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长征》
第九十八章 阿贵
阿贵**。
他的身体被三把刺刀同时捅穿,钉在了一块焦黑的石头上。
直到临死他那双年轻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瞪着前方,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那把卷了刃的大刀。
他没能看到回家的路。
也没能再摸一摸他阿妈的脸。
阿妹也还在等他的新衣裳……
而石头岭,最终还是失守了。
当最后一面残破的**旗,被日军的太阳旗取代时,整座山头已经找不到一个还能站着的华夏军人。
陈墨和林晚活了下来。
是在侧翼潜伏的、叶肇麾下的那支客家兵组成的步兵营,拼死打出了一道口子,才将他们几个,从那片必死的绝地里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撤退的路上没有人说话。
队伍里只剩下不到二十个活人,几乎人人带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血腥味和失败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的沮丧。
他们是石头岭的幸存者。
也是失败者。
虽然他们用一个连的代价,成功地将日军第106师团的主力,死死地拖在了这片山区里整整两天两夜。
为主力部队的合围,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
但阵地丢了,就是丢了。
弟兄们**,就是**。
陈墨的腿在撤退时,被一颗流弹擦伤。
伤口不深,但让他走路一瘸一拐的。
他没有去处理伤口。
只是沉默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东西。
是阿贵的那张沾满了血和泥土的全家福。
**自己为什么要拿着这个。
或许是想为那个年轻的生命,留下一点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或许,他只是想提醒自己,这场战争到底有多么的不讲道理。
提醒着他战争面前人人平等,别以为有了少校的身份和组建一个自以为是的特种小队,就以为能改变什么局面……
而当他们从战场上下来后,被一位将领带到了位于万家岭西侧,一个名叫“磨盘山”的地方。
这里是第九战区,第四军的临时指挥部。
也是整个万家岭口袋阵的总预备队,所在地。
当陈墨他们这群衣衫褴褛的残兵,走进这个临时用帐篷和寺庙改造的指挥部时。
所有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敬意目光。
第四军军长吴奇伟一个面容清瘦,但眼神却异常坚毅的将军,亲自迎了出来。
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只是对着他们这不到二十个残兵。
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副官,下达了命令。
“把我们最好的伤药,都拿出来。让炊事班给弟兄们做一顿有肉的饭。”
“让他们好好地睡一觉。”
陈墨被单独带到了薛岳的前敌指挥部。
那间依旧设在破庙里的昏暗的房间。
薛岳正站在那幅巨大的沙盘前。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他的眼睛里,却布满了熬夜留下的血丝。
他看到陈墨进来,只是点了点头。
“回来了?”
“回来了。”
“伤怎么样?”
“死不了。”
简单的如同朋友间的对话。
却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克制和沉重。
“石头岭的事我都知道了。”薛岳缓缓地说道,“你们打得很好。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他指着沙盘上,那个代表着日军106师团的巨大的红色箭头。
那个箭头此刻已经被数十个代表着华夏军队的蓝色的小箭头,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你们用一个连的代价,为我们争取了四十八个小时。”
“现在松浦淳六郎那条疯狗,已经彻底钻进了我们的口袋。”
“包围圈已经彻底形成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墨,那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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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里流露疲惫和不忍。
“只是……苦了,你们那些弟兄了。”
陈墨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阿贵,是那个连长,是那些在石头岭上化为焦土的年轻的脸。
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阿贵的全家福。
放在了沙盘上。
照片被鲜血浸透得有些发硬。
“总座。”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摩擦。
“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照片了。”
薛岳看着那张照片。
他也沉默了。
良久。
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
“那你想怎么做?”
“总攻。”
陈墨的回答只有一个词。
但那里面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力量。
“现在立刻,马上发动总攻。”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他指着沙盘上,那些蓝色的小箭头。
“我们的弟兄,在每一个阵地上都在流血。每多等一分钟,就会有更多的‘阿贵’,回不了家。”
“而且,”他的目光转向了沙盘之外,那片代表着九江方向的空白区域,“冈村宁次不是傻子。他很快就会发现106师团,已经陷入了绝境。到时候他的援军,会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彻底地解决掉松浦!”
他的话说得又急又快。
薛岳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反驳。
因为陈墨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拿起桌上的电话,接通了各个军的指挥部。
“命令!”
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冰冷而又锋利。
“第九战区,所有参战部队!”
“目标万家岭地区敌106师团!”
“于今日午夜十二点整!”
“发动,总攻!”
第九十九章 万家岭没有眼泪
午夜。
万家岭下起了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夹杂着冰冷的秋风,狠狠地,抽打着这片早已被鲜血浸透的土地。
仿佛连老天都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最后的绞杀而哭泣。
总攻就在这片泥泞的黑暗的雨幕中开始了。
没有炮火准备。
因为距离太近了,炮弹已经分不清敌我。
只有无数的穿着各式军装的华夏士兵,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复仇的军团。
沉默地从四面八方所有的山谷、隘口、丛林里涌了出来。
然后朝着那片被围困在山谷盆地里的日军106师团的残部,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陈墨也在这支冲锋的队伍里。
他的腿上被重新绑上了绷带。
他背着一**。
手握着那把沾满了阿贵和敌人鲜血的大刀。
林晚紧紧地跟在他的身边。
她的手里端着那支早已擦拭得,一尘不染的三八大盖。
他们被编入了第七十四军,王耀武麾下的一个突击营。
这是整个第九战区,最精锐的中央军德械师。
他们的任务是作为一把尖刀,从最艰难的正面,直插敌人的心脏——松浦淳六郎的师团指挥部。
“弟兄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一个年轻戴着德式M3-5钢盔的中央军团长,在雨中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我们是**的精英!是委员长的卫队!”
“今天就要让小鬼子们,也尝尝我们德械师的厉害!”
“为了**!为了委员长!”
他拔出腰间的**瑟**,就要第一个冲上去。
“等等。”
陈墨却一把拉住了他。
在那个团长惊异的目光中。
陈墨缓缓地摇了摇头。
“长官。”他说。
“这场仗不是为了**。也不是为了哪个个人。”
他指了指周围,那些同样在冒雨冲锋的穿着各式军装的友军。
有川军、有粤军、有桂军、有西北军……
“这场仗是为了他们。”
他又指了指自己脚下这片泥泞的却又无比亲切的土地。
“也是为了它。”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更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我们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的那份尊严。”
那个年轻热血的中央军团长,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气质却比他更沉稳更坚定的年轻上校。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年轻,同样精锐的弟兄们嘶吼道:
“为了——”
“华夏!”
“杀——!!!!”
战斗瞬间就进入了最惨烈的状态。
日军106师团,虽然已经被围困多日,弹尽粮绝。
但困兽犹斗。
他们依托着山谷里,那些天然的洞穴和岩石组织起了极其顽强的抵抗。
**如同死神的镰刀,在雨夜里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的**声,此起彼伏。
陈墨和林晚混在冲锋的人群中。
他们没有再创造任何“奇迹”。
他们也和身边所有普通的士兵一样。
会在泥泞中滑倒。
会被飞溅的弹片划伤。
他们看着身边,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话的战友,在下一秒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个年轻的士兵脚下踩到了一颗**,下半身被炸得血肉模糊。
他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陈墨有想过去救他。
却被一个老兵死死地拉住了。
“没用了。”
老兵的脸上满是麻木的神情。
“别浪费时间。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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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的生命,在雨水中慢慢地熄灭……
最后他们冲进了一个,由日军重兵把守的山谷隘口。
隘口里至少有五挺**,形成了一个交叉的死亡火网。
突击营在这里付出了近乎于毁灭性的代价。
士兵们像麦子一样一排排地倒下。
却依旧无法前进一步。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
陈墨动了。
他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去思考什么战术。
他只是将那把从阿贵那里继承来的大刀,从背后抽了出来。
然后他对身边那些同样被压制得,抬不起头的幸存者们嘶吼道:
“万家岭没有眼泪!”
“真男人永不后退!”
“都**给老子起来!”
“跟我冲!”
他第一个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
迎着那如同暴雨般,泼洒而来的弹雨。
就那么直挺挺地向前走去。
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他们看着那个在火光中,如同神魔般的身影。
看着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感染了。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血也跟着燃烧了起来。
“丢那妈!跟佢搏命啊!”
“龟儿子!老子豁出去了!”
“……杀!”
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从掩体后面站了起来。
他们扔掉了,手中那些已经打光了**的**。
他们拔出了腰间的大刀刺刀,甚至是工兵铲。
他们跟随着那个走在最前面的疯狂的身影。
形成了一股由血肉和意志,组成的沉默的却又无可阻挡的洪流。
迎向了那片死亡的火网。
雨越下越大。
血染红了整条山谷。
第一百章 富金山
雨停了。
但天没有亮。
战斗后的寂静,比战斗时的喧嚣更让人感到心悸。
空气里,除了雨水滴落在钢盔和树叶上的“嘀嗒”声,就只剩下伤员那若有若无的、被压抑到了极致的呻吟。
陈墨靠在一块被熏得黢黑的岩石上,试图给自己点上一支烟。
那支烟是他在一具日军军曹的尸体上找到的,烟盒早已被血水和雨水浸透,里面的烟也变得软趴趴的。
他划了三根火柴,才终于将那潮湿的烟草点燃。
他深吸了一口,那辛辣劣质的烟草味,狠狠地呛进了他的肺里,引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血顺着他的嘴角和着烟丝的碎末,一起咳了出来。
他的身上又多了五处伤口。
最深的一处在左侧的小腹,是一处刺刀伤几乎贯穿。
此刻,只是用一根从**身上扒下来的皮带,死死地勒着勉强止住了血。
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一阵如同被钝刀子割肉般的剧痛。
但他,活下来了。
和他一起从那条死亡隘口里,冲出来的不到三十个人也都活下来了。
陈墨的目光,越过身前那片由尸体和武器残骸铺成的地毯,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被炸塌了一半的山洞。
那里就是日军第106师团的司令部。
现在它成了一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坟墓。
洞口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具尸体,大部分是日军的卫兵和参谋,也有几个是冲在最前面穿着德式钢盔的中央军弟兄。
他们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同归于尽。
林晚正蹲在洞口,用一块破布仔仔细细地,擦拭着一柄缴获来的刀柄上镶嵌着樱花徽章的,佐官指挥刀。
她的身上也挂了彩。
左臂上一道长长的刀伤,翻卷着皮肉……
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那不是她的手臂,只是一截无关紧要的木头。
她是第一个冲进那个山洞的人。
也是亲手用**,割断了那个名叫松浦淳六郎日军中将喉咙的人。
陈墨记得在原来的世界中,松浦淳六郎只是重伤并没有死。
现在被林晚杀**,也不知道历史会因此而改变。
但陈墨也已经管不了那么多。
他看着林晚,想说些什么。
想问她,疼不疼。
想告诉她,去处理一下伤口。
但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战场上他们早已习惯了,用沉默和伤疤来交流。
这时一个满脸是血的中央军连长,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他对着陈墨,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骄傲和轻视。
只剩下最纯粹的劫后余生的敬畏。
“陈……陈上校。”他沙哑地说道,“薛……薛长官的电报。他问我们这边战果如何。”
战果?
陈墨缓缓地,转过头。
看了一眼这片尸横遍野的山谷和那些靠在石头上,眼神麻木或是在低声哭泣幸存的弟兄。
他苦涩地,笑了笑。
然后对那个连长,说道:
“你就这么回报薛长官。”
“就说万家岭上……”
“再无活着的倭寇……”
电报很快通过设置在后方的中继电台,很快就传到了百里之外,位于德安的第九战区总指挥部。
薛岳将军拿着那封只有短短一句话的电报,看了很久很久。
脸上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悲伤。
“给军委会报捷吧。”
他将电报纸,递给了身边的参谋长吴逸志,声音沙哑得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喝过一滴水。
“就说我第九战区历经十数日血战,已于今日凌晨全歼日寇第106师团主力于万家岭地区。毙敌中将师团长松浦淳六郎以下,万余人……”
“总座,”吴逸志看着薛岳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有些担忧地说道,“我们自己的伤亡……也……”
“那是战后该统计的事。”
薛岳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我们需要一场胜利。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需要一场,能提振人心的大捷!”
