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书?卖钱?”魏明懵了,“写什么书?西书五经的注疏吗?那可不好卖,买的人少。?零-点`墈.书+ ?毋_错~内~容?”
“不是。”范钰摇摇头,“是一本关于算学的书,里面有一些……新的算法。”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魏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此事,需要绝对保密。你,能帮我吗?”
看着范钰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魏明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虽然不懂什么新算法,但他知道,范钰要做的事,一定非常了不起!
他用力地点头,胸膛拍得“砰砰”响,“当然!你是我的弟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范钰笑了。
……
接下来的日子,范钰的西厢房彻底成了禁地。
他谢绝了一切访客和应酬,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奋笔疾书。
而魏明,则成了他唯一的助手和护法。
他负责研墨、铺纸,更重要的,是负责誊抄和整理。
当魏明看到范钰写出的那些东西时,他彻底被震撼了。
什么“鸡兔同笼”的简便解法,什么测量田亩的“勾股弦定理”,还有那些用方格图表来计算商业盈亏的方法……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可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个他从未接触过的的世界!
他这才明白,范钰口中的“新算法”,是何等颠覆性的存在!
他誊抄得愈发小心翼翼,仿佛在抄录一本传世的圣典。
兄弟二人的异常举动,很快就引起了魏成和主母赵茹的注意。
“老爷,你看明儿,这几天跟中了邪似的,天天往西厢房那儿跑!饭也不好好吃,功课也不做了!”
赵茹在房里,一边让魏成捶着肩,一边抱怨,语气里满是酸意。?秒+漳*节?晓′说`徃_ -耕~薪!最+哙+
魏成起初也皱起了眉。
魏明是他的嫡子,是魏家的未来。
范钰再是神童,终究姓范,是个外人。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了别人的陪读和书童。
他亲自去西厢房看了一次。
隔着窗户,他看到范钰伏案疾书,而自己的儿子魏明,则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帮忙整理稿件,脸上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充满了兴奋和崇敬。
那是一种……追随强者的姿态。
魏成的心,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退了回来,对赵茹说:“随他们去吧。”
赵茹一愣,“老爷?”
魏成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范钰收到了国子监周祭酒的亲笔信,这事你知道吧?”
赵茹撇撇嘴,“知道,不就是运气好,走了狗屎运嘛。”
“这不是运气。”
魏成声音沉了下来,“这是通天的本事!周祭酒是什么人?他能看上的人,未来不可限量!”
他顿了顿,继续道:“明儿跟着他,不是坏事。能让明儿亲近一个未来的朝堂巨擘,这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情分!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我猜,是为了去京城筹措。”
“这事,我们不仅不能拦,还要支持!”
说罢,他首接吩咐管家:“从账房支五百两银子,送到西厢房去,就说是给钰少爷和明少爷买笔墨纸砚的。”
赵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s~o,u¢s,o.u_x*s\w*.?c?o.m!
她虽然嫉妒柳氏母子,但更看重家族的利益和儿子的前途。
魏成说得对,用区区五百两银子,去投资一个未来的国子监学生,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有了魏成的资金支持,范钰的著书计划更是如虎添翼。
他除了编写数学书稿,还让魏明帮忙,同步收集了历年来院试、乡试的优秀策论。
马上就要院试了,他必须做到两手准备。
终于,在闭门谢客半个月后,《算学新编·卷一》的初稿,正式完成!
全书没有一个阿拉伯数字或者现代数学符号,完全采用汉字和古代筹算的形式进行表述,但内核,却是全新的思想。
“壹元壹次方程”、“不定方程解法”、“盈不足术新解”……
一个个章节,凝聚了范钰的心血。
接下来,就是拓印出版。
此事,范钰全权交给了魏明。
魏明揣着银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城里最大的刻印坊。
他以魏家大少爷的身份出面,果然省去了不少麻烦。
那坊主一看是魏府的公子,哪里敢怠慢,更不敢坐地起价。双方很顺利地谈妥了价钱。
初次拓印,范钰很谨慎,只印了一百册。
几天后,一百本崭新的《算学新编》,被送到了府城最大的书店——“文渊阁”。
因为是新书,作者又名不见经传,书店的伙计只是随手将它们码放在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上面很快就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一连三天过去,一本都没卖出去
。
魏明比谁都着急。
他每天下学,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文渊阁,守在那个角落里,眼巴巴地瞅着。
他甚至还鼓起勇气,向一位前来购书的秀才主动推荐。
“这位相公,您看看这本《算学新编》吧,里面的算法可厉害了!”
那秀才拿起书,随意翻了两页,看到里面全是些“甲乙丙丁”、“子丑寅卯”,顿时没了兴趣,嗤笑一声,将书丢回原处。
“哼,奇技淫巧,雕虫小技罢了!大丈夫当读圣贤之书,安邦定国,岂能沉迷于此等术数之道!”
说罢,便扬长而去。
魏明被噎得满脸通红,心里又急又委屈。
他跑回家,把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范钰。
“范钰,怎么办啊!一本都卖不出去!那些人都说这是不务正业!”
范钰正在为院试温书,闻言只是抬了抬头,神色淡然地让他稍安勿躁。
“再等等。”
“还等?”
魏明急得首跺脚。
“嗯,”范钰的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酒香不怕巷子深。”
第五天,魏明在书店的角落里,己经等到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书店的门帘“哗啦”一声被猛地掀开,一个身穿葛布长衫,头发花白、胡子拉碴的老头子,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掌柜的!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所有关于算学的书,全都给老夫搬出来!”
老头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子化不开的焦躁。
书店掌柜显然是认识他,连忙陪着笑脸上前,“哎哟,祖老大人,您可来了!您要的书,小的都给您备着呢!”
说着,便指挥伙计,从书架上搬下来一摞摞的算学典籍。
老头子也不客气,首接蹲在地上,拿起一册,飞快地翻阅,嘴里还念念有词。
“废物!《九章算术注》?陈年旧货,毫无新意!”
“啪”地一声,书被他扔在地上。
他又拿起一本。
“《缉古算经》?前人牙慧!老夫倒背如流了!”
“啪!”又是一声。
“《海岛算经》?讲来讲去就是那么点东西!解决不了!解决不了老夫的问题!”
“啪!啪!啪!”
不过片刻功夫,他脚边就扔了一地的书,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全是些“垃圾”、“废物”之类的话。
店里的伙计跟在他屁股后面,苦着脸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对魏明小声解释:“习惯了,习惯了。这位是咱们府衙专管营造计数的祖松鹤祖大人,是个算痴。”
“他有个研究到了关键地方,卡住了,每隔几天就来发一次疯,到处找书。要是看对眼了,那可是成堆成堆地买!”
魏明听得瞠目结舌。
官方的数学家?
就在此时,那个名叫祖松鹤的老头子,在书堆里扒拉着,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一本被压在最下面的,崭新的小册子。
他随手抽了出来。
封面上,是三个古朴的篆字——《算学新编》。
“嗯?新来的?”
祖松鹤嘀咕了一句,不抱什么希望地翻开了第一页。
只看了一眼,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他继续往下翻。
第二页,第三页……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