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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探望

作者:留一枝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相王府,承乾院内。


    午后的阳光透过花窗,洒下一片金黄。


    庭院中央的石桌旁,一身银杏黄锦袍的男子蹲在地上,他双目紧闭,脸上平静,任由对面粉雕玉琢的小女童,用一支蘸满墨汁的毛笔,在他英挺的脸上肆意涂抹着。


    画毕,女童退后一步,看着男子的脸变成了很滑稽的“大花猫”,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


    听到这笑声,蹲在地上的男子睁眼也跟着咧开嘴,发出嗬嗬的痴笑声,他的笑容神采有一种懵懂得不符合年龄的呆傻。


    与他往昔的飞扬狠厉判若云泥。


    不远处的廊檐下,王妃杜筠和宋嫣静静伫立,神色不一地凝视着这温馨古怪的一幕。


    杜筠面色难看,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儿子陪小女儿玩起如此稚拙的游戏,变成这副痴傻模样,心中漫出难言的苦涩。


    对面的笑声,在她听来像针扎在心上一样刺痛。


    她眼神里有深不见底的哀伤。


    站在她身旁的宋嫣,脸上则挂着很是欣慰的笑容。她嘴角轻微弯起,笑容柔和,眼神专注,看着玩耍的兄妹俩,仿佛眼前的景象是多么的和谐美满。


    宋嫣的目光没有离开玩耍的两人,声音轻柔得像一阵微风,飘向身旁忧心如焚的杜筠:“母妃,关于过继世子的事,您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了?”


    杜筠年近四十,在这医技不算很高的地方,也不太可能再亲自生养个孩子了,所以过继是唯一的选择。


    她身体轻颤了下,缓缓摇头,眼睛胶着在宋昭身上,有些无力地道:“此事……容后再议吧。再等等看,或许昭儿他,会有好转。”


    宋嫣侧过头看向杜筠,眼神里关切又清醒,“母妃,太医说,兄长能从鬼门关抢回这条命,已是上天眷顾难得的奇迹了。”


    她沉吟片刻,给了杜筠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直指痛点:“母妃,您也需为自身考量。过继之事,宜早不宜迟。早日定下名分,对王府、对您、对钰儿,都是安稳的保障。”


    她的眸光重新落回嬉笑的宋昭身上,诡异的柔和笑容重新浮现,就像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卷,“其实,母妃您仔细想想,兄长现在这样……又有何不好呢?”


    “您看,他现在陪着小妹玩得多开心,多投入?过去的兄长,何曾这样耐心地陪小妹玩耍过?一次都没有。”她向前迈了一小步,声音放低放软,用一种诱哄的语气说,“而且,这样的兄长,也不会出去惹是生非,让您日夜悬心。他只会乖乖地安稳地待在府里,待在您和钰儿的身边,每日承欢膝下,共享天伦。”


    每个字都敲在了王妃的心弦上。


    “您想啊,您早日择定世子人选,今后王府里繁杂琐碎的俗务,朝堂上的纷扰,就都压在这位外人身上了。兄长他,”宋嫣眸光锁住痴笑的宋昭,“今后也不会被这些府里府外的俗事缠身了。”


    “母妃,有出息有抱负的儿郎,自当放他出去展翅高飞,翱翔天地。而像兄长现在这般,不就是上天特赐予他的,承欢膝下,无忧无虑的福分吗?”


    宋嫣一句接一句,声音如涓涓细流,温婉动听。每句话都站在了王妃和宋昭的立场上,全是体贴和为你好的意味。


    不断引导着杜筠接受宋昭永无恢复可能的现实。


    杜筠的视线,在宋嫣温言软语的诱导下,不由自主地重新投向庭院中央。


    阳光下,宋钰笑靥如花,天真烂漫。


    宋昭,顶着一张被墨汁涂得滑稽可笑的脸,对着妹妹痴痴地笑着,笑容单纯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这幅“兄友妹恭”的画面,在宋嫣话语的渲染下,开始扭曲变形,真的透出一种病态诡异的和谐与宁静来。


    摇摆不定的杜筠,内心对儿子许会恢复的希望,也开始松动。


    她看着宋昭天真纯粹的笑容,听着宋钰的童声笑语,再想到王府未来的重担和可能的风雨……


    一丝叹息,从她紧抿的唇边逸出。


    嫣儿说得对,这或许,也算是昭儿的一个好归宿了。


    这个家,也需要早日维持表面的安宁。


    杜筠吸了口气,交握的手指松开,脸上收起忧心,抬眼看向宋嫣,有了决断,“嫣儿之言,不无在理。”


    “你的心思,一向比母妃通透,看得更长远。”她一副认真权衡的神色,“关于这过继之人,你心中,可有属意人选?”


