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院每天都有值班医生，但来看病的学生一般都是些小毛小病，很少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秦昭然把最后一位挂水的学生送走，刚准备点个外卖，又有人敲门了。
“进来。”
秦昭然放下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来人很瘦，头发卷曲凌乱，血糊了半张脸。他单薄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衬衫之下，身上沾满了斑驳的颜料和干涸的血迹。
秦昭然在校医院工作了两三年，从没见过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的学生，她赶紧拉开面前的凳子，让同学坐下，连续问道：“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不小心在画室摔了一跤。”
秦昭然显然不太信，撩起他额前的头发看了看。
这位同学脸上除了有被眼镜片碎渣割伤的伤口，颧骨位置还有明显的肿块淤青，像是打架造成的伤。
A大是明文规定禁止学生打架的，但这种事情，她作为校医生，也不方便管太多，只能做到一些提醒义务。
但学生既然不愿说，秦昭然也不强求，便嗤笑着道：“摔的挺狠啊，眼镜都碎了，亏你运气好，没扎到眼睛里，”她说着，转身打开了校病历系统，“哪个专业的，叫什么？”
“美术系，岑苓。”
秦昭然调出了岑苓的档案，确认是在校学生后，拆了包医用湿巾，开始帮他擦拭伤口和脸上的污血：“伤口不深，但要消毒。”
她把伤口周围清理干净，又用棉签沾了点碘伏，轻轻地擦在了伤口上。
伤口传来丝丝刺痛，岑苓乖乖坐着，一动不动。
秦昭然用医用纱布把伤口包裹了起来：“好了，伤口暂时别沾水，我给你开点消炎药，早晚各一粒，过两天结痂了纱布就可以摘了，”她说着，在电脑伤输入了诊断信息，又一边劝诫道，“病历上我就写你是摔的，别再跟人打架了啊。”
岑苓没吭声。
“你这次受的伤还算轻，不当回事，打架情节严重了可是要被开除学籍的。”秦昭然只当他是不服气，偏过头还想再劝些什么，却见面前的人双眼迷离，好似要晕过去一般。
刚才岑苓脸上都是血，秦昭然并没看清他的样子，现在才发现岑苓的脸红得有些异常，且周身散发着一丝很淡的茶香，清雅、微苦，是omega的信息素味。
秦昭然立刻伸手探了探岑苓的额头，温度高得不正常：“你发热期快来了？”
岑苓眉心微拧：“我是beta。”
“你身上omega信息素的味儿都溢出来了，还说自己是beta，”秦昭然瞟到了岑苓脸上的伤，愈发气结，“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发热期都快来了还去跟人打架。”
岑苓不愿多说，指了指电脑屏幕。
秦昭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性别那栏里是“男性beta”的字样，她连忙核对了几遍系统内学员照片和岑苓本人的脸，在确定来的是本人之后，愣住了。
本人的真实性别和系统内有出入的话，有两个原因。
一是当初登记的时候就登记错了，但学校每年都会组织体检，学生们的健康状况都会及时更新。
第二个原因就是，这个人近期才开始分化。
人类分化的时间段一般是在13-16岁之间，到了18岁腺体就完全定型了。
岑苓现在已经20岁了，这个年龄才分化非常罕见，全世界的beta只有0.00097%的概率会进行延迟分化，而且分化之后，不管是成为了alpha还是omega，腺体都很难发育成熟，身体的抵抗力会大幅度降低，从而产生一些难以治愈的并发症，严重的还会危及性命。
事情变得棘手了起来。
秦昭然坐直身子，把两边的头发别到耳后：“发热持续多久了？”
岑苓不答话，他其实早就猜到了近来身体异样的原因，甚至还猜到了自己应该分化成了omega，一直没来医院就是因为难以接受这件事。
他一直都很认可自己beta的性别，甚至觉得beta可以免去很多发热期或是易感期的痛苦，也正是因为这个性别，他才能看清季家人的嘴脸。如果季家知道他分化成了omega，恐怕会连夜把他喊回去养着，等待时机成熟后他就会成为季家为了家族利益而送出去的联姻工具人。
而且在小说剧情强制性的作用下，他的处境可能会比现在更惨。
秦昭然见岑苓一直不说话，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劝道：“你的情况很很危险，再拖下去，到时候再高明的医生也救不了你，必须提早干预治疗。”
岑苓眼睫微颤，抿唇不语。
秦昭然有些急了：“看你的症状应该快到初次发热期了，延迟分化很容易患上信息素紊乱症，不配合治疗会非常危险！”
信息素紊乱症……
如果没记错的话，原著中季雨泽被下了烈性药后，便患上了这个信息素紊乱症，从此就离不开alpha信息素了。
他不想像那样，成为情欲的奴隶。
岑苓不再隐瞒：“半个月前有的症状。”
秦昭然见他终于说话了，松了口气：“除了发热，还有别的症状吗？”
“有时候后颈会疼。”
秦昭然追问：“具体什么时候。”