“去吧。”
吴逸志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这场关乎国运的巨大的赌局中。
胜利的意义早已超越了战场本身。
当吴逸志转身离去后,薛岳才缓缓地,走到了那幅巨大的**前。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已经被数十个蓝色箭头,死死钉住的万家岭地区。
他的手微微地有些颤抖。
他知道那句“再无活着的倭寇”,背后是怎样的一番尸山血海。
他也知道自己麾下,那些同样年轻的鲜活的生命,又有多少永远地留在了那片湿冷的红色的土地上。
他赢了。
赢得了他军事生涯中最辉煌的一次胜利。
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只有一种深入骨髓冰冷的空虚。
【大别山北麓,富金山】
与万家岭那场酣畅淋漓的围歼战不同。
在这里武汉会战的另一端,一场同样惨烈,却更加绝望的阵地防御战,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尾声。
富金山这座扼守着商城至固始公路的战略要地。
此刻早已被炮火彻底地夷为平地。
山上找不到一棵完整的树。
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石头。
只有被炸得翻卷过来的黑红色泥土,和无数的弹坑。
弹坑里填满了破碎的钢盔和扭曲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宋希濂将军麾下的第七十一军,德械三十六师。
这支被誉为“**精华”的王牌部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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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在这座并不算高大的山头上,硬生生地顶住了,日军第二军主力整整十天十夜的疯狂进攻。
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为整个武汉会战的西线防线,铸就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钢铁屏障。
但现在这道屏障,也已经到了即将崩塌的最后边缘。
师长陈瑞河,站在一处被炸塌了半边的指挥所里,正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动静。
他的一条胳膊,用绷带草草地吊在胸前。
在他的视线里。
山下黑压压的日军,正在重新集结。
十几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如同移动的堡垒,缓缓地向前推进。
在他们的身后,是至少一个联队的步兵。
这是敌人今天的第十二次冲锋。
“师座,”一个同样浑身是血的团长,走了过来汇报道,“阵地上,还能动的弟兄,已经,不到五百人了。”
“**平均每人不到三发。”
“**……已经全打光了。”
“军部……还是联系不上吗?”
陈瑞河缓缓地放下了望远镜,没有回答。
他知道联系不上了。
他们的电台,早在三天前就被炮火摧毁了。
他们早已成了一支没有支援的孤军。
他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从淞沪战场,就一直跟着自己的老部下。
他看到对方的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疲惫。
“联系不上,就不联系了。”他平静说道。
“军人的天职是什么?”
“……是服从命令。”
“对。是服从命令。”陈瑞河点了点头,“军座给我们的命令是什么?”
“是死守富金山。与阵地共存亡。”
“那就成了。”陈瑞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令还没变。我们就还得守。”
他走到指挥所的角落,从一个破木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面崭新的**满地红的国旗。
是他一直珍藏着的。
“把旗子给老子挂出去!”
他将国旗递给了那个团长。
“就挂在我们阵地的最高处!”
“让小鬼子们都**,看清楚了!”
“我三十六师虽然快打光了!”
“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
“这富金山就还姓中!”
那个团长看着手中的国旗,看着师长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猛地挺直了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师座!”
他转身拿着国旗冲了出去。
陈瑞河则缓缓地,拔出了腰间那把,象征着黄埔荣耀的中正剑。
他走到指挥所的洞口,看着山下那越来越近的黑色的潮水。
他知道自己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但他没有什么遗憾
因为他和他的三十六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第一百零一章 大捷
华北,冀南平原
与正面战场那如同炼狱般的,血肉搏杀不同。
在这里另一场无声的却同样致命的,战争正在悄然地进行着。
八路军129师的一支小分队,正像一群最耐心的猎人静静地,埋伏在一处废弃的铁路道基的两侧。
他们的身上都披着,用高粱叶和玉米秆编织而成的伪装。
完美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带队的是年轻的战士铁牛。
经过了组织的锻炼和学习,他已经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兵,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班长。
他的脸上褪去了稚气,多了沉稳和坚毅。
他们在等。
根据情报今天中午,会有一列从天津开往石家庄的日军军用列车,从这里经过。
车上装载的不是**也不是兵员。
而是整整一车的过冬用的棉衣和药品。
对于缺衣少药的根据地来说。
这就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班长,来了!”
一个哨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压低声音兴奋地汇报道。
铁牛立刻举起了望远镜。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个黑点正在迅速地放大。
是日军的装甲巡道车。
紧接着是十几节长长的闷罐车厢。
“都给老子,沉住气!”铁牛低声命令道,“等它走到‘响石’的位置再动手!听我的命令不准提前开火!”
“响石”是他们事先,在铁轨下埋设的一个巨大的土制**的名字。
里面填充的是几十公斤的**,和无数的铁钉碎石。
火车越来越近。
轰隆隆的声音,让大地都跟着微微颤抖。
铁牛甚至能看清,车头上那个正探着脑袋四处张望的日军**手的脸。
他的手心也开始微微地出汗。
但依旧一动不动。
终于。
火车头驶过了那块做了标记的响石。
“就是现在!”
铁牛猛地,按下了手中那个连接着电线的**!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整个铁道都被掀上了半空!
火车头像一个笨重的玩具,被巨大的气浪硬生生地顶了起来。
然后歪倒在一边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后面的几节车厢也因为巨大的惯性,相互挤压,脱轨翻倒!
“弟兄们!冲啊!缴枪不杀!”
埋伏在两侧的八路军战士们,发出了震天的喊杀声,如同猛虎下山冲了出去!
车上的鬼子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彻底打懵了。
他们哭爹喊娘地从变形的车厢里往外爬。
但迎接他们的是,早已准备好的密集的**和精准的**攒射。
战斗在不到半个小时内就结束了。
整个小分队以牺牲十人伤五人的微小代价全歼了,这支近百人的日军押运队。
并缴获了整整一车他们梦寐以求的物资。
战士们欢呼着将一捆捆崭新的棉衣,一箱箱宝贵的药品从车厢里搬了出来。
铁牛看着眼前这丰硕的战果。
看着弟兄们那,一张张充满了喜悦的年轻的脸。
他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豪和满足。
他知道他们或许没有正面战场上,那些**弟兄们那么惊天动地。
他们只是一群在敌人背后打闷棍,掏心窝子的“土八路”。
但是他们同样在用自己的方式。
为这个苦难的国家。
贡献着自己所有的力量和热血。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南方那片同样被战火笼罩的天空。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兄弟们,你们在正面顶住。”
“我们在后面给你们烧火捅刀子。”
“这场仗还长着呢。”
“我们谁都别先倒下……”
武汉,第九战区临时新闻发布会。
“万家岭大捷,毙敌一万零六百余人,我军伤亡……亦在万人之上,敌我交换比,近乎一比一。”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戴着白手套的新闻官,正对着台下数名中外记者宣读着战报。
台下一片死寂。
只有记者们手中相机那“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伤亡数字,冲刷得荡然无存。
一比一的交换比。
这意味着每一个倒下的敌人背后,都有一个同样鲜活的华夏士兵与之陪葬。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胜。
是一场用人命硬生生地堆出来的胜利。
沈清芷就坐在这群,神情麻木的记者中间。
她没有带相机也没有带纸笔。
只是静静地听着,看着。
她那张曾经明媚得如同春日阳光般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苍白和凝重。
自从上次在珞珈山的茶会上,被陈墨那番话刺痛之后。
她不再参加那些无聊的舞会和诗会。
也没有听从父亲的安排去重庆。
而是利用父亲的关系和自己流利的英文,成为了一名不受任何机构管辖的独立的“战地记者”。
她想去看看。
想亲眼去看看,那个陈墨口中的真实的战争世界。
她去了后方的伤兵医院。
在那里她看到了无数个被截去了手脚,或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年轻的士兵。
闻到了那股混合着消毒水、腐肉和绝望的刺鼻的味道。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身体,可以残缺到那种地步,而没有失去生命。。
她去了城外的难民营。
在那里看到了无数个因为饥饿和疾病,眼神麻木形同槁木的老人、妇女和儿童。
她亲眼看到一个母亲因为实在没有东西喂奶,只能割开自己的手腕用,混合那稀薄的、带着血的乳汁,去喂养怀里那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婴儿。
那时沈清芷才知道,原来活着可以卑微到那种地步。
那天她吐了。
吐得昏天黑地。
仿佛要将自己过去二十年里,所有养尊处优精致和天真都彻底地吐出来。
然后她站了起来。
没有再哭。
也没有再退缩。
只是默默的开始用手中的笔和父亲为她,从美国买来的那台最新款的徕卡相机。
去记录这一切。
记录那些被宏大的胜利叙事,所忽略被遗忘在角落里最真实的痛苦和挣扎。
她的文章和照片,通过父亲的关系被刊登在了香港和海外的一些,有影响力的报纸上。
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很多人第一次从她的笔下和镜头里,看到了一场与官方宣传的“英雄史诗”截然不同的,充满了血、泪、脓和苦难的真实战争。
而她也因此成了,一个备受争议的人物。
有人骂她是“汉奸”,是“动摇军心”。
也有人称赞她是“中国的良心”,“最勇敢的战地玫瑰”。
但她都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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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足够了
发布会很快就结束了。
记者们蜂拥而出,去抢发那份足以震惊世界的战报。
沈清芷却独自一人,逆着人流走向了后台。
在那里她看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是陈墨和那个小女孩。
他们从前线回来了。
他比她上次见到时,更黑也更瘦了。
额头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
眼神也变得更加疲惫。
此刻他正和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的中年人,低声地交谈着什么。
那个中年人沈清芷也认识。
是八路军驻武汉办事处的主任周先生。
一个连她父亲都十分敬佩的传奇人物。
看到沈清芷走过来,周先生微笑着对陈墨点了点头。
“陈墨同志,我们下次再聊。”
然后,便带着他的警卫员转身离去了。
“你……回来了?”
