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三日,江州城内便开始有风言风语流传开来。~精¢武\晓-说-旺* ~罪*新/章.截\埂`歆!快+
起初还只是在一些茶楼酒肆里,几个看似不经意的茶客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白鹿书院的范钰,真是可惜了。”
“怎么说?”
“明德书院的林山长亲自上门去请他,许了无数好处,他竟然给拒了!”
“什么?还有这等傻子?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守着个小破私塾?”
“谁说不是呢!都说那白鹿书院的白先生是个老顽固,自己没本事,就怕教出来的学生比自己强,死死把人攥在手里,耽误人家大好前程呢!”
“嘶……听你这么一说,倒真有几分道理。那白清源教了一辈子书,也就出了一个范钰,说不定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他自己肚子里根本没多少墨水。”
版本也越传越离谱。
有的说,白清源嫉贤妒能,用不可告人的手段控制了范钰,不让他离开。
有的说,范钰其实早就想走了,是白清源以师恩要挟,逼得他不得不留下。
更有甚者,开始全面诋毁白清源的教学水平,说他的学问早己落后于时代,所教的经义错漏百出,继续跟着他学,只会把好苗子给教废了。
一时间,白鹿书院和白清源本人,都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原本因为范钰而门庭若市的书院,渐渐变得冷清。
一些本打算将孩子送来的家长,都开始犹豫观望。
而书院内的一些学子,也开始人心浮动。
明德书院的盘外招,又毒又狠。
他们不与你辩经,不与你论文,而是首接从根子上,污你的名声,毁你的根基。
对于一个靠声誉立足的私塾来说,这无疑是釜底抽薪。
更阴险的手段,还在后头。\零^点/墈/书^ \冕!费!阅_读\
他们不仅散布谣言,还开始了精准的挖角行动。
明德书院的代表,开始私下里频繁接触白鹿书院那些成绩优异的学子,许以重利,百般拉拢。
谣言散布的第三日,魏明从书院出来,正准备回家,却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口,被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可是魏明魏公子?”那人满脸堆笑,态度十分和气。
魏明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何人?找我何事?”
“呵呵,魏公子不必紧张。”
那文士拱了拱手,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钱,是明德书院的教习。今日特来,是想和魏公子说几句体己话。”
明德书院?
魏明的心猛地一跳。
最近城里的风言风语,他自然也听了不少。
他知道明德书院在挖范钰不成后,开始用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皱起眉头,冷着脸道:“我与你们明德书院没什么好说的,请让开。”
说着,他便要绕过那钱教习。
“魏公子且慢!”钱教习却不肯放他走,身子一横,再次挡在他面前,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魏公子,难道你甘心一辈子都活在范钰的阴影之下吗?”
魏明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他猛地回头,死死地盯着钱教习,眼中满是震惊和愤怒:“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
钱教习冷笑一声,那张和气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洞悉人心的狡黠。
“魏公子,你扪心自问。你天资不差,勤奋刻苦也不输于人,可为何,所有人提起你们魏家,提起白鹿书院,都只知范钰,不知有你魏明?”
“你父亲在同僚面前,夸的是范钰。你老师在人前,赞的是范钰。·2?芭^墈?书+蛧? \唔_错+内!容?就连圣上御笔朱批,嘉奖的也是范钰!”
“你呢?你得到了什么?不过是‘范钰的哥哥’这样一个可笑的称呼罢了!”
“凭什么?就因为他会写几首歪诗?就因为他运气好,得了几分虚名?魏公子,这不公平!”
公平……
是啊,公平吗?
魏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脑海中一片混乱。
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手把手地教自己读书写字,目光里满是期许。
可自从范钰蘸醋写圣贤之后,父亲的目光,更多的是落在了那个钰弟的身上。
他想起在书院里,自己明明也很努力,可老师的赞许,同窗的羡慕,永远都属于钰弟。
他想起母亲赵茹在深夜里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哭诉:“明儿,我的明儿,都是那个扫把星!他抢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爹的心,你的功劳,你的前程……全都被他抢走了!”
