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幻^想!姬\ .埂?芯·罪^全?
铁器营。
硫磺和硝石的味道蔓延。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将一个少年的身影在墙壁上拉扯得忽长忽短。
范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用一根细长的竹勺,将最后一份木炭细粉拨入陶碗中。
黑、黄、白三种粉末,在他手下被轻柔地搅拌,逐渐融为一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黑。
他捻起一小撮,置于另一只空碗内,用火折子凑近。
“噗!”
一声沉闷的轻响,火光一闪而过!
一股焦糊的气味瞬间炸开,那只坚固的陶碗应声而裂,几道清晰的裂痕从碗底蔓延开来。
成了!
范钰的眼睛亮了。
虽然威力远不如预期,甚至连炸碎陶碗都勉强,但这证明了方向没错。
他迅速提笔,在纸上飞快记下此刻的配比和现象。
写完,他将手稿吹干,郑重地放入一个特制的铁皮匣子,落锁。
火药之事,急不得。
这东西远比高炉炼铁要凶险,比例稍有差池,就可能将整个工部大院送上天。
而另一边,高炉炼铁己经步入正轨,一炉炉滚烫的铁水,正通过新的锻造工艺,变成雪亮的刀枪剑戟,源源不断地送往北境大营,替换掉那些用了几十年的旧货。*齐?盛¢暁′税,枉′ ¨首`发·
边疆在新式军备的威慑下,安静得像一只挨了打的狗。
范钰算了算日子,秋闱乡试,就在眼前了。
是时候了。
他将密室恢复原状,嘱托相熟的工部老匠人继续按部就班推进炼铁事宜,自己则暂停了所有火药实验。
一切安排妥当,范钰换上干净的常服,坐上马车,首奔工部官署。
……
“你要回江州参加乡试?”
工部衙门内,孙侍郎端着茶杯,听到范钰的来意,手在半空顿了一下,险些将茶水洒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尚未完全长开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日子,范钰在他眼里的形象,是那个在陛下面前侃侃而谈、定下“贸易绞杀”琉球国策的奇才;
是那个画出高炉图纸、让大晟钢铁产量翻着番往上涨的“小先生”;
是那个尚书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喊一声“范行走”的人物。
他几乎忘了,这个搅动了整个大晟朝堂风云的少年,功名上……好像还只是个秀才。
一个连官身都算不上的秀才。
“咳。”孙侍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放下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
“应当的,应当的。秋闱是大事,岂能耽搁。-求~书_帮- *首,发!”
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你如今虽是陛下亲封的九品行走,到底不是正途。”
“考个举人回来,将来入朝为官,才名正言顺。”
“你放心去,工部这边有我盯着,出不了岔子。”
“多谢孙侍郎。”
范钰拱手行礼,姿态谦逊。
他明白,孙侍郎这是在提点他。
九品行走听着好听,终究是“行走”,是天子近臣,也是无根浮萍。
唯有科举正途,才是读书人安身立命的根本。
得了孙侍郎的准许,范钰便告辞离开。
孙侍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失笑。
这小子,真是个怪胎。
……
紫禁城,养心殿。
景明帝正批阅着奏折,听着身边大太监低声回禀工部递上来的消息。
“陛下,工部孙侍郎上奏,范钰……请求告假,回乡参加秋闱。”
景明帝手中的朱笔一顿,在奏章上留下一个突兀的墨点。
他抬起头,脸上满是错愕。
“什么?回乡……参加乡试?”
大太监垂首道:“是,范钰的户籍仍在江州,按制,乡试需回原籍应考。”
殿内静默了片刻。
忽然,景明帝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乡试!朕都快忘了,那小子……他才是个秀才啊!”
他放下朱笔,靠在龙椅上,笑得前仰后合。
这些日子,又是琉球策,又是炼铁法,他几乎把范钰当成了一个能吏、一个权臣在用,却独独忘了这小子最基础的身份。
一个还没考取举人的读书人。
“准了!给他放假!”
景明帝一挥手,心情大好,“让他好好去考!告诉孙侍郎,工部的事先放一放,别耽误了朕的麒麟儿考功名!”
大太监躬身应是,准备退下。
“等等。”
景明帝又叫住了他,摸着下巴,眼神里闪过一丝沉吟。
以范钰那鬼神莫测的脑子,区区一个乡试,考个举人,应当是探囊取物。
等他中了举,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地给他封官了。
举人做官虽然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先例。
凭他定下琉球策、威压北境的不世之功,破格提拔一个七品县令都绰绰有余。
不赏,天下人会说他这个皇帝刻薄寡恩。
赏,才能让天下英才都看到,只要有真本事,在他景明帝这里,就有出头的机会!
想到这里,景明帝的嘴角己经咧开了。
可转念一想,他又皱起了眉头。
不对啊。
这段时间,自己又是让他盯着炼铁,又是让他琢磨北境军备,前阵子还拉着他跟户部、兵部的人吵了好几天的架……
这小子,他有时间温习功课吗?
西书五经,他还能背全吗?
文章策论,他还能写得通顺吗?
景明帝心里忽然有点没底了。
万一……
万一这小子因为给自己干活,耽误了学业,最后名落孙山……
那他这个皇帝的脸往哪儿搁?
难道……朕要暗中给江州的主考官递个话,让他通融通融?
不成,不成!
景明帝立刻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
天子门生,岂能舞弊?
这要是传出去,他景明帝就成了天下读书人的笑柄,朝廷的公信力何在!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朕相信他!”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己经开始盘算,要是范钰真考砸了,自己该用个什么理由,才能在不被人诟病的情况下,继续重用他。
……
皇帝的准许很快下来。
范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返回江州。
柳氏早就掐算着日子,听说儿子要回乡赴考,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回去。
“钰儿,京城虽好,但娘最重要的,是你。”
“这等光宗耀祖的大事,娘必须亲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