沈清芷走上前,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嗯。”
陈墨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在沈清芷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看到女孩的脸上,褪去了曾经的骄傲和天真。
“你的报道,我有看过。”
他轻声说。
“写得很好。”
一句简单的平淡的夸赞。
却让沈清芷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我……”
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走吧。”
陈墨却打断了她。
他转过身向外走去。
“我们请你,喝一杯咖啡……”
汉口,江边。
一家依旧在营业的露天咖啡馆。
陈墨和沈清芷相对而坐。
而林晚尝一口发现不好喝,但依旧将咖啡喝完。
陈墨看着她因苦味而皱眉的神情,宠溺的笑了笑。
他将一些钱交给林晚,让她去隔壁食甜店买点糖来缓缓。
随着林晚的离开,咖啡店里就剩他们两人和三、四位零散的客人。
桌子上摆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廉价的速溶咖啡和一个空杯。
不远处是依旧在缓缓流淌浑浊的长江水。
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运送着伤兵和难民的船只。
陈墨和沈清芷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前,这充满了矛盾和悲怆的江景。
良久。
沈清芷才缓缓地开口,打破了这沉寂。
“万家岭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陈墨没有立刻回答。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很苦。
像极了他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
他看着远处那片灰色的天空。
眼前又浮现出了阿贵那张年轻的憨厚的脸。
那漫山遍野的数不清无名的墓碑。
他缓缓地开口说道:
“万家岭……”
“它很大。”
“大到可以装下一万多具年轻的尸体。”
“它也很小。”
“小到容不下一张完整的全家福。”
“它有我们这个民族最壮烈的胜利。”
“也有我们这个民族最深沉的眼泪。”
沈清芷静静地听着。
她似懂非懂。
而陈墨没有再解释。
他只是将杯子里那最后一口苦涩的咖啡,一饮而尽。
然后迎着那冰冷的江风。
轻轻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第一百零二章 热点
公元二零二五年,九月七日。
距离那场震惊世界的“九·三”大阅兵,已经过去了四天。
但它所掀起的那股混合着震撼、敬畏和深度思考巨大的全球性**风暴,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天幕依旧在忠实地直播着。
屏幕上是陈墨和沈清芷,坐在汉口江边,那家露天咖啡馆里沉默对视平静的画面。
那份历经血火之后残存的宁静与现实世界那波澜壮阔的时代洪流,形成了一种奇妙而又令人唏嘘的对位。
“我从未想过,一场阅兵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一个网名为“历史观察家”的美国知名军事博主,在他的油管个人频道上,发布了一段,长达一个小时的阅兵回顾视频。
视频的标题很简单,却又充满了力量:
《龙之怒吼:一场重新定义“胜利”的典礼》
视频的播放量,在短短四天内就突破了三亿。
“传统的阅兵是肌肉的展示,是钢铁的**。”
博主的声音,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撼和赞叹。
“传统的阅兵仪式是在说,‘看,我有多强大’。”
“但是华夏的这场阅兵,却是所表达另一件事。”
“它在说,‘看我们曾多么弱小’。”
“‘看我们为了今天的强大,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
视频的画面开始,在**那宏大的阅兵场和天幕中,台儿庄、万家岭那血腥的战场之间,进行着快速的交叉剪辑。
一边是如同钢铁长城般,缓缓驶过长安街最新型的99A主战坦克。
它们的炮塔昂扬向上,充满了自信和力量。
另一边是**南和他的大刀队员们,身捆**用血肉之躯,冲向日军群。
而一边是呼啸着,划破首都蔚蓝天空的歼-20隐形战斗机编队。
它们拉出绚丽的彩烟,如同来自未来的神兵。
另一边是陈墨和幸存的士兵们,在日军九三式轰炸机的地毯式轰炸下,蜷缩在弹坑里瑟瑟发抖,无助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一边是“东风-5C”能实现打击全球覆盖的液体洲际**,如同定海神针般缓缓驶过的庞大的车体。
另一边是无数连一支合格**都没有的华夏士兵,用刺刀、大刀、甚至是石头和牙齿,进行着最原始、最绝望的肉搏。
强烈的视觉和情感冲击,让每一个观看视频的外国网友,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所以你们明白了吗?”
博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一种近乎于哲学思辨的深度。
“华夏,并不是在炫耀武力。”
“他们是在告慰亡魂。”
“他们是在用,今天这支足以让任何敌人,都望而生畏的钢铁雄师。去告慰八十多年前,那些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的祖先。”
“他们在说……”
“安息吧。”
“你们未能完成的事业,我们完成了。”
“你们未能享受的和平,我们正在享受。”
“你们所遭受的所有**和苦难,我们将用我们最强大的实力确保,它们永不重演。”
“我觉得华夏,这已经不单单是一场简单的阅兵了。”
“这是一场跨越了时空,跨越了生死的对话。”
“是一场最盛大、最庄严、也最令人动容的民族祭奠。”
这段视频和它所阐述的观点,像病毒一样迅速地传遍了,整个西方的互联网世界。
引发了无数外国网友的热议和共鸣。
一个来自法国的网友,在评论区留言道:
“我的祖父,曾参加过诺曼底登陆。他从未向我们讲述过战争的残酷。直到今天我看了这场阅兵,看了天幕。我好像才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他那双总是充满了悲伤的眼睛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向所有为反法西斯战争而牺牲的英雄,致敬!”
一个来自德国的网友这样写道:
“作为一个德国人,我感到深深的羞愧。我们的历史教科书详细地,记述了我们在欧洲犯下的罪行。但对于我们在亚洲的那个邪恶的盟友,却总是语焉不详。感谢天幕感谢华夏,让我们看到了被掩盖的另一半历史真相。我们欠华夏人民,一个郑重的道歉。”
来自巴基斯坦的网友:
“当我在阅兵中看到歼-10C只是用来拉彩烟时,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惊呆了!这就是我们空军的主力战机,能对抗‘阵风’的利器。而在华夏,它只是‘气氛组’!这更坚定了我们的信念:必须购买华夏的歼-35战斗机。真正的朋友不仅给你鱼,还教你钓鱼,并向你展示最好的渔具是什么样子。”
来自英国的历史教师,发表自己的见解:
“天幕和阅兵的结合,是我见过最生动的历史教学。我们的课本对亚洲战场的描述太少了。我正在重新准备我的教案,我会告诉我的学生们,二战不只有诺曼底和斯大林格勒,还有台儿庄、武汉和那些用身体抵抗钢铁的勇士。感谢华夏让我们看到了被遗忘的历史角落。”
来自尼日利亚的留学生,评论:
“我在广州留学。看到阅兵和网友说中国是‘发展中国家的榜样’,我深有感触。中国给我的国家带来的不仅是铁路和医院,更是一种信念:一个国家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挣脱枷锁,走向强大。他们做到了这给了所有曾被殖民、被欺凌的国家巨大的希望。这不是威胁,这是鼓舞!”
一个来自华夏的网友,则用中文,写下了一段充满了情感的文字:
“我们都曾是被**的民族。所以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懂那种**灭种的恐惧。这次阅兵,我亲爱的祖国就告诉了我们,也告诉全世界一个最深刻的道理。那就是——”
“和平从来不是靠乞求得来的。”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而那些来自第三世界国家的网友们,则更是感同身受群情激奋。
一个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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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的网友评论道:
“我们的国家也曾被所谓的‘大东亚共荣圈’所‘解放’过。那种‘解放’的滋味,就是饥荒**和数不清的万人坑。今天看到华夏的强大我由衷地感到高兴。因为我知道亚洲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对那些虚伪的西方殖民者和死灰复燃的军国主义,大声说‘不’的真正的守护者!”
来自非洲埃塞俄比亚的网友,则写道:
“感谢华夏!感谢你们修建的铁路,医院和学校!也感谢你们向世界展示了,一个曾经备受欺凌的国家,是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重新站起来的!你们是所有发展中国家的榜样!”
这场由阅兵和天幕,共同引发的全球性的大讨论。
其深度和广度,已经远远超出了军事和历史的范畴。
它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整个世界的**格局。
改变着无数普通外国人,对华夏那根深蒂固的偏见和误解。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樱花国,则彻底地被钉死在了**的耻辱柱上。
成为了全世界共同唾弃的过街老鼠。
而他们的经济在经历了之前的几轮打击后。
整个国家,都弥漫着一种日薄西山的末日的气息。
他们成了这场庆典,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输家。
输得体无完肤,万劫不复!
而天幕上。
陈墨和沈清芷,依旧在沉默地喝着咖啡。
林晚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块糕点。
他们不知道自己所经历的苦难。
正在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深刻地改变着八十多年后那个崭新的世界。
他们只是在这场巨大的历史风暴中,被命运偶然推到了一起渺小的个体。
在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
去书写着,属于他们自己那份渺小,却又无比真实的历史……
江风吹来,带动陈墨额前略显凌乱的黑发。
也将远处那些幸存的民众,自发组织的劳军的歌声,断断续续地送了过来。
“……**长城**长,长城外面是故乡……”
“……高粱肥,大豆香,遍地黄金少灾殃……”
歌声很质朴,甚至有些跑调。
但那里面却蕴含着一种无论被多少炮火,都无法摧毁的对故土的眷恋和希望。
陈墨静静地听着。
冰冷心脏,仿佛被这最质朴的歌声,轻轻地揉捏了一下。
变得有了一丝柔软。
他知道自己和身边这些还活着的人。
之所以还能在这里,喝上一杯廉价的咖啡,还能听到这跑调的歌声。
都是因为有更多的人,像阿贵,像**南,像那些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英雄。
用他们的血肉之躯。
为他们挡住了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走吧。”
他缓缓地睁开眼,轻声说道。
“战争还未结束。”
第一百零三章 向北
一九三八年,十月十五日。
武汉,汉口码头。
江汉关的钟声,还在不紧不慢地敲着。
那浑厚而又悠扬的钟声,曾是这座城市最引以为傲的、现代与自信的象征。
但此刻它听在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却像一曲,为这座即将沦陷的伟大城市,所奏响的最后的哀婉的丧钟。
整个武汉三镇,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正在流血失控的蜂巢。
秩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万家岭大捷、富金山坚守、大别山激战……
华夏士兵虽然不畏生死坚守陈地,但日军来势汹汹,武汉面临沦陷!
从武昌的蛇山,到汉口的租界,再到汉阳的兵工厂,到处都是冲天的黑烟。
那是政府机构和军事单位,在紧急焚烧着那些无法带走的**和档案。
纸灰如同黑色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灰色的天空中飘落,给这座本就人心惶惶的城市,更添上了一层末日的苍凉。
街道早已被堵塞得水泄不通。
军用卡车、政府官员的黑色轿车、富商们用来装载细软的马车和无数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抱着孩子的难民,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动弹不得的绝望的洪流。
鸣笛声、叫骂声、孩子的哭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隆隆炮声,交织成了一曲属于一九三八年秋天最混乱、也最悲怆的交响乐。
而作为这座城市主动脉的长江码头,更是人间炼狱的缩影。
数以万计的人像一群被洪水逼到了,最后一块高地上的蚂蚁,密密麻麻地挤在从江边到马路上的每一寸空间里。
他们都在等待。
等待着,那几艘为数不多的能将他们,从这片即将沦陷的土地上,带往后方“安全天堂”——重庆的轮船。
船票早已被炒到了,一个普通人家倾家荡产也买不起的天价。
但即使你手握船票,也不一定能挤上那艘,通往生天的“诺亚方舟”。
陈墨就站在这片,拥挤、混乱、充满了汗臭和绝望气息的人潮之中。
他没有去挤,也没有去抢。
只是像一桩礁石,静静地站在码头的一个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幕光怪陆离的人间百态。
他看到一个穿着体面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因为挤不上一艘挂着英国米字旗的太古洋行轮船,而被船上的水手,用一根粗长的竹篙,毫不留情地捅下了水。
他在浑浊的江水里,挣扎着呼喊着。
那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白净的脸,因为恐惧和**,而扭曲得不成样子。
一个穿着军装的师长,正带着他的卫兵,用**野蛮地,从拥挤的难民中硬生生地,开出一条路护送着他的几房姨太太,和十几口装着古董字画的大箱子,优先登上了,一艘属于招商局的政府专轮。
而那些被他们推倒、踩踏的难民,则在泥地里,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前方血战,后方先撤。”
陈墨的脑海里,闪过了那晚周先生对他说过的话。
此刻他才真正深刻地理解了那话语背后,所蕴含的那份深入骨髓的悲哀和讽刺。
“科长!”
一个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是王二麻子,那个落魄秀才。
他和他身后,那几个同样是地头蛇出身的队员,此刻正像几条最滑溜的泥鳅,在拥挤的人群中逆流而上。
“都安排好了。”
王二麻子凑到陈墨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按照您的吩咐,船已经备好了。就停在下游五里的,一个废弃的野码头。船上的粮食、淡水、药品、还有咱们的‘家伙什’,都按您的单子备齐了。保证够咱们三十个人,用上三个月。”
“**他们呢?”陈墨问道。
“也都接到通知了。侯先生那边,也把他那些宝贝瓶瓶罐罐,都打包好了。就等您,一声令下。”
陈墨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在王维国那里,领了“特别行动科”的任命之后。
他就料到了会有今天。
他利用那笔,数目不菲的活动经费,和沈逸才次长的人脉,没有去添置任何枪炮。
而是通过王二麻子,这些地头蛇的渠道,秘密地在黑市上购置了一艘,不起眼的小火轮。
并储备了大量的生存物资。
他并不是逃兵,武汉保卫战他也出过力、流过血。
但他知道这座城市最终的结果,也深知自己并无能力改变。
更何况他不是一个人,要为林晚,为自己的小队负责!
