云修当真找上了门,而且还不是来投奔的。
云修与云渝失散后有幸进军历练,得上峰赏识。
上峰得知云修还有个弟弟,于是允他将弟弟一块接上到任地。
云修想舅父家接纳云渝不容易,特意买了家禽肉类,农家少荤正是合适。
云修没说自己是从军去,只说自己找到了个养家的活,这回是来接弟弟回家。
大包小包提礼上门。
叶大夫妇看了东西直拍大腿,暗道后悔。
早知云修尚且活着还有钱财在身,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卖了云渝。
多张嘴吃饭但也多一个人干活啊。
到时挟恩图报,将他们兄弟二人抓在手中,好处多多。
当晚,叶大和安翠兰在自个屋子小吵了一架。
叶大坐立难安,看着老实的面庞拧巴成包子皱。
“我当时就说了,多张嘴吃不了几口饭,你死活不乐意,还给我出了个卖人的馊主意。”
云渝是叶大带去卖的,现在东窗即将事发,叶大他倒成好人了。
千错万错成了她这个舅母容不下云渝。
安翠兰恼怒,“人是谁卖的?”
“人可是你叶大亲自卖的,平日家里大事小事,可都是你叶大做主,你要真心疼你外甥,你做什么那么积极卖人,连早食都不给他一口,急吼吼带着人去伢行,现在装什么好人,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叶大抬手就要拍桌,又想到了什么,往外头瞧了眼,放下手低声呵斥,“人反正是卖了,我也不可能去赎,现在要紧的是稳住云修,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事,过几天找个理由,把他打发了。”
反正云渝被卖了回不来,他们两张嘴上下一碰,要什么理由就有什么理由,谁还能戳穿去。
安翠兰眼珠子一转,“就说云渝和野汉子跑了。”
当亲戚的又不是亲爹娘,云渝自己跑了关他们什么事。
要怪就怪拐人的汉子,和不知羞的云渝。
当即拍板定下,叶大收留了云渝小半月,后头云渝和一货郎看对眼,一块私奔了。
云修问起关于云渝下落的时候,叶家大人支支吾吾,第二日又一脸笃定云渝跟人跑了。
云修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弟弟的为人他最清楚,绝不是行事鲁莽之人。
既然已被舅父接纳,云渝只会在这等他。
哥哥还没找来,就跟着个认识没多久的汉子跑了,把云修扔河里,他都不信。
从叶家反应来看云渝来过是真,跑了也是真。
不过这个跑,更多的怕是身不由己。
但云修知道不能打草惊蛇,露出应有的悲痛与恼怒,忽悠了叶家。
叶家两口子上下嘴皮一碰了事,却不知道谎话出口容易,保守难。
大儿子叶杨爱赌,在外头混迹多日,今日难得回来。
云修出门打听消息,叶杨还不知道家里多了个人,只见家中后院多了几只鸡鸭。
嘴里骂骂咧咧,“好你个老不死的,对我说没钱,没钱还买鸡鸭,趁我不在家,大鱼大肉全喂给了小畜生。”
叶杨不敬重老的,对那个便宜弟弟也没好眼色。
小畜生小畜生的一口一个叫,也不想想他弟弟是小畜生,他是个什么东西。
叶杨以为爹娘背着他藏钱,冲进安翠兰屋子骂人。
叶大听到动静赶来,一家三口聚一块。
云渝来投奔的时候,叶杨也在,至于云渝投奔的经历,他压根没听,也就不知道云渝还有个大哥。
安翠兰解释了才知道,那云渝还有个哥哥在世。
“你说那些鸡鸭,都是那个叫云修的买的?”
