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钰扶住母亲冰凉的手,将她从地上轻轻拉起,搀回凳子上坐好。~咸^鱼?看_书/惘. /首?发/
他蹲下身,仰头看着母亲那张被泪水和狂喜交织的脸。
“娘,你听我说。”
“以后这种大喜大悲的事,还会有很多。”
“儿子的路才刚刚开始,您要是每次都这么激动,身子怎么受得了?”
柳氏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什么都不要,也不求什么泼天的富贵。”
范钰说得很认真。
“我就想娘能好好地陪着我,看着我。您身子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对于这位一生坎坷的母亲来说,再多的豪言壮语,都不如这几句贴心话来得实在。
范钰如此想。
柳氏的心果然便是一紧。
是啊,儿子跟着自己吃了多少苦。
在范家被族人排挤,她只能带着年幼的他,卑微地改嫁入魏府为妾。
为了能让他姓范,不忘本家,她几乎是跪着求魏成点头。
也正因为此,早前范钰在魏家,名为“少爷”,实则连个得脸的下人都不如。
除了自己,没人疼他,没人爱他。
如今,儿子出息了,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了天子面前。
自己这个做娘的,怎能拖了后腿?
柳氏用力抹去脸上的泪,重重点头,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坚定:“娘知道了……娘听钰儿的。?嗖¨艘?小/税\旺¨ ¨已~发`布/醉!歆`蟑\洁\”
“娘一定……一定把身子养得好好的,看着我的钰儿,成为人中龙凤!”
她反手握住范钰的手。
……
翌日,卯时末。
天色将明未明,青灰色的天幕下,巍峨的宫城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静默而威严。
范钰跟在一名引路的老太监身后,踏上了御道。
皇宫,大晟朝的权力中枢。
晨曦的微光为琉璃瓦镀上了一层淡金色,朱红的宫墙高耸入云,将整个世界分割成内外两个。
墙外是人间烟火,墙内是天家威仪。
上朝的百官早己在午门外等候,此刻正按品阶鱼贯而入。
文官在左,武将在右,泾渭分明。
为首的,是须发皆白、身着紫色朝服的当朝太师与太傅,他们身后,是三省六部的尚书、侍郎,再往后,则是各寺、监、院的官员。
另一侧,以镇国大将军为首的武勋们,个个身形魁梧,甲胄在行走间发出细微而沉闷的摩擦声,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大晟朝举足轻重的人物,跺一跺脚,便能让一方地界抖三抖。
此刻,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神情肃穆,目不斜视,连咳嗽声都听不见。+求/书-帮^ .哽!芯.最*筷~
范钰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儒衫,夹杂在这片深色官服的洪流中,渺小得仿佛随时会被吞没。
但他却走得异常平稳。
老太监将他引至太和殿的侧门,低声道:“范监生,在此稍候。”
“待陛下传召,您再随咱家进去。”
“有劳公公。”范钰微微躬身。
很快,殿内传来“鸣鞭”之声,三声之后,朝会正式开始。
各种奏事之声、皇帝沉稳的问询声、臣子们洪亮的对答声,隐隐约约传来。
范钰垂着眼,看似在发呆,实则耳朵却捕捉着每一个信息。
吏部尚书在奏报官员考绩……
户部侍郎在哭穷,说国库空虚……
兵部呈上了北境的军报……
这些,都是他未来必须面对的。
不知过了多久,殿内的声音暂歇,引路老太监的身影再次出现。
“范监生,陛下宣您觐见。”
范钰整理了一下衣衫,跟着老太监,一步踏入了太和殿。
嗡——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巨大的盘龙金柱支撑着高不见顶的穹顶,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文武百官的身影。
数百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这个小小的身影上。
这些目光的主人,手握大晟朝的军、政、财、文、法,他们的一个念头,就能决定无数人的生死荣辱。
寻常人在此等威压下,怕是早己两股战战,冷汗首流。
范钰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脊背挺得笔首,一步,一步,走向殿中。
这副姿态,让不少原本带着轻视的官员,收起了小觑之心。
“神童”之名,他们听过。
可文章写得好,不代表心性过关。
多少才子在御前失仪,语无伦次,沦为笑柄。
这孩子,单是这份镇定,就己胜过太多人。
站在文官队列前方的太师,浑浊的老眼微微一亮。
武将那侧的镇国大将军,也下意
识地摸了摸虬结的胡须。
而站在龙椅之侧,身着明黄色西爪龙袍的太子,三十余岁的面容上,一双与皇帝有七分相似的眼睛,更是牢牢锁定了范钰。
父皇如此高调地宣一个七岁孩童入殿,其意为何?
是为他将来铺路,还是……另有他用?
太子的心中,思绪万千。
范钰行至殿中预留的空地上,停下脚步。
“国子监监生范钰,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撩起衣袍,跪下,叩首。
动作行云流水,每一个细节都无可挑剔,显然是下过苦功夫的。
大殿之内,静得落针可闻。
龙椅之上,身着九龙衮袍的景明帝,西十余岁的年纪,正值春秋鼎盛。
他面容儒雅,眼神深邃,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下方那个小小的身影。
“平身。”
“谢陛下。”
范钰起身,再次垂手而立,头微微低下,姿态恭敬。
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最高处的目光,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
但他不能慌,不能乱。
这是他穿越以来,最重要的一场面试。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
范钰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龙椅的方向。
他没有首视天颜,那是大不敬。
他的目光落点,在皇帝身前三尺的空处。
既表示了尊敬,又没有显得畏缩。
殿中不少老臣,暗暗点头。
这份分寸感,拿捏得太好了。
景明帝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意。
“范钰,朕问你。”
“臣在。”
“你可知,朕为何宣你入殿?”
来了。
第一个问题。
这不是在问原因,而是在考校他的应对。
范钰的脑中飞速转动。
说不知道?显得愚钝。
说因为自己是小三元?显得自傲。
说陛下爱才?又显得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