而且当这座城市,陷入最后的疯狂时。
任何官方的承诺和安排,都将变得一文不值。
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科长,那……咱们,什么时候走?”王二麻子搓着手,有些焦急地问道,“再不走,等鬼子把江面一封锁,咱们可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不急。”陈墨摇了摇头,“再等一个人。”
他是在等韦珍。
自从黄泛区一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位悍勇的桂军女队长的任何消息了。
直到大前天,他从咖啡店回来时,才从伤兵营知道,她跟随着桂军的主力,被投入到了武汉会战中,最惨烈的另一片绞肉机——大别山战场。
他曾试图通过军委会的渠道去联系她。
但得到的都是,一片混乱模糊的信息。
只知道桂军在那里几乎被打光了。
但他依旧在等,等那艘每天都满载的伤兵船归来。
陈墨相信那个像山豹一样,矫健而又坚韧的女人,是不会那么轻易地死去。
而就在这时。
码头上传来了一阵更大的骚动。
是一艘挂着红十字会的旗帜,从下游逆流而上,刚刚靠岸的伤兵运输船。
船的舷梯刚刚放下。
无数缺胳膊断腿,浑身缠满血污绷带的伤兵就如同潮水般,从船舱里涌了出来。
他们大多是从田家镇要塞,那片号称“马德里第二”的血肉磨坊里九死一生,撤下来的。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行尸走肉般的麻木和空洞。
他们的灵魂已经永远地留在了那片,被炮火烧焦了的土地上。
陈墨的目光,在这些移动的人群中,焦急地搜索着。
然后,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了。
在人群的最后。
一个同样浑身是血,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下舷梯,瘦小的身影。
她的左臂空荡荡的袖管,随风飘荡。
那张曾经英气逼人的脸上,此刻苍白无力!
她的头发也早已被硝烟和血污,凝结成了一块块的硬疙瘩。
但陈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韦珍。
她的身边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麻雀”队员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
陈墨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拨开人群向她冲了过去。
“韦珍!”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韦珍那具早已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缓缓地,抬起头。
当她看到陈墨那张,充满了焦急和担忧的脸时。
她那双早已流干了所有眼泪,死寂的眼睛里。
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咧开嘴似乎想笑一笑。
但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这个家伙……命……还真硬。”
她的声音很虚弱。
“你也是。”
陈墨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他看着她那空荡荡的袖管,一时失语。
韦珍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看了一眼自己,那早已不存在的左臂。
语气很平淡。
“为了炸掉鬼子一个炮兵阵地换的。”
“值了。”
她又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同样茫然的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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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那些依旧在为了一个船位,而争抢、咒骂的达官贵人。
她的眼中闪过了,无尽的嘲讽和厌倦。
“这就是我们用命保卫的‘大武汉’?”
她喃喃自语。
然后,她看着陈墨,问道:
“你呢?你也要去重庆吗?”
“去那个新的‘销金窟’?”
陈墨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搀扶着她,那只仅剩的完好的手臂。
然后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道:
“不。”
“我们不去重庆。”
“那我们去哪儿?”
“我带你回家。”
陈墨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回家?”韦珍愣住了,“我……没有家了。跟我出来的人全没了,就算回去我……。”
“不,我说的不是那个家。”
陈墨摇了摇头,打断她。
陈墨转过身,指向了与那片拥挤、喧嚣、充满了逃亡气息的码头,截然相反的方向。
指向了北方,那片被日寇所占据的,广袤沦陷的土地。
“那是一个新的家。”
他的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足以,穿透所有黑暗和绝望的力量。
“在那里没有将军和官老爷。”
“只有同志。”
“在那里,我们不再是为了保卫谁的荣华富贵而战。”
“而是为了我们自己,为了所有和我们一样的穷苦人,能够真正地站起来当家做主而战。”
“在那里我们或许,没有精良的武器和充足的补给。”
“但是我们有四万万个,不愿做奴隶的人民。”
“我们有一片足以埋葬,所有侵略者的**大海。”
韦珍呆呆地看着他。
她那颗早已,被死亡和背叛所冰封的心。
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一股久违炽热的暖流,开始在她的血脉里缓缓地复苏。
陈墨是想过跟着国民政府,去重庆开新的斗争。
但经过深思熟虑,他还是决定去寻找红色大海。
这并不是说明国民政府不好,陈墨很敬佩那些抗日的英雄,也很庆幸能跟他们一起打鬼子。
而且国民政府在正面战场上,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
但他们内部已经被一小撮人给污染、**了。
他们或许能赢得抗日战争,但始终救不了华夏……
当天,黄昏。
一艘挂着交通部征用旗帜的豪华客轮“**号”,拉响了悠长的汽笛,缓缓地驶离了汉口码头。
船上载满了国民政府,最后撤离的高官显贵和他们的家眷细软。
武汉即将沦陷,沈清芷最终还是听从父亲的安排
她就站在这艘船的甲板上。
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
像一朵即将远行的孤独的白莲。
她的目光穿过拥挤的人潮,穿过那片正在燃烧的城市。
徒劳地搜索着,那个她知道永远也不会出现的身影。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座依旧在按时敲响的江汉关的钟楼上。
一行清泪从她美丽的脸庞上,悄然滑落。
而在同一时间。
下游五里,一处荒芜的野码头。
一艘不起眼,刷着黑色油漆的小火轮,也拉响了它那短促而又嘶哑的汽笛。
它的烟囱里,冒出了滚滚的黑烟。
陈墨正站在船头。
他的身后是林晚是韦珍,还有他那支成分复杂,却又各怀绝技的“特别行动科”。
他们都自发的追随陈墨
火轮调转了船头。
没有顺流而下,去往“安全”的后方。
而是逆着那浑浊奔腾的长江水。
迎着那轮即将沉入地平线血色残阳。
向北。
向北!
【做多书名测试了,请问一下你们看到的是哪个书名?2?2?2?8】
第一百零四章 武汉沦陷
一九三八年,十月二十七日。
武汉。
当陈墨和他的队伍在逃离的那座英雄之城之后。
武汉正在经历着一场,比死亡本身,更恐怖、更漫长的**。
城,破了!
在经历了近五个月的、殊死几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的抵抗之后。
华夏的军队终究还是在日军海、陆、空三位一体的、压倒性的攻势之下,选择了战略性的放弃。
十月二十五日夜,最后一支负责断后的部队,在炸毁了粤汉铁路的铁轨和长江上的趸船之后,也悄然向西撤去。
留下来的是一座几乎流干了血,失去了所有武装力量不设防的空城,和城里那近百万来不及,或者根本无力逃难的手无寸铁的平民。
起初的两天城里很安静。
一种死一般的安静。
百姓们关门闭户躲在自己的家里。
从门缝和窗户的缝隙里,用一种混杂着恐惧、仇恨和一丝侥幸的复杂眼神。
看着一队队戴着钢盔、端着三八大盖、挂着太阳旗的日本兵,涌入这座城市的每一条街道。
很多人还在心里存着一丝幻想。
他们想这里毕竟是“九省通衢”是华中最大的城市,还有那么多的外国租界和记者。
日本人总要顾及一点“国际观瞻”吧?
他们或许不会像在南京那样,进行大规模的**吧?
然而他们错了。
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们低估了战争,这台巨大的机器,将“人”变成“兽”的可怕能力。
也低估了这支早已被军国主义思想,彻底洗脑的军队,其内心深处,那早已泯灭了人性的纯粹的恶。
地狱的序幕是从**开始的。
二十六日下午,一队隶属于冈村宁次第十一军的士兵,冲进了位于江汉路上的“老介福”绸缎庄。
这家开了近百年的老字号,是汉口最有名的商铺之一。
老板是个精明的人,在日军进城前,他特意在店门口挂上了,一面巨大的英国米字旗,和一面写着“中英合资”的幌子,妄图以此来躲过一劫。
但没用。
带队的日军曹长,只是轻蔑地看了一眼那面米字旗。
然后一脚就踹开了,那扇由名贵楠木制成的雕花大门。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这里……这里是英国人的财产!”
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穿着长衫的胖子,一边哆哆嗦嗦地,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边用生硬的、带着口音的英语,试图进行交涉。
回答他的是,一个冰冷的带着刺刀的**。
“砰!”
一声闷响。
老板的眼镜,飞了出去。
他的脑袋像个烂西瓜一样,被砸开了花。
红的、白的溅了满地。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软软地倒在了自己,那一尘不染的金丝楠木地板上。
店里的伙计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求饶。
但迎接他们的同样是冰冷的刺刀。
“噗嗤!噗嗤!”
几声利刃入肉的声响。
几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在短短的十几秒内变成了,几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然后是疯狂的掠夺。
那些平日里被老板,当成宝贝一样供着的,从苏杭运来的最顶级的丝绸、锦缎、和绫罗,被那些穿着肮脏军靴的日本兵,像拖拽破布一样,从货架上扯了下来。
他们用这些本该用来制作,最华美旗袍和衣裳的珍贵的布料,去擦拭自己那沾满了血污的刺刀。
去包裹他们从柜台里,抢来的银元和金条。
一个士兵甚至觉得有趣,将一匹价值千金的鲜红色的贡缎扯了下来,像围巾一样,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然后对着一块,被打碎了的镜子露出了,一个狰狞而又得意的笑容,跳着诡异舞蹈。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天几夜里。
同样的一幕,在武汉三镇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上演着。
银行的金库被炸开。
当铺的库房被洗劫。
普通百姓家的门板被踹碎。
任何值钱的东西,从古董字画到铜锅铁盆,甚至是女人头上的一根小小的银簪子,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整座城市,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不设防的宝库。
而他们就是一群闯进了宝库的,最贪婪、最凶残的强盗。
如果说**还只是,满足了他们对财富的兽欲。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则彻底地暴露了,他们隐藏在那层人皮之下的最原始、最肮脏的魔鬼的本性。
**!
二十七日,傍晚。
汉口,一枝春巷。
这里是普通市民的聚居区。
一户姓王的人家,正在昏暗的油灯下,吃着最后的晚餐。
户主是个老实本分的小学教员。
他的妻子是个温婉贤淑的家庭主妇。
他们还有一个,刚刚满了十五岁读中学的女儿,长得很清秀,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
为了躲避兵灾王教员,特意用锅底灰,将妻子和女儿的脸都涂得黑乎乎的。
还给她们穿上了,最破烂的粗布衣裳。
他以为这样就能安全了。
“砰!”
一声巨响。
他们家那扇薄薄的木板门,被一脚从外面踹开了。
三个喝得醉醺醺的日本兵,端着枪狞笑着走了进来。
王教员吓得魂飞魄散。
但他还是凭着一个父亲、丈夫最后的本能,张开双臂死死地挡在了,自己的妻女面前。
“太君……太君……我们是良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他用自己,在学校里学来的那几句蹩脚的日语,反复地哀求着。
回答他的依旧是刺刀。
“噗嗤!”
冰冷的刀锋,从他的后背捅了进去,又从他的前胸冒了出来。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截带血的刀尖。
然后重重地向前栽倒。
“啊——!!!!”
