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箭头擦着壶口,叮地一声砸在青砖地面上,亭中齐齐静默。
大公主率先欢呼:“快了!只差一寸!”
明浅其人,其实有自知之明,虽有比寻常闺秀大得多的力气,准头却不行,投壶射箭一类的项目从来没有赢过。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容易技痒,还次次上头。
明浅颇为懊恼看着横陈在地上的四支箭,尤其最后那一只,明明只差一点点。
主持投壶的闺秀是位妙人,她技术比明浅还差,于是熟读了游戏规则,主动请缨为大家主持。
她看出大公主的维护与明浅的意犹未尽,从一旁的宫女手里另取四支箭,笑看向众人:“依我看方才是暖场,作不得数,历来寿星最大,不如干脆从寿星开始,大家意下如何。”
其他闺秀亦并非愚钝之人,游戏而已,本就是为着一乐,何必扫大公主和未来太子妃的兴,于是纷纷给明浅鼓劲。
明浅岂会看不懂众人不动声色的讨好,但她有种强烈地预感,再来一次必定手到擒来。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吧,明浅厚着脸皮想,大不了下次在别的地方让她们,她大大方方谢了众人,重新在红线前站定:“看我的。”
女孩子们玩得热闹,引起对面年轻才俊渐渐围过来,男女之间的界限很快消融。
显然地,他们的心思不在游戏的结果之上,而是制造这场欢乐的人,遇上合眼缘的悄悄多看几眼,若能说上几句话,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唯有郑晞一人不忿。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是多人玩的游戏,那就人人都得守规矩。难道这位明大娘子长得最好看就特殊吗,连玩两轮不说,投了八次才勉强投中,这等水平还能收到闺秀们的欢呼,上京是没人了?
第二个投的是长公主,比明浅强些,一轮投中两支,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夸赞。
郑晞咬牙,在闺秀们在关于上场次序相互推让时主动上前:“我来。”
众人呆住,一齐看向这张陌生的面孔,只见她从还没反应过来的宫女手中取来四支箭,在红线外眯着眼睛比划了下距离,然后转身,背对着金壶潇洒一抬手,四支箭一支接一支飞出去。
咻咻咻咻,那些箭头仿佛长了眼睛似的,一个接一个往壶口里钻,竟是全中!
众闺秀:“!”
郑晞骄傲看向明浅,让她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明浅眼前一亮。
她认得这位女中豪杰,这位郑娘子是太后娘家的侄孙女,明浅前世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倘若她与赵闳没有那场意外,他原本要娶的人是郑大娘子。
赵闳喜欢的,是这样的姑娘!
但这也并非不能理解,赵闳是武将,赵大娘子也有真身手,这两人其实很相配。
明浅幸好自己离开得果断,否则又要做一回恶人。
“郑大娘子威武!”明浅真心实意鼓掌。
上京的闺秀们养在深宅大院里,从未见过投壶技巧这样高超的女子,一个个两眼放光,围着郑晞从头到脚夸赞起来。
这有什么……郑晞起先绷着脸,可渐渐地,她英气的眉眼到底松软下来,京城的小娘子嘴未免太甜,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呢。
哎呀,有些飘飘然,郑晞再对上明浅的视线时有些不自在,见她含笑看着自己,面颊微微有些发烫:“你认识我?”
明浅暗道糟糕,按前世的进展,这是她与郑大娘子第一次碰面,不应该认识她才是。
但她表现得泰然:“早就听说郑大娘子不仅花容月貌,身手更是不凡,也就斗胆一猜。”说着还浅浅施了一礼,“若是猜得不对,还望娘子见谅。”
难道上京的水土当真与别处不一样吗?这里的小娘子不仅嘴甜,还十分有眼光,郑晞被夸得心潮有些澎湃:“明大娘子谬赞,我见你也不错。”
席间唯一认识郑晞的大公主站出来,将她介绍给其他人:“这是东恩侯府的大娘子,有事耽搁了,所以来得晚。郑大娘子初到上京,还请诸位多多关照呀。”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后娘家的女孩子,有骄傲的资本。
郑晞呢,没有同时和这么多女孩子打过交道,应付得捉襟见肘,但她的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过明浅。
自己小心之人了,明大娘子是多好的人呀,漂亮又大度,连笑得都比别人有深意,这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和闺秀们见完礼,郑晞搓着步子悄悄朝明浅靠近,决定要和明浅结交。目光不经意望向远处,郑晞心里陡然一慌,连忙刹住脚步。
明浅也对郑大娘子有些好奇,不免对她留意得多些,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神色变化。
她好奇顺着郑晞目光看,只一眼,差点乱了阵脚。
赵闳怎么也来了?