“我有个舍友，每次他用信息素压迫我的时候就会非常疼，其他时候还好，”岑苓思索了下，老老实实汇报，“哦对了，还有一次是因为看到了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闻到他们的信息素后也会疼。”
秦昭然将情况记录了下来，道：“你的腺体还没发育完全，现阶段对带有情欲讯号的信息素非常敏感，对于压制性的alpha信息素也是如此。抱歉，冒犯了，”秦昭然是一个女性alpha，她转过椅子面向岑苓，释放出了一些青柏味的信息素，“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吗？”
岑苓能感觉到有股alpha信息素包裹住了他的腺体，试图压制他，但威胁力很小：“有一点吧。”
“不可能啊，我明明尝试在压制你的，居然没什么效果，”秦昭然诧异地呢喃着，很快做出了合理的猜测，“难道你的信息素等级还远高于我？”
秦昭然是已经是A级alpha了，如果她的信息素都对岑苓不起作用的话，岑苓的信息素只会高于A级。
难道是极其稀有的S级omega？
秦昭然不敢凭空断定，强压下了内心的震惊：“我觉得，你明早需要再来一趟，测一下你的信息素等级。”
岑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分化了。”
秦昭然推了下眼睛：“目前omega的法律保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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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非常完善，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什么。如果你是高等级的omega，在各方面也都会受到优待。”
岑苓吃过剧情强制性的亏，不敢去赌：“拜托了。”
秦昭然深吸了口气，良久，妥协道：“那好吧，我可以帮你瞒着，但你必须做个全面检查。我在校外的一家私人医院挂职，你明天到那里去找我，查一下你的信息素等级和腺体发育情况，不会暴露你分化的事的。”
岑苓点点头，同意了。
“哦对了，你说的那个信息素对你影响特别大的舍友，不会是江拓野吧。”秦昭然大胆猜测道。
男生宿舍分为omega宿舍和alpha、beta混住宿舍，岑苓对外是beta，必然只能住在A/B宿舍内，而A大唯一一个等级在A级之上的alpha，正是是建筑系的S级alpha江拓野。
岑苓：“嗯，是他。”
秦昭然脸上闪过一丝欣喜：“那正好，omega的信息素紊乱症有一个很好的治疗办法，需要S级alpha的标记，你和他既然是舍友，关系应该不错……你笑什么？”
“没什么，和他不熟。”岑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何德何能，竟与主角受有了相同的设定，难怪原著中季雨泽对江拓野这么执着。
所以下一步，是要让他去抢夺主角受的白月光吗？
秦昭然见岑苓脸色不好，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当然，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另外还有一种更科学的方法，国外研究出了一种新型抑制剂，里面含有人工合成的S级alpha信息素，发热期往腺体里注入这种抑制剂，可以很好的改善信息素紊乱症。不过，这款抑制剂的价格有点高。”
岑苓：“多少钱？”
秦昭然伸出四根手指：“一剂四万。”
很好，不是他能负担得起的。
岑苓瞬间打消了这个念想。
秦昭然耸了耸肩：“S级信息素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你现在发现得早，只要及时治疗干预，一切都来得及，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话。先加个联系方式，你有什么状况都可以及时跟我沟通。”她说着，打开了自己的二维码。
岑苓扫了二维码后，两人当面加上了好友。
秦昭然：“还有就是，你必须尽快从A/B宿舍搬出去，一旦正式进入发热期，你只能一个人呆着，如果不行的话就来找我，我给你安排单人病房。”
岑苓：“我已经自己出去租房了。”
“那就好，”秦昭然总算听到了今晚的交谈中岑苓唯一正确的决定，“我先给你一点抑制剂和隔断贴应急，明天下课后记得来我的私人医院做检查，到时候我再给你配强力抑制剂和隔断贴。”
岑苓接过东西，在秦昭然的指导下先贴了一幅隔断贴。
“行了，今天先到这，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秦昭然顿了顿，“以后别打架了。”
岑苓没对自己的伤再做解释，闷声道了句“谢谢”，便拎着东西离开了校医院。
秦昭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下去。
昏暗的路灯下，一个清瘦的身影缓缓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显得孤寂又无助。
过了很久，直到看不见岑苓的身影了，秦昭然才摇着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