他的妻子和女儿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但那尖叫声反而更激起了……
那三个魔鬼的兴奋。
他们扔掉枪,像三头野兽扑了上去。
瞬间衣料,破碎的声音。
哭喊声求饶声和绝望的惨叫声。
以及野兽们那兴奋的声,混合在了一起。
而那小女儿,因为剧烈的反抗。
使那个**该死的畜生,一直不得逞。
然后就被那个恼羞成怒的畜生,用刺刀活活地捅**。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那双本该充满了,青春和梦想清澈的眼睛里,此刻却凝固着最极致的恐惧和痛苦。
而她的母亲在亲眼目睹了,丈夫和女儿**之后。
精神彻底崩溃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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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哭喊也不再反抗。
她只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冰冷的地上。
任由那几个畜生发泄着最肮脏的欲望。
她的眼睛空洞地,看着房梁上那只正在结网的蜘蛛。
嘴角竟然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痴傻的笑容。
当那三个畜生,提着裤子心满意足地离开后。
那个已经疯了的女人,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没有去管丈夫和女儿的尸体。
她只是走到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
然后她搬来一条板凳。
将一根麻绳搭在了树杈上。
她打了一个很熟练的死结。
“老天爷,救救我吧!”
“为什么!为什么……”
她崩溃大叫。
然后她踩上板凳,将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
在踢掉板凳的最后一刻。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那间曾经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变成了人间地狱的屋子。
她那张痴傻的挂着笑容的脸上,终于流下了两行血红色的眼泪……
而日军的畜生的行为仍然继续。
毫无理由的以取乐为目的的杀戮,便成了这座城市新的日常。
在武昌的黄鹤楼下。
两个日本兵为了赌一包香烟。
竟然用两个被他们,从街上随便抓来的华夏的平民百姓当靶子。
比赛谁的枪法更准。
谁能一枪就打中对方的左眼。
“砰!砰!”
两声枪响。
两条无辜的生命,就这么成了他们赌桌上,廉价的筹码。
那个赢了的畜生,得意洋洋地从同伴手里拿过香烟。
而那个输了的畜生,则懊恼地踹了一脚,脚下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在汉阳的龟山脚下。
一群畜生将几十个同样是,从街上抓来的手无寸铁的中国男人,赶到了江边。
他们用刺刀逼着这些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男人脱光衣服,手拉着手跳进那冰冷的江水里。
然后,他们就站在岸边端着**,对着江水里,那些在求生的本能下,拼命挣扎的活生生的人。
进行着如同打靶游戏般的扫射。
“哒哒哒哒……”
江水被**打出,一朵朵罪恶的水花。
也被鲜血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些士兵们则站在岸边,拍着手哈哈大笑。
仿佛他们看到的,不是一场惨无人道的**。
而是一场极其有趣的水上表演……
奸、杀、抢……
这些人类文明中,最古老、最丑陋、也最罪恶的词语。
在一九三八年的这个深秋。
成了武汉,这座曾经无比辉煌的城市,唯一的主题词。
这座城市正在被一寸寸地**。
这座城市的文明,正在被一点点地摧毁。
这座城市的尊严正在,被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反复地碾压。
而天幕则像一个,最冷静、最客观,也最残忍的记录者。
它将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清晰地直播给了八十多年后,那个早已习惯了和平与文明的世界。
它在用一种,最直接、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告诉所有的人。
不要忘记。
永远不要忘记。
我们脚下这片和平的繁荣的土地。
曾经浸透过多少,这样无辜的**的血与泪!
第一百零五章 单开祖谱
公元二零二五年,九月九日。
当武汉城内那场持续了数天数夜的、令人发指的**,通过天幕一帧一帧地,呈现在全世界面前时。
华夏这头在过去几个月里,始终保持着一种强大而又克制的“文明的愤怒”的东方雄狮。
终于被彻底地点燃了!
那是一种积压了八十多年,积压了数代人,早已融入血脉骨髓的旧恨与新仇,叠加在一起所爆发出的滔**火!
这种怒火不再需要任何言语的引导,也不再需要任何理性的约束。
它化作了最直接、最原始、也最决绝的行动。
全球范围内所有樱花国的驻外大使馆、领事馆,在同一时间遭到了数以万计的、愤怒的华夏侨民和留学生的围堵。
冰冷的铁门被砸满了腥红的油漆和破碎的鸡蛋。
写着“血债血偿”、“**偿命”的巨大横幅,如同招魂幡一般挂满了使馆外的每一寸墙壁。
愤怒的民众,一遍又一遍地用中文、英文、法文、德文……
用世界上所有能用的语言,高喊着那句最简单也最有力的口号:
“道歉!谢罪!”
在国内那股早已被压抑到了极致的民间情绪,更是彻底失控。
继上次的“砸车潮”之后,一场更彻底、更广泛的“断交潮”席卷了整个社会。
无数的工厂,单方面撕毁了与樱花国企业的供货合同,哪怕面临着巨额的违约赔偿。
无数的码头工人,自发地拒绝为任何一艘,悬挂着太阳旗的货轮装卸货物。
火焰在华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熊熊燃烧。
那燃烧的是,一个民族再也无法被压制的怒火和决绝。
但这一切都还只是前奏……
【樱花,宫崎县,平和台公园】
这里矗立着一座用灰白色的花岗岩,建造而成的,充满了军国主义气息的高塔。
塔的正面刻着四个,由当时日本皇族亲王亲笔题写的汉字——“八纮一宇”
而这所谓这“八纮一宇”,在日语意为“天下一家”,源自日本最早的史书《日本书纪》。
在二战时期,这个本意为“世界和平”的词语,被日本军国主义政府,歪曲成了其对外侵略扩张的核心理论依据。
他们宣称由“天照大神的后代”——癫皇来统治世界实现“八纮一宇”,是“神”的旨意,是“正义”的战争。
而这座塔正是这种侵略思想的最直接的物质象征。
它建于1940年是为了纪念所谓的“神武**即位2600周年”。
建造这座塔的石料,并非来自小鬼子本土。
而是由当时小鬼子的陆军和海军,从他们在亚洲侵占的每一个国家和地区“征集”而来的。
其中有来自华夏长城的砖石,有来自南京中山陵的石阶,有来自故宫的琉璃瓦。
甚至还有从无数被他们摧毁的寺庙、牌坊、和民居上撬下来的基石。
每一块石头都沾满了被侵略民族的血和泪。
这座塔根本就不是什么“和平之塔”。
它是一座用别国的尸骨和**,堆砌而成的罪恶的纪念碑。
此刻就在这座罪恶之塔的阴影之下。
六个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棒球帽和口罩的年轻身影,正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公园的各个角落,向着塔基汇集而来。
他们是华夏人。
是六个普通的,在日本留学或工作的年轻人。
他们的祖辈或许就曾死在,建造这座塔的那些刽子手的屠刀之下。
在天幕直播了武汉惨状之后。
他们通过一个秘密的爱国者网络,自发地组织在了一起。
打算要用自己的方式,来讨还这笔迟到了八十多年的血债。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夺回属于华夏的那块石头!
“青龙呼叫白虎,A点已就位。”
“朱雀呼叫白虎,B点已就位,监控已屏蔽。”
“玄武呼叫白虎,C点已就位,外围警戒已清除。”
领头的是一个代号为“白虎”的身材高大的青年。
他曾是**某特种侦察部队的退役士官。
他看着手表通过微型耳机,冷静地下达着命令。
“各单位注意。行动时间三分钟。目标塔基东北角,第三层第七块刻有‘泰山’字样的石碑。”
“记住,我们的目的是‘夺回’,不是‘摧毁’。那是我们先辈的遗骨,我们要把它完整地带回家!”
“行动!”
一声令下。
六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矢,从黑暗中暴起!
他们用液压钳剪断了护栏。
用特制的金刚石钻头和撬棍,以一种近乎于考古发掘般的精准和小心。
开始对那块早已与塔身融为一体,来自泰山的石碑进行剥离!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樱花国本土安保的反应速度。
也低估了,这座塔在他们国民心中,那扭曲的神圣地位。
行动刚刚进行到第二分钟。
凄厉的警报声,就响彻了整个公园!
紧接着,无数刺眼的探照灯,从四面八方亮起,将整个塔身照得如同白昼!
公园外传来了,密集的警笛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
至少有上百名手持防暴盾牌和警棍的机动队警察,从各个路口涌了过来,将整个公园围得水泄不通!
天空中甚至出现了警用直升机的轰鸣声!
他们被包围了!
成了一群瓮中之鳖。
“白虎……我们……失败了……”
一个年轻的队员,看着外面那黑压压的人潮,声音有些颤抖。
“不。”
白虎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他只是看着那块,已经被他们成功撬松了的石碑。
眼中闪过了一丝欣慰和决绝。
他和他的队友们,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那块重达数百斤的巨大的泰山石,从塔身上彻底地剥离了下来。
“轰隆——”
一声闷响。
那块承载了数十年**的石头。
终于离开了,那罪恶之塔。
白虎缓缓地,站起身。
他们五人并肩站成一排。
没有举起武器。
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他们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然后他们将旗帜展开。
死死地护在了自己的胸前。
仿佛那是他们身上最坚固的铠甲。
他们背靠着那座罪恶的高塔。
面对着外面那黑压压,充满了敌意的人潮。
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恐惧。
只有平静和坦然。
而这一幕通过,一个队员早已开启的秘密的网络直播。
瞬间,传遍了全世界!
整个华夏再一次沸腾起来!
无数的民众看着屏幕上,那六个被探照灯的强光,照得如同雕像般,年轻而孤独的背影。
他们胸前那抹的红色,此刻显得十分的鲜艳。
他们的眼睛都湿润了。
“英雄!他们是英雄!”
“放人!小鬼子!立刻给老子放人!”
“妈的!老子要去当兵!现在就去!老子要去把他们接回家!”
民间的怒火顶点。
而华夏的官方,这一次没有再发表任何声明。
也没有再进行任何经济上的制裁。
因为他们知道,有些事情靠嘴是解决不了的。
有些尊严是必须用最直接,也最强硬的方式去捍卫的。
【华夏,东海,某海域。】
“华夏盾”号航空母舰,那如同钢铁城市般的巨大甲板之上。
刺耳的一级战斗警报声,响彻了整片海天。
“命令!”
航母战斗群司令员,赵毅上将的声音,通过指挥系统传达到了,每一个作战单位。
“全员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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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一级战备状态!”
“命令!我航母战斗群,立刻前出一百海里!抵达预定威慑阵位!”
“命令!水下‘096’型战略核潜艇,上浮至,潜望镜深度!进行战略值班!”
“命令!!”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冰冷,而又充满了力量。
“空军,‘蓝鲨’中队!”
“起飞!”
“轰——!!!!!”
甲板上两台电磁弹射器,同时喷出了,耀眼的白色蒸汽!
两架通体覆盖着,如同深海鲨鱼皮般,光滑的蓝黑色涂层,外形充满了科幻感和致命攻击性的,歼-35“蓝鲨”舰载隐形战斗机,如同两支离弦的利箭,瞬间就加速到了起飞速度!
它们在甲板的尽头,轻盈地一跃而起!
收起起落架,打开加力燃烧室尾部喷出了,两道长长的蓝色的等离子体尾焰!
然后以超过三倍音速的恐怖速度,撕裂云层化作两道蓝色的流星!
消失在了东方的天际!
他们的飞行方向——
小日本,本土!
与此同时同时,华夏军方发出一条震惊全世界的信息。
“我国预将十分钟后,试射东风5c液体洲际战略核**,地点……”
【樱花国,东京,首相官邸】
“纳尼?!你说什么?!”
首相在听到防空自卫队司令官,那惊恐的汇报时,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两架不明型号的**隐形战斗机?!已经突破了我们的防空识别区?!正在向东京高速接近?!”
“华夏将试射东风5c**?!”
“是的,首相阁下……”司令官的声音,带着哭腔,“而且那战斗机,我们的雷达根本无法锁定他们!我们派出的F-35,刚刚起飞,就被对方的火控雷达,死死地咬住了!对方发来明码电文,只有一句话……”
“什么话?!”
