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僵持的瞬间,钱文德脸上的笑容淡去,清癯的面容上掠过一丝不悦,正要再度开口,用长者的身份施加更大的压力。*x-i,n_x¨s¨c+m,s^.¢c\o′m\
“让让,都让让!”
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少年声音,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哟,几位大人这是做什么?围着一个半大孩子,是想提前给本科的状元郎开小灶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宝蓝暗纹锦袍的少年正缓步走来。
他头戴金冠,腰束玉带,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带着几分天然的贵气和散漫。
正是七皇子,赵琰。
刘承业和张谦等人脸色微变,连忙躬身行礼:“参见七殿下。”
赵琰摆了摆手,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径首走到范钰身边,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本王还说你小子怎么还不出来,原来是被几位大人给截住了。”
他这番亲昵的举动,让刘承业等人瞳孔一缩。
七皇子和这范钰……关系如此之好?
他们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七皇子虽非储君热门,但毕竟是陛下亲子,圣眷尚可,平日里看着与世无争,难道……也在暗中布局?
钱文德干咳一声,捋着胡须道:
“七殿下说笑了,我等只是见范小友才思敏捷,心生爱才之意,想与他亲近亲近。+求/书-帮^ .哽!芯.最*筷~”
“亲近?”
赵琰挑了挑眉,笑容更盛,“亲近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吧?父皇还在御书房等着呢,刚才就念叨,说国宴的吉服还没给范钰量尺寸,特意命我过来领人。”
‘这要是耽误了父皇的正事,几位大人,你们说……这责任谁来担?”
他轻飘飘地搬出景明帝,话里的分量却重如泰山。
“父皇”、“正事”这几个字一出口,钱文德、张敬言等人顿时面面相觑。
向一个还没入仕的少年示好,是投资,是布局。
但为此得罪皇帝,甚至被扣上一顶“延误圣命”的帽子,那就是愚蠢了。
他们心里明镜似的,什么量尺寸,八成是这位七殿下找的借口。
可谁敢去跟皇帝求证?
一时间,几位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佬,都说不出话来。
钱文德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来是陛下旨意,我等不敢耽搁,不敢耽搁。殿下请便。”
“那便多谢几位大人体谅了。”赵琰笑嘻嘻地应了一句,随即转身,朝范钰伸出手,动作自然无比。+看·书¢君· ′追′蕞.芯!章·踕^
“范钰,还愣着干嘛?走了,难道真想让父皇等你?”
范钰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的孩童模样。
他对着几位尚书大人又深深一揖,才小步跑到赵琰身边。
赵琰拉着他的手腕,领着他从人群的豁口中穿过。
两人走出太和殿的宫门。
冬日的寒风迎面吹来,范钰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挣开赵琰的手,后退一步,郑重地躬身行礼:“多谢七殿下解围。”
赵琰侧过身,避开了他的大礼,摆了摆手,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
“不必谢我。”他看着范钰,目光锐利,“刚才那局面,就是一滩浑水,一个泥潭。”
“你年纪小,资历浅,无论你接了谁的帖子,答应了谁的邀请,都会立刻被拖下水,成为他们党争的棋子。”
“到时候,身不由己,想抽身都难。”
范钰默然点头。
这些道理他都懂,只是没想到,赵琰竟然会看得那么通透,还来救他。
“我记得你在文会上说过,‘各司其职,不攀附,不倾轧,方为臣道’。”
赵琰傲娇道:
“我今日所为,亦是各司其职。你是父皇看重的人,我身为皇子,自然有义务不让你被这些腌臜事过早染指。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范钰抬起头,迎上赵琰的目光。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小看了这位皇子。
“殿下说的是。”范钰不再坚持,顺着他的话说道。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两人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两侧是高大巍峨的红墙,将天地分割成一条狭长的通道。
走了片刻,赵琰忽然笑了起来,打破了沉默。
“不过话说回来,你小子这次可是走了大运了。冬至国宴,那可是顶顶热闹的场面。”
他挤了挤眼睛,语气又恢复了那份少年人的跳脱,“我跟你说,今年的国宴可不一般,西域那边新进贡了一批舞姬,个个身段妖娆,能歌善舞。”
“还有波斯来的使者,据说会表演戏法,能口中喷火,凭空变出鸽子来,保准你大开眼界!”
范钰听着,也露出了符合年龄的好奇:“真的吗?还会喷火?”
“那还有假?我
骗你作甚!”
赵琰拍了拍胸脯,“到时候你就坐在我旁边,我给你指点,哪个菜最好吃,哪个舞姬跳得最好看!”
“多谢殿下!”范钰笑得眉眼弯弯、
赵琰看着他放松下来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行了,你也别光顾着玩。”
赵琰的语气又正经了些。
“父皇既然如此看重你,你身上的担子就不轻。”
“以后在国子监,学问上若有什么新的见解,或者对朝政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
“别忘了,我可还跟着你‘接着学’呢。”
这句“接着学”,说得意味深长。
范钰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小子明白,定不负殿下与陛下厚望。”
说话间,两人己经走到了宫门外。
“好了,我送你到这儿。记住我的话。”
赵琰停下脚步,最后看了范钰一眼,“京城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小心行船,别翻了。”
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沿着宫墙,向另一侧的王府官邸区走去。
范钰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寒风吹在脸上,有些刺骨,但他的内心却是一片火热。
七皇子赵琰……
这根线,算是搭牢固了。
虽然同样是棋子,但做皇帝和皇子的棋子,总比做那些各怀鬼胎的尚书们的棋子,要来得主动,也更有价值。
前路漫漫,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