他还是那幅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谁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正一步步逼近。
难道被他发现什么了?他在看她吗?
不应该啊,明浅强令自己冷静。
她离开沁芳殿前特意检查一番,除了那些抹不去的痕迹,没有留下任何能令人猜测出她的身份的东西。
明浅决心以不变应万变,若无其事调开视线。
郑晞心里虚得紧,于是向众人道别:“今日结识诸位真乃人生幸事,可惜我与太后娘娘有约,不得不先行离去,诸位放心,下回有机会我请各位喝……吃烤全羊。”
在一众闺秀的惊讶中,郑晞匆匆离开。
明浅直觉郑晞是受赵闳的影响,借着打量四周的情形不动声色瞧着,他看似在应付着其他男宾的寒喧,目光似乎从未从郑晞身上离开过。
女孩子这边也有人认出了赵闳,小声讨论:“这就是齐王吗?”
有人说是;有人感慨齐王离开上京多时,再回来越发英俊神勇;但更多人感慨齐王太冷,只可远观不可亲近。
明浅却发现,大概是他看起来真的不太容易亲近吧,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慢慢变得形只影单。
玩乐还在继续,明浅再看过去时,赵闳已经离开,他离开的方向正好与郑晞一致。
*
东宫,赵瞻举着拳,一人在演武场上挥汗如雨。
今日是个明浅的生辰,也是需要他用血与汗铭记的日子。
他为了自己的私念,将心爱的女子推入别的男人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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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他特意叫人清空的角落里会发生什么,赵瞻就觉得血气齐齐涌上脑顶,挥出去的拳一下比一下不要命。疾劲的拳风划破秋日的天空,将百年古松制成的木桩劈得呯呯作响,与此同时,鲜血顺着他落拳的地方顺着树木的纹理淌下来。
又一拳下去,赵瞻发了狠,他提醒自己这只是权宜之计,终有一日要将自己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能与心上人相守,谁愿意让她委身她人,谁叫他是大虞立国以来最可悲的太子。
他周岁生辰那日被封为太子,在喜气洋洋的抓周礼中,父皇以迅雷不即掩耳之势查抄了国舅府,舅舅们身死魂消,母后被打入冷宫,他也从众星拱月一下子坠入深渊,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受尽炎凉苦楚。
九岁那年,父皇为了平衡朝中势力将他从冷宫中放出来,让他入住东宫,明太傅来到他身边教他礼仪学问。
也是那一年,他与七岁的明浅相识。
那个小姑娘脾气很大,不仅歪理一套接着一套,还总是异想天开,她天不怕地不怕,他第一次知道,人可以活得那样恣意。
等到情窦初开时,他才惊觉这个姑娘早在不知不觉中住进他的心里。更幸运的是,他也成了她的情之所起。
他们很自然地认定彼此,要双宿双栖,白首不离。
但他要失言了。
父皇的身体日渐虚弱,太医诊断就这几年了。
他清楚,他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也清楚,无时不想将他拉下储位。
自古以来争储的下场只有胜和死,这就意味着这一场明争暗斗,他没有别的选择。
明太傅在朝中固然有影响力,可惜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太久,太傅这个称谓更多的只是一项荣誉,没有实权,太傅对他的助益越来越有限。更何况他与太傅的师生之谊有目共睹,就算他不娶明浅,太傅对他的助力也不会减弱半分。
他需要更有力量的盟友。
古往今来,联姻是形成同盟的最佳方式,太子妃之位是他手头极具分量的筹码,可以用来拢络更大的助力。
既然留不住明浅,不如让她发挥更大的作用。
京兆尹辖制京畿,不可轻视。其子李二郎觊觎明浅已久,若等明浅嫁过去,以他与明家的关系以及明浅对他的情义,必能增添一同盟。
然而这姑娘认死理,对他情深义重,眼里看不到别人,必定不会乖乖嫁过去。
他只能出此下策,暂且委屈她。
赵瞻抡圆拳头,重重砸过去,这痛苦得来钻心裂骨,他就是要让自己记住,她痛时他也会痛。等将来事成,他必定会接她回宫。
一通发泄下来,赵瞻浑身湿透瘫坐在圈椅中。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赵瞻无动于衷,手搭在扶手上,任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殿下,”贴身内侍长风来到跟前,“沁芳阁出事了。”
赵瞻的眸光一黯,虽是在意料之中,胸膛里还是一阵抽痛。
长风的声音继续:“李二郎跑了,沁芳阁里多出一位陌生男子,红菱不敢打草惊蛇,暂未查出那人身份。”
赵瞻猛地坐起来,刀锋一般的目光剜向长风:“明大娘子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