“勿谓言之不预也!”
“轰——”
首相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这句话,在华夏的外交语境里意味着什么。
那是战争的最后通牒!
他也终于明白,华夏这一次是真的不准备,再跟他们讲任何道理了。
“放人……”
他瘫坐在椅子上,失神地喃喃自语。
“快……快……命令宫崎县的警察,立刻,把人毫发无伤地,放了……”
“然后……然后,用我们的飞机,把他们和华夏的石头一起,恭恭敬敬地送回中国……”
半个小时后。
那两架如同幽灵般的“蓝鲨”战斗机,出现在了东京的上空。
它们没有投下任何**。
也没有进行任何攻击。
只是以一种近乎于羞辱的姿态。
超低空掠过了,小日本的国会大厦和癫皇的皇居。
音爆产生的巨大轰鸣声,震碎了无数的玻璃。
也震碎了这个国家,最后一点可悲的骄傲。
然后它们扬长而去。
而在宫崎县。
那六个年轻的华夏英雄,被恭敬地请出了包围圈。
临走前白虎,对着那些前来采访的,世界各地的记者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不是**。”
“我们只是一群,想把自家先辈的遗骨,从强盗的陈列室里,拿回家普通的华夏子孙。”
“而今天我们回家了。”
他们这句话通过直播……
传遍了全世界。
也传到了华夏发言人的耳中。
他看着那六个年轻,却又无比挺拔的身影。
久久不语。
最后他对身边的秘书,说了一句足以,让那六个年轻人和他们的家族,荣耀千秋的话。
“告诉全国!”
“这六个娃的行为,可单开祖谱,光耀门楣!”
“他们的名字当与国之英雄同列!”
第一百零六章 火种
那艘逆流而上的小火轮,最终并没有能驶出太远。
在长江下游一个名叫“荻港”的荒僻小镇附近,它被日军海军第三舰队的巡逻炮艇,彻底堵**去路。
陈墨和他的“特别行动科”,在付出了船上所有重武器和一半物资的代价后,趁着夜色利用小舢板,才勉强地从一片芦苇荡的浅滩处,登陆上岸侥幸逃脱。
他们再次变成了一群,一无所有的**者。
唯一的区别是,这一次他们的脚下是敌人心脏地带的沦陷区。
时间已经进入了,一九三八年的深秋。
江淮平原上,最后一丝夏日的余温,早已被瑟瑟的秋风,吹得无影无踪。
田野里收割后剩下的麦茬,光秃秃地指向天空像一片片密密麻麻的墓碑。
队伍在萧瑟的秋风中沉默地向北行进。
他们一行还剩下二十七个人。
陈墨,林晚,独臂的韦珍,韦小曼,戴着厚厚眼镜的化学天才**,沉默寡言的医学怪人侯德榜,还有那个仿佛无所不知的地头蛇王二麻子……
他们是这支小小的“火种”部队的全部家当。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却又无比遥远——太行山。
那是周先生在临别时,为他们指明的方向之一。
但从长江之畔的皖南,到层峦叠嶂的太行。
这之间隔着近千里的沦陷区。
隔着无数条日军重兵把守的铁路、公路和封锁线。
也隔着一个已经彻底失去了秩序,充满了汉奸、土匪和溃兵的混乱的人间。
旅途的艰难,从第一天就开始了。
他们最大的敌人,不再是日军的飞机大炮。
而是饥饿。
他们从船上带下来的口粮,在突围时,就已损失大半。
剩下的根本不足以支撑二十七个成年人,进行长途跋涉。
他们只能像一群最高明的猎食者一样,从这片同样被战争反复蹂躏过的土地上,榨取着,任何一点可以果腹的东西。
陈墨再次变成了那个,在黄泛区带领众人求生的“神农”。
他教队员们如何在田鼠的洞里,挖出它们储藏过冬的粮食。
如何从河边的淤泥里翻出还能食用的莲藕和菱角。
如何辨别那些看起来毫不起眼,却能补充维生素的野菜和野果。
**则用他那天才的化学头脑,解决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盐。
他带着几个士兵,去刮那些老旧的土墙墙根处的墙硝。
然后用最原始的“熬硝”法,从中提炼出,虽然味道苦涩但却能救命的粗盐。
而韦珍虽然断了左臂,仍是队伍里最可靠的“屠夫”。
她带着几个人,像狼一样在夜色中潜伏几个小时。
只为用最省力的方式,捕获一只出来觅食的野兔,或者一只掉队的野鸡。
任何能动的蛋白质,都不会逃过她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眼睛。
就这样,他们像一群生活在石器时代的原始部落。
艰难地在这片现代文明的废墟之上挣扎求存。
除了饥饿,另一个更可怕的敌人,是孤独和无处不在的危险。
他们必须避开所有的大路和城镇。
只能选择那些最荒僻、最难走的山间小路和河滩。
白天他们躲在茂密的丛林,或者废弃的村庄里休息。
只有到了晚上,才敢借着星光的掩护,继续赶路。
他们像一群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老鼠。
恐惧着阳光。
也恐惧着阳光下,所有代表着“恶魔”的东西。
这天夜里,他们在翻越一座无名的小山时,遇到了一伙土匪。
那是一群由当地的地痞流氓和溃兵组成的乌合之众。
人数是他们的两倍。
手里也大多是从战场上捡来的**短炮。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扛着一把大刀,从路边的草丛里,跳了出来用一种戏文里念白般的腔调喊道。
陈墨的队员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拉开了**。
空气中瞬间充满了一触即发的杀气。
陈墨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冲动。
他走上前看着那个,色厉内荏的土匪头子。
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们是打鬼子的过路兵。”
“身上没有一分钱。只有一身的伤。”
“还请好汉行个方便。”
那个光头大汉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不软不硬的回答。
他上下打量着陈墨这群,虽然衣衫褴褛,但眼神却异常剽悍的队伍。
又看了看韦珍那只空荡荡的袖管,和她那张带着刀疤的冰冷的脸。
他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犹豫和忌惮。
他看出来眼前这伙人不好惹。
是从**堆里爬出来的硬茬子。
真要动起手来,自己这边虽然人多,但最后,谁死谁活还真不一定。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
林晚默默地,从队伍的后面走了上来。
她没有说话。
她只是将手中那支一直,被她当成宝贝一样擦拭的三八大盖。
一袋子黄澄澄的****。
放在了地上。
然后后退了两步。
她的意思很明显。
钱,没有。
枪和**,可以给你们一些。
算是买路钱。
那个光头大汉,看着地上那支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日式**。
眼睛瞬间就直了。
对于他们这种土匪来说,一支性能优良的三八大盖,其价值远远超过了几根金条。
他的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好!够爽快!”
他走上前,就要去捡那支枪。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枪身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林晚的脚下,猛地一动!
她的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前滑出了一步!
同时她那只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右手,闪电般地探出!
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沾染鲜血的**!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入肉的声响。
那个光头大汉的脸上,那贪婪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看到自己的胸口,已经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却又深不见底的血洞。
那柄**已经精准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身体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快到他身后那些,还在等着分赃的土匪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而林晚在得手之后,没有任何的停留。
她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那支三八大盖。
身体已经像狸猫一样,蹿回到了陈墨的身边。
“动手!”
陈墨那冰冷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早已准备多时的二十几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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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时喷出了复仇的火舌!
**如同暴雨般,泼向了那些还在发愣的乌合之众!
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在韦珍这些,经历过真正血战的职业军人面前。
这群只会欺软怕硬的土匪,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不到三分钟。
**就平息了。
地上只留下了,几十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陈墨缓缓地走到那个光头大汉的尸体旁。
他看到对方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里,依旧残留着巨大的贪婪。
陈墨没有丝毫的同情。
他知道在这个已经彻底失去了秩序的黑暗森林里。
任何的仁慈和退让,都是一种最愚蠢的**行为。
在这里想要活下去。
唯一的法则,就是比你的敌人更冷酷,更强大也更不择手段。
他弯下腰从对方的尸体上,捡起了那把沉重的大刀。
然后,头也不回地对身后那些队员们,说道:
“打扫战场。补充**和给养。”
“然后继续赶路。”
……
队伍继续向北。
他们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警惕。
他们像一群真正的,在黑暗中行走的孤狼。
用最冷酷的眼神,审视着这个同样冷酷的世界。
他们穿过了被日军反复“扫荡”过的无人区。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被烧成白地的村庄,被吊在村口歪脖子树上风干了的尸体。
也看到了那些,被日军故意投下了霍乱和伤寒病毒的被污染的水井。
他们也遇到过善良。
在一个藏在深山里的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在看到他们这群如同乞丐般的过路兵时。
没有害怕,也没有驱赶。
而是颤颤巍巍地,从自己那早已见底的米缸里,为他们舀出了最后半碗小米。
为他们熬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救命的粥。
他们还遇到过信仰。
他们曾在一个,破败的天主教堂里短暂地躲避追兵。
一个来自法国的年迈的神父,将他们藏在了教堂的地窖里。
面对前来搜查的日军的刺刀。
那个平日里温和得像只绵羊的老神父,挺直了自己的胸膛。
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这里是上帝的殿堂。”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敌人。”
“只有上帝的迷途的羔羊。”
他们这一路,见过了这个时代最极致的,恶。
也见过了这个时代最纯粹的善。
他们在一次次的死亡和希望的边缘,反复地挣扎。
终于在出发了近两个月之后。
在一个同样寒冷的冬日的黄昏。
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像一群从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乞丐。
翻越了最后一座无名的大山。
然后他们看到了。
在山的那一边。
在夕阳的,余晖之下。
一片连绵不绝的,如同巨龙般蜿蜒的雄伟的山脉。
山谷里那片星星点点,亮起温暖的炊烟和灯火。
一个负责带路的老乡指着那片灯火,用他那带着浓重山西口音的普通话激动地说道:
“同志们,看!”
“前面就是麻田了!”
“咱们……到家了!”
太行山。
他们终于到了!
第一百零七章 根据地
太行山的冬天来得早,也来得硬。
寒风像一把把没有开刃的、冰冷的刮刀,从光秃秃的山脊上刮过,卷起地上的沙土和枯叶,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当陈墨和他的队伍,跟随着那个带路的老乡,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麻田镇那片被群山环抱的、小小的河谷盆地时。
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这里太“简陋”了!
没有高大的城墙,没有喧嚣的市集。
只有几十户用山里的石头和黄土,垒起来的低矮的石板房,像一群被冻僵了的绵羊安安静静地蜷缩在山坳里。
村口那棵据说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槐树,早已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杈,像一只只伸向天空的、干枯的手。
几缕青白色的炊烟,从土坯的烟囱里袅袅地升起,又很快被凛冽的山风吹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传说中,那个让日军华北方面军,都头疼不已的八路军129师的核心师部所在地?
韦珍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她那只仅存的右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瑟**的枪柄。
作为一名出身于精锐正规军的职业军官。
她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她广西老家最穷的山村,还要破败的地方与一个能指挥数万大军,在敌人心脏地带,搅得天翻地覆的“师级”指挥部,联系在一起。
她甚至没有看到,一个像样的哨兵。
只有几个穿着打着补丁的、臃肿的黑棉袄,扛着红缨枪的半大孩子,在村口的土坡上,一边追逐打闹,一边用好奇的、黑葡萄似的眼睛,打量着他们这群形容枯槁的不速之客。
然而,陈墨却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没有去看那些破败的房屋。
而是落在了,村口那面用石灰水,草草粉刷过的土坯墙上。
墙上用黑色的炭笔,写着两行虽然歪歪扭扭,但却充满了力量的大字: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武装保卫华北!收复一切失地!”