以前,他总觉得母亲是偏激了。
范钰……钰弟,他人其实很好。
他会给自己讲解难题,会把自己的笔记借给自己看,会在自己受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
很多时候,魏明是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他觉得范钰就像天
上的太阳,光芒万丈,自己能跟在他身边,也与有荣焉。
可……
当这光芒太过炽烈,将自己完全笼罩,连一丝影子都看不见的时候,那种感觉,就变了味。
变成了心底里一丝丝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怨恨。
“魏公子,你和范钰,不是一路人。”
钱教习看着魏明变幻不定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于是趁热打铁。
“他范钰,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可以为了所谓的‘风骨’,去得罪知州,去拒绝明德书院。”
“他输得起!可你呢?”
“你是魏县丞的嫡亲儿子!你身上背负着光耀门楣的期望!你的每一步,都必须走得稳,走得对!”
“留在白鹿书院,你永远是第二。你所有的努力,都只会成为衬托范钰这朵红花的绿叶。”
“你信不信,将来的院试,就算你二人同去,考官们也只会高看范钰一眼?”
“可来我明德书院,就不一样了!”
钱教习的语气变得火热起来。
“我们会给你最好的资源,最好的老师!我们会让你摆脱范钰的阴影,让你自成一家!我们会动用书院所有的关系,助你在院试中一举夺魁!”
“想象一下,魏公子——当你的名字高挂在院试的榜首,而范钰却名落孙山时,世人会怎么看?”
“他们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璞玉,谁不过是浪得虚名!”
“到那时,你才是江州第一天才!你父亲会为你骄傲,整个魏家,将以你为荣!”
“这,才是你本该有的人生!”
这番话,在魏明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院试夺魁……摆脱范钰的阴影……成为江州第一……
这些词语,像带着魔力的咒语,在他心中疯狂地滋长。
他仿佛看到了一副画面:金榜之上,自己的名字高居榜首,万众瞩目。而范钰,则落寞地站在人群中,仰望着自己。父亲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肩膀,母亲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那样的场景,实在是……太诱人了。
可另一道声音又在心底响起。
那是范钰温和的声音:“阿明,这道题的解法,其实可以换个思路……”
那是白清源老师期盼的眼神:“魏明,你的根基扎实,只要戒骄戒躁,将来成就必不在范钰之下。”
那是背叛……
这是对老师的背叛,也是对……哥哥的背叛。
两种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撕扯,天人交战。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一边是触手可及的荣光与前程,一边是恩重如山的师徒情谊与兄弟之情。
该怎么选?
他不知道!
“怎么样,魏公子?”钱教习逼近一步,声音带着蛊惑,“做出你的选择吧。是做一辈子陪衬的绿叶,还是成为那朵最耀眼的红花?”
“别说了!”
魏明猛地发出一声大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用力推开身前的钱教习,眼中布满了血丝,神情痛苦而挣扎。
“让我想想……让我……自己想想!”
他丢下这句话,像是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转过身,跌跌撞撞地,疯狂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钱教习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却也不恼,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衫,看着魏明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冰冷的笑容。
他知道,鱼儿,己经上钩了。
魏明一路狂奔回家,将身后所有好奇的目光都甩在脑后。
他“砰”的一声撞开自己的房门,又重重关上,落下了门栓。
钱教习的那些话,像魔音贯耳,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脑海中回响。
——“难道你甘心一辈子都活在范钰的阴影之下吗?”
——“摆脱范钰的阴影,自成一家!”
——“助你在院试中一举夺魁!”
不甘心!
他当然不甘心!
魏明双手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地蹲了下去。
他不是圣人,他有虚荣心,有嫉妒心,有属于一个正常少年的所有喜怒哀乐。
他喜欢范钰这个弟弟,可他也嫉妒他。
这种矛盾的情感,让他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