    宋嫣迎上杜筠探寻的目光,微垂下眸,似在仔细斟酌,为她分忧解难,分析道:“女儿认为从旁支宗族中择选,隐患较大。”


    “外人秉性能力,我们难以把握。让其承袭世子高位,恐引狼入室。”她轻轻摇头,眼含忧虑。


    她道:“女儿觉得,与其舍近求远,徒增变数,不如就在我们府内择一知根知底,易于掌控之人。”


    “王府中庶出的公子就两位,王孺人所出的二公子,以及杨淑仪所出的三公子。杨淑仪母妃您也知晓,她性情浮躁,心胸狭隘,行事张扬跋扈。她教养出的人,耳濡目染下,能有多高的眼界,多好的心性。”她果断地将杨氏一脉排除在外。


    “这二公子倒是合适人选。他生母王孺人性情怯懦,背后又无母族撑腰,于府中不敢兴风作浪。她的身子骨大夫也说过,就是熬日子罢了。”她声音压低,“日后她要不在了,母妃您就是二公子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了。”


    “二公子的品性,众人皆知,温良敦厚。您要给了他世子之位,这再造之恩,他必定会十分感念。”宋嫣的语气有点推心置腹的意味,“王府的未来,只有交到这样一个品性良好,且完全依附于您的人手中,母妃您才能真正高枕无忧。”


    杜筠眼中也有了决然,此时,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一名青衣小仆垂首躬身立在廊下,恭谨地通传:“启禀王妃、县主,王爷回来了,正陪着几位前来探望世子的贵客,往承乾院这边来,已过了垂花门,片刻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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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嫣适时地收住了话头,对杜筠柔声道:“母妃,既有贵客至,孩儿便先行告退,去偏房暂避了。”


    王妃杜筠也从方才沉重的议题中回过神来,重新端起了王府女主人的雍容姿态,颔首道:“去吧。”


    她整理了一下衣襟,换上得体的迎客神情,在侍女的簇拥下,款步往承乾院外迎去。


    宋嫣则转身退入了与主屋相连的偏房,这是专为女眷回避外客而设的静室。


    这几日,自打宋昭遇害变得痴傻的消息传开,前来相王府探病的人络绎不绝。


    承乾院也成了王府最热闹的去处,探病的访客从清晨到日暮,一拨未散,一拨又至。


    今日,这已是第三拨了。


    偏房内光线稍暗,陈设雅致。


    宋嫣没有落座休息,而是走到了临窗的书案边。


    这里位置绝佳,窗棂上糊着的半透明霞影纱,保持了室内的私密,又留有几道不易察觉的缝隙,足以让她将庭院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她视线透过细窄的缝隙,望向院门方向。


    只见相王宋澈一身亲王常服,步履沉稳地走在前面,王妃杜筠伴在身侧。


    他们身后跟着五位客人。宋嫣一眼便认出,为首的是韦丛岩的父亲韦仆射,以及几位韦氏族中有头脸的叔伯长辈。


    他们身着锦袍,神情庄重,正与相王低声交谈。


    宋嫣的目光触及人群末尾那道身影时,心头倏地一跳。


    韦丛岩,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着实出乎她的意料。自打红绡阁风波过后,无论是在宫中宴席还是偶然街巷相遇,韦丛岩都在疏远回避她。


    她知晓说了那番话后,他必然是对她生了厌,连带对整个相王府恐怕都避之不及。


    她本以为,以他的骄傲,是不会再踏足相王府半步了。


    眼前的事实,推翻了她的想法。


    韦丛岩就站在那里,身处于一群长辈之中。他穿着一身清雅的松青色常服,阳光落在他如玉的侧脸上,勾画出他完美的轮廓。


    他的俊美有一种不沾凡尘的疏离感,气度也尤为显眼。


    与在红绡阁时的冷傲不同,此时的他,姿态显得沉静而内敛。


    他微微落后长辈们半步,姿态恭敬,不卑不亢,保持着世家子弟应有的分寸。


    长辈们围绕着相王和王妃,低声交谈着世子病情和问候之语。


    韦丛岩则安静地立在一旁,垂着眼睑,像是在专注地聆听着长辈们的交谈,姿态无可挑剔。


    她观察着韦丛岩,发现他沉静的眼眸,瞧着专注,实则有些飘忽不定。


    他的视线状似无意地扫过庭院中的花草,回廊的雕栏……像在搜寻着什么。


    还短暂地朝着偏房的方向,朝她藏身的这扇窗户,若有若无地扫了一眼。


    眼神飞快,快得像飞鸟掠影,倏忽而过杳无痕迹,一切复归如常,他继续扮演着恭敬聆听的晚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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