安翠兰点头,“是哩,他还割了三斤猪肉,拎了两条草鱼,可惜你不在家,天热,肉不好多放,我们就吃了。”
叶杨听着嘴馋,自己没吃到,于是阴阳怪气:“那手里得多少银子才能这么挥霍,可别是打肿脸充胖子,瞎摆阔气。”
于是话题就这么一歪,变成了猜测云修手里钱财,从几两碎银一路猜到百两。
只想他身上钱财多多,越说越激动,仿佛能见银子冲他们招手。
他们能卖了云渝,就也能卖云修。
三张嘴对嘴,越说越心动。
叶杨想到赌场追债的本事,浑身发疼,一拍大腿,当即说动爹娘干票大的。
说动手就动手,当日就出门找人打听哪里有卖蒙汗药。
打算闷倒云修,抢了银钱,再把他卖给赌坊抵债。
事情如果按照想象中一样顺利完成,叶杨不止没了赌债,还能白得云修身上所有钱财。
叶家忙活准备,准备着准备着,就对云修起了意见。
云修每次出门回来,不是带肉就是带菜,今儿是猪肉明儿是活鸡,这可都是钱。
之前云修爱出钱贴补家里的饭菜伙食,安翠兰求之不得。
现在准备抢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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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花的银子,可就都是从她兜里出来的。
云修花一分少一分,等他花完了,安翠兰还抢什么。
抢空口袋吗?
看云修像在看败家子,是鼻子不是眼。
云修每天早出晚归打听消息,不知道叶家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舅父、舅母不让他贴补,他就不贴补,大不了找到云渝后,再补给舅父家的伙食叨扰费。
云修现今精力都放在打听云渝上,和叶家碰不了几面,两边相安无事了几日。
今日云修照旧出门找村人打听。
和以往无功而返不同,倒是真打听出了些东西。
村里大槐树下,一背着背篓的妇人路过,听到云渝和村里汉子聚在一起问叶大家的情况,好奇停下。
听了几耳朵,出言加入:“叶大带了个小哥儿去镇上,回来时那人没跟着回来。”
“那会儿我刚从菜地里回来,碰巧见了叶大,问了他两嘴,他说那是他外甥,带去镇上给他介绍个活计。”
叶大给云渝介绍活计?这点叶大可一丁点儿也没提过。
这事无外乎两个结果,一是云渝有了活计,二是没有。
要是前者叶大会说,后者的话,后者云渝该一起回来。
云修谢过婶子,准备回叶家找叶大质问。
一进院门就发现不对。
他那懒汉表弟,破天荒地在灶房,并且旁边还站着叶大夫妇。
就连两岁的叶树也被牵着站在灶屋。
云修本就对叶家心有防备,在军中的经历,让他有一定的敏锐,直觉有事发生。
几人背对门口,没发现云修。
云修放轻手脚摸上前。
只听得:“放咸菜碗里,咸菜味重,他吃不出。”
“要我说,你们晚上摸黑进去绑了就行,现在不光花钱买药,还要费我一碗咸菜。”
“到底是个汉子,要是不小心让他惊醒,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拼不过他。”
“那你不会敲蒙棍。”
“万一敲死了怎么办,卖人可以,杀人我可不敢。”
“行了,就放咸菜里头,少捞点咸菜,就他一人下筷,吃不了多少,二子,你待会儿可不能吃咸菜。”
听到这里,云修哪里能不明白。
下蒙汗药都抠抠搜搜舍不得,甚至多给点咸菜都不肯!
从村民那听到的消息,和他们的行为一对上,云修怒不可遏。
冲进去拽住二子就往外扯,拖出去关回屋子,小孩子他下不去手,留在一边碍眼,眼不见心不烦。
动作迅速,灶房门一关一合间,云修就回来了。
剩下三人大骇。
叶杨烂泥扶不上墙,见跑不出去,当即钻灶台后头去,恨不得能顺着烟囱爬出去。
留叶大和安翠兰直面云修的雷霆之怒。
云修废话不多说,谁在前头先打谁。
叶大第一个被揍。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瘫成软肉,再也不敢欺瞒半句。
云修问什么答什么。
田野旁的树木沙沙吹动,远处零星的烟囱在冒烟。
云修踏出叶家大门,看向四周。
天地开阔,身后传出叶家三人的痛吟。
后院的鸡没人去喂,饿得咯咯叫,身前田中忙碌的人扛着农具往各家赶。
云渝被卖的伢行,云修从叶大嘴中审出,伢行都有记档,但云修却没来由的一阵惶惧。
从内心深处传来笃定的信号,他把弟弟弄丢了,仿佛终其一生都没能将他找回。
突如其来的惶恐不安,将云修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