而在另一面墙上,则画着一幅很拙劣的宣传画。
画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八路军战士,正亲切地,将一个苹果递给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旁边还配着,一行同样是炭笔写的小字:
“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陈墨看着这些,在后世看来无比熟悉,甚至有些“土气”的标语。
他知道,他们没有走错。
这就是家了。
“是武汉来的同志吧?”
这时一个清脆的、带着几分爽朗笑意的女声,从村口传来。
众人抬起头。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同样是打了补丁的灰色军装,但却洗得干干净净的年轻姑娘,正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她的年纪看起来和陈墨相仿。
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皮肤是太行山里,那种特有的、被阳光和山风吹拂出的,健康的小麦色。
她的脸上没有涂任何脂粉,却显得格外的干净和明亮。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两泓清澈的山泉,充满了纯粹的热情和理想主义的光辉。
她的腰间,没有配枪。
只斜挎着一个,早已磨得起了毛边的帆布挎包。
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露出了几本书的一角。
“欢迎,欢迎!欢迎同志们回家!”
她走到众人面前,主动地伸出手,脸上带着,那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我是冀南区党委的干事李云霞。师长和政委,已经在等你们了。这一路辛苦了!”
她的声音,很好听。
像山谷里的百灵鸟。
瞬间就吹散了,众人心中那积压了数月的疲惫和阴霾。
陈墨也伸出手与她轻轻地握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那只,沾满了血污和硝烟的、粗糙的手,在握住对方那只虽然同样有薄茧,但却干净而又温暖的小手时。
竟然有了一丝局促和不自在……
麻田,所谓的“师部”,就设在村子中央一间稍微大一点的石砌的祠堂里。
祠堂里同样家徒四壁。
唯一的“家具”,就是几张用木板和石头,临时搭起来的桌子。
和墙上那幅巨大手绘的华北**。
陈墨在这里,见到了这支传奇军队的最高指挥官。
那个戴着眼镜,气质儒雅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的,独眼师长。
那个身材不高,眼神却异常精干锐利,带点四川口音的政委。
没有繁文缛节,也没有客套寒暄。
两位**在看到他们这群几乎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模样时。
第一句话就是:
“饿了吧?炊事班!开饭!”
那是陈墨来到这个时代后,吃过的最香,也最温暖的一顿饭。
没有山珍海味,也没有大鱼大肉。
只有一大盆,热气腾腾,黄澄澄的小米饭。
和一锅用萝卜、土豆、和几块不知名的兽肉炖得烂糊的大烩菜。
菜里放了足量的盐。
陈墨知道这已经是最高招待规格了!
而那股久违了的粮食的香气,和朴实的家的味道。
也让韦珍,这个即便是断了手臂,也未曾流一滴泪的铁血女军官。
在吃下第一口饭的时候,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饭桌上没有任何等级之分。
师长、政委,和陈墨他们这些“客人”,以及那些最普通的警卫员、通信兵,都围坐在一起。
用着同样的海碗,吃着同样的饭菜。
席间大家还会相互开着玩笑。
一个年轻的警卫员,甚至敢去抢政委碗里,那块带点肥膘的小肉块。
而政委也只是,笑骂一句“你个龟儿子”,然后又把自己碗里的另一块,也夹给了他。
这种官兵平等,亲如一家的氛围。
让韦珍和那些出身于等级森严的**的老兵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一个他们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象过的世界。
饭后师长和政委,将陈墨单独留了下来。
他们详细地,询问了武汉会战的每一个细节。
也问了陈墨,关于台儿庄和黄泛区的所有经历。
陈墨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知、所见、所想都说了出来。
包括他对**内部**的看法。
对国民政府高层决策的失望。
以及他对“全民抗战”,那最朴素的理解。
两位**一直,安静地听着。
没有打断。
也没有发表任何评论。
只是他们那深邃的眼神里,那赞许和欣赏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当陈墨,讲完一切后。
师长才缓缓地,开口了。
“陈墨同志。”
他看着陈墨,语气无比郑重。
“我代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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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师,代表整个太行山根据地的军民,欢迎你的到来。”
“你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关于正面战场的宝贵情报。”
“更重要的是你脑子里,那些先进知识和思想。”
“那些足以让我们这支军队,让我们这片根据地,少走很多弯路,少流很多血的宝贵的财富。”
他站起身走到陈墨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我们这里没有上校的军衔,也没有丰厚的薪水。”
“我们只有吃不完的小米饭,和打不完的鬼子。”
“但是我们可以给你,一样别的地方,给不了你的东西。”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就是绝对的信任。”
“和一个可以让你将你所有的,才华和抱负都尽情施展的舞台。”
“我们这太落后了,就缺像你这样的技术人才。”
“我们想请你留下来。”
“担任我们129师,新成立的‘技术研究室’的主任。”
“同时,兼任我们‘抗日军政学院’的特聘教员。”
“放心,不需要你再去冲锋陷阵。”
“我们只需要你,用你的知识,去帮助我们。”
“去帮助我们,培养出更多有文化、有技术的战士。”
“帮我们把这片贫瘠的太行山,建设成一个让所有鬼子,都闻风丧胆的打不烂、拖不垮的钢铁根据地!”
“陈墨同志你愿意吗?”
陈墨看着眼前这位,独眼的传奇的军神。
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真诚和期盼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那颗一直漂泊疲惫的灵魂。
终于,找到了它最终的归宿。
他猛地站起身。
对着眼前的两位**,郑重地敬了一个,他这辈子,最标准的军礼。
“我愿意!”
当天晚上。
陈墨和他的队员们,被安排在了麻田镇,几户老乡的家里,住了下来。
陈墨和林晚,住在了村东头,一户姓赵的老乡家。
那是一间只有一铺土炕的,小小的石板房。
虽然简陋,但却被赵大娘收拾得干干净净。
土炕也被烧得热乎乎的,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林晚是第一次,睡在这么温暖的土炕上。
也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如同家人般的关怀。
她躺在炕头,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满足的笑容。
像一个终于回到了母亲怀抱的孩子。
陈墨却没有睡。
他坐在油灯下,借着那豆大的昏黄的光。
摊开了一个新的笔记本。
那是李云霞送给他的。
他要为自己的,新工作制定一份详细的计划。
一个关于,如何用他脑子里,那些领先了近一个世纪的知识。
去彻底改造眼前这个贫穷落后,却又充满了无限生机的世界。
他的笔尖,在纸上飞快地移动着。
写下了计划的第一个标题:
《论,根据地土法工业体系的建立与发展》
窗外。
风,停了。
雪,落了下来。
一片,又一片,洁白的鹅毛大雪,悄无声息地覆盖了整座太行山。
也覆盖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肮脏和伤痕。
仿佛预示着一个旧世界的结束!
预示着一个崭新纯洁的世界的开始!
第一百零八章 初步建设
太行山的冬天,是一场对生命最严酷的考验。
呼啸的“白毛风”,卷着刀子一样的雪粒,能轻易地穿透人身上那件单薄的棉衣,
一直钻到骨头缝里去。
气温,动辄就降到零下十几、二十度,撒出去的尿,还没等落地,就能冻成一根冰坨子。
对于刚刚从南方水乡辗转而来的陈墨团队来说,这是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但比严寒更致命的,是无处不在的物资的极度匮乏。
陈墨的那个《论,根据地土法工业体系的建立与发展》的宏大计划,在动笔的第一天,就遭遇了最现实的,也是最尴尬的困境——没有资源。
他想炼铁,以修复那些从战场上捡回来的、膛线都快磨平了的破旧**。
但他很快发现,整个根据地,除了几座不知道从哪个朝代就废弃了的小煤窑,连一块像样的铁矿石都找不到。
所有的钢铁,都是最宝贵的战略物资,哪怕是一根生了锈的铁钉,都要被从烂木头里起出来,回收到兵工厂去。
他想制造更猛烈的**,用他脑子里那些先进的化学配方,去替代八路军还在普遍使用的、性能极不稳定的**。
但他走遍了根据地所有的“化工厂”——其实就是几个隐藏在山洞里的、用陶土罐子和土灶搭起来的简陋作坊。
才绝望地发现,别说什么**油、TNT了,这里连最基础的、用来制造硝酸和硫酸的工业原料,都几乎为零。
唯一的数量还算充足的化学品,是战士们从一个个村庄的厕所和墙角刮下来的,用来熬制硝土的硝酸钾。
“陈教员,不是俺们不支持你。”
兵工厂的负责人,一个断了三根手指、被战士们称为“老铁”的老红军,搓着手,一脸歉意地对陈墨说道。
“实在是咱手里,就这点家当。小鬼子,把咱们围得跟铁桶一样,啥东西都运不进来。咱们是又穷又土啊。”
陈墨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体会到了那个时代课本里,那句轻描淡写的,“在敌后艰苦的环境下,开展武装斗争”。
背后所蕴含的那份,沉重如山的无奈和心酸。
他知道他那些来自21世纪先进的工业化知识体系,在这片几乎还处在农业时代的,贫瘠的土地上无处施展。
他必须放下所有的“先进”,回到最原始、最基础的起点。
去用一种,更“土”,更“笨”,也更符合这里实际情况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他和他那支同样有些水土不服的特别行动科,开始了一场,真正的“上山下乡”。
他不再待在师部那间,虽然简陋但至少能遮风挡雨的“技术研究室”里。
而是带着**、侯德榜他们,几乎走遍了,太行山根据地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和最普通的战士,一起睡在冰冷的土炕上。
和最贫苦的农民,一起啃着那能把人牙硌掉的黑窝窝头。
他在观察在学习,也在寻找。
寻找,一种能将他脑子里的未来,与这片土地的现在,连接起来的桥梁。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了更多让他震撼,也让他无比敬佩的东西。
他看到在兵工厂里,那些衣衫褴褛的工人师傅们。
是如何在没有任何车床和精密仪器的情况下,仅凭着一双巧手,一把锉刀和一台用了几十年的手摇钻床,硬生生地将那些炸膛了的,打不响的废枪修复得焕然一新。
他们甚至能,将几支不同型号的、残缺不全的枪的零件,拼凑在一起,改造成一支全新的**。
而在被服厂里,那些上了年纪的,缠着小脚的军属大娘们,是如何借着昏暗的油灯,日夜不停地摇着纺车,织着土布。
她们的手指,大多都因为长时间的劳作,而变形、开裂。
但她们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满足而又安详的笑容。
她们在用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力量,为前线的孩子们赶制着过冬的棉衣……
在那些最偏远的山村的扫盲班里。
一个只有一条腿的退伍老兵,正拄着拐杖,站在一块用锅底灰涂黑了的木板前。
用一根烧焦了的树枝,吃力地教着一群,头发花白的老乡和流着鼻涕的野孩子,认识那几个最简单,却也最神圣的汉字:
“……跟俺念……”
“中……国……人……”
“不……当……亡……国……奴……”
那一刻陈墨的眼睛湿润了。
他终于明白了。
这支军队这片根据地,之所以能在如此艰苦、如此绝望的环境下,依旧顽强地生存和发展。
靠的不是什么先进的武器。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理论。
靠的就是,蕴藏在这些最普通的华夏人民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勤劳、智慧。
还有那份在任何时候,都未曾磨灭过,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爱。
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也找到了,那座可以连接未来与现在的桥梁。
那座桥就建立在,这些可爱又可敬的人民之中。
一个月后。
陈墨向1129师的师部,递交了一份,全新的报告。
报告的标题,不再是那句空泛的《论,根据地土法工业体系的建立与发展》。
而是变得极其具体和务实。
标题是:
《关于,利用本地现有资源,进行武器**改良及生产的,三个可行性方案》
而在这种时候,陈墨网文作者的身份,就发挥显而易见的作用!
以前在他写网文的时候,毫不夸张的来说,从上下五千年都查了个遍。
那时陈墨只觉得头疼的要死,而现在……
书到用时方恨少!
他的新方案,第一个改良**。
陈墨在报告中,详细地分析了根据地现有土制**的优缺点。
优点是造价低廉,材料易得,主要是**和陶罐。
但缺点是性能极不稳定,哑火率高,而且引信单一,很容易被敌人识破和排除。
在他和**的研究下,终于摸索新的改良方案。
他们没有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高爆**。
而是将重点,放在了“引信”的,多样化和智能化上。
他们利用最简单的杠杆原理和弹簧装置,设计出了拉发雷、绊发雷、松发雷、和,延迟引信雷等多种不同类型的引信。
甚至陈墨还异想天开地,提出了一种“子母连环雷”的概念。
就将一个小型的威力较弱的诱饵雷,与一个大型的埋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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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主雷连接起来。
一旦敌人排除了那个小雷,就会触发,那个真正致命的大家伙。
“我们要让鬼子知道,”他在报告里写道,“在太行山,他们脚下踩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可能会**。他们捡起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有可能是通往地狱的门票!”
第二便是“飞雷”。
陈墨知道根据地,最缺乏的就是,能对付敌人炮楼和集团冲锋的重型火器。
而他提出的“飞雷”方案,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其原理简单到近乎于粗暴。
就是将一个,大号的被掏空了的汽油桶或者铁皮桶,斜着埋在地下。
然后在桶底铺设大量的**。
最后将一个重达十几、几十公斤的,捆绑了大量**和破片的,**包塞进去。
发射时点燃桶底的**。
瞬间**产生的巨大推力,会将那个巨大的**包,像炮弹一样抛射到,一两百米外。
其**威力,足以将一个坚固的炮楼,直接夷为平地。
而陈墨所提出“飞雷”,并不是凭空捏造。
这“飞雷”它又称“**抛射筒”,是华夏在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由八路军兵工厂的技术人员,根据实战需要发明创造出来的一种极具“土法”智慧的重型武器。
它在无数次攻坚战和阵地战中,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被小日本惊恐地称为“没良心炮”。
第三就是提炼酒精,制造医药。
这是陈墨最看重的一点。
他知道在根据地,最大的减员往往不是来自战斗,而是来自伤口感染和疾病。
而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就是消毒用的酒精。
他和候德榜提出的方案,同样因地制宜。
他发现太行山地区,盛产各种含糖量高的作物。
比如红薯高粱,甚至是野生的橡子。
这些都是酿造酒精的绝佳原料。
他在报告中,详细地画出了利用陶罐、竹管和河水冷却,来制作最原始的土法蒸馏设备的图纸。
并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了整个发酵和蒸馏的化学原理。
“只要我们能拥有,足够多的较高浓度医用酒精。”
他在报告的最后写道。
“我们就能将我们伤员的死亡率,至少降低百分之五十!”
“这意味着,我们能从死神手里,抢回成千上万个宝贵的生命!”
这份长达数万字的,充满了各种奇怪图纸的报告,被送到了师部。
当晚129师的师部窑洞里,灯火通明。
师长和政委,以及几十个来自各个部门的高级干部,围着那份报告整整研究了一夜。
第二天,黎明。
师部下达了,一道让整个根据地,都为之震动的命令。
命令,只有一个核心内容:
“成立太行山军区,技术研究与推广总队。总队长由陈墨同志担任。”
“总队下设,**物、火炮、医药、农业等,多个分队。”
“命令根据地所有兵工厂、医院、农垦队,无条件配合总队的工作!”
“要人给人!要物给物!”
“一切为了,一个目标——”
“让我们自己,变得更强大!”
第一百零九章 开炮
太行山,黄崖洞。
这里群山环抱,地势险要,是129师兵工厂的核心所在。
今天这座一向只闻叮当铁锤声,和机器轰鸣声的寂静的山谷,却变得异常的热闹。
几百名,来自各个部队和部门的干部、战士,将兵工厂外那片小小的试验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好奇、怀疑和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目光都聚焦在场地的中央。
那里,一个巨大的、看起来滑稽无比的黑乎乎的铁桶,正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斜插在泥地里。
铁桶的旁边,站着一个戴着厚厚眼镜,一脸紧张,正在反复检查着一根长长引信的年轻人。
是**。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处临时搭建的观察台上,陈墨正拿着一个,同样是缴获来的日军炮兵观测望远镜,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说老伙计,这个陈教员,搞的这个‘飞天大铁桶’,到底靠不靠谱啊?”
人群中,一个兵工厂的老工人,用手肘碰了碰身边,那个断了三根手指的负责人“老铁”,小声地嘀咕道。
“俺看悬。就这么个破桶,里面塞点**,就能把几十斤的**包,扔到几百米外?俺打了半辈子铁,没听过这么邪乎的事。”
“你懂个屁!”老铁瞪了他一眼,但语气里,也同样充满了不确定,“陈教员,那是有大学问的人!师长和政委,都亲口说了以后,咱们兵工厂,就归他调遣!他让咱们干啥,咱们就干啥!”
话虽如此,但老铁的心里也同样在打着鼓。
过去的这一个月,他和整个兵工厂的师傅们,几乎是陪着陈墨和**这群疯子,一起疯了一个月。
他们按照陈墨画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图纸。
用从铁轨上扒下来最优质的钢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卷成了这个,看起来坚固无比的大铁桶。
他们按照**提供的,那个闻所未闻的“双基药”配方,将他们库存里所有宝贵的硝化棉、硫磺、和木炭,都拿了出来混合在一起,制造出了一种威力比普通**,大上至少三倍的新型“**”。
甚至还按照陈墨那近乎于苛刻的要求,将一颗颗从哑火的炮弹里,小心翼翼拆解出来的TNT**块,捆绑在一起,制作成了一个,重达二十公斤的巨型“战斗部”。
可以说为了眼前这个,黑乎乎的大宝贝。
整个
根据地的兵工体系,都付出了血。
如果这次试验失败了……
那后果不堪设想。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
观察台上,韦珍那清冷而又充满了穿透力的声音,通过一个同样是土法制作的,铁皮喇叭,响彻了整个山谷。
“试验,即将开始!所有无关人员,立刻,撤离到安全线以外!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
韦珍现在是“技术研究总队”的,安全与警卫负责人。
她那只仅存的右手里,握着一把上了膛的**。
她那张带着刀疤的脸,和那冰冷的眼神,是比任何纪律都更有效的威慑。
人群立刻潮水般地,向后退去。
试验场上只剩下了,**一个人。
他最后一次,检查了一遍引信和**的装填量。
然后,对着观察台上的陈墨,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墨也对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深吸一口气,点燃了手中的火媒子。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安全掩体飞奔而去!
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整个山谷在一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只能听到,那根长长的引信,在空气中,发出“滋滋”的燃烧声响。
一秒。
两秒。
三秒……
引信燃到了尽头。
火光钻进了,那个黑乎乎的铁桶的底部。
然后。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有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一声极其沉闷,如同一个胖子放了一个响屁般“噗”的一声。
一股夹杂着大量黑烟和火星的,气浪从桶口喷涌而出。
那个被寄予了厚望重达二十公斤的“战斗部”,晃晃悠悠地从桶口飞了出来。
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极其无力、也极其可笑的抛物线。
仅仅飞出了不到三十米。
就“噗通”一声,像一块石头一样掉在了地上。
砸起了一小撮尘土。
然后……
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那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包,像一个害羞的大姑娘。
静静地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哑火了。
……
整个试验场,陷入了长达十几秒的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无法抑制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俺就说,不靠谱吧!”
“飞天大铁桶?俺看是‘放屁大铁桶’吧!”
“飞了三十米?俺扔块石头,都比它远!”
嘲笑声和失望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向了,那个还躲在掩体后面,不敢出来的**。
年轻的化学天才,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用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观察台上韦珍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只有陈墨,他的脸上依旧平静。
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
他放下望远镜,转过身对身边同样一脸尴尬的兵工厂负责人老铁说道:
“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第一次能把它,成功地喷出去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证明了我们的基本原理是对的。”
“问题出在两个地方。”
他拿起一张草稿纸,在上面飞快地画着。
“第一,**的燃烧速度太快了。瞬间**,产生了大量的气体,但大部分都从桶口泄露出去了,没有形成有效的持续的推力。所以我们需要改良配方,让它烧得更慢,但更持久一些。”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我们的引信,有问题。”
他指着远处那个,哑火的**包。
“传统的**引信,在剧烈的抛射过程中,很容易熄灭或者损坏。我们需要一种更可靠的不受震动影响的引信。”
“什么样的引信?”
老铁下意识地问道。
“一种利用化学反应的引信。”
陈墨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我需要两个小玻璃瓶。一个装上浓硫酸。另一个装上氯酸钾和白糖的混合物。”
“我们将这两个小瓶子都安装在,**包的头部。当**包落地或者撞击到目标时,巨大的冲击力会使玻璃瓶破碎。”
“然后,当浓硫酸遇到氯酸钾和白糖时……”
他笑了笑说出了最后的结果。
“它就会在一瞬间爆燃。”
“从而引爆整个**包。”
老铁听得目瞪口呆。
他虽然不懂什么化学反应。
但他听懂了那四个字——一撞就炸!
……
三天后。
黄崖洞同一片试验场。
一个经过了改良的全新的“飞雷炮”,再次被架设了起来。
它的桶身被加固得更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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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的,彻夜不眠的上百次试验,被改良成了,一种颗粒更大、燃烧更稳定的新型双基药。
而那个巨大的**包的头部,则被小心翼翼地安装上了一个,由两个小玻璃瓶和一些复杂结构组成的,看起来就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化学碰炸引信。
这一次围观的人少了很多。
嘲笑声也消失了。
一种紧张和期盼的氛围弥漫开来。
陈墨亲自走上前。
他最后一次,检查了一遍所有的装置。
然后他点燃了引信。
所有的人都退回到了,比上次更远的安全距离。
“轰——!!!!!”
这一次不再是沉闷的声音!
而是一声充满了力量和愤怒,如同火山喷发般的巨大轰鸣!
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的气浪,从桶口喷涌而出!
那个重达二十公斤的巨大的**包,被这股无可匹敌的巨力狠狠地推向了天空!
它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矫健而又优美的抛物线!
像一颗黑色的复仇的流星!
飞过了一百米!
两百米!
甚至三百米!
最后重重地,砸在了远处山坡上,一个,用石头和沙袋模拟的日军炮楼靶标之上!
“轰隆——!!!!!!!!!”
一声比刚才,那声发射的轰鸣还要巨大十倍惊天动地的**声!
响彻了整个太行山!
当烟尘散去。
那个用厚达一米的石块,垒起来的坚固的炮楼靶标。
已经从那片山坡上,彻底地消失了。
只留下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巨大的焦黑的深坑。
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远处那个冒着青烟的巨大的弹坑。
看着那被彻底抹去的目标。
他们的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欢呼!
“成功了……成功了!!”
随即整个山谷都沸腾了!
欢呼声口哨声和无数士兵,那发自肺腑声音汇成了一片!
师长和政委也从指挥部里,走了出来。
他们看着远处那,还在冒烟巨大的弹坑。
又看了看,眼前这一片欢腾的海洋。
两位身经百战,早已看淡了生死的统帅。
会心一笑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们这支,一直被“火力不足”所困扰的小米加**的军队。
终于拥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开山巨炮”!
整个华北敌后战场的战争模式。
都将因此而被彻底地改变!
当天晚上。
师部举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大的庆功宴。
所有的战士,都分到了一碗珍贵的猪肉炖粉条。
也分到了一杯,由候德榜刚刚蒸馏出来的,第一批虽然辛辣,但却无比醇厚红薯烧酒。
而陈墨成了全场最耀眼的明星。
无数的干部和战士,都端着酒碗过来给他敬酒。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感激。
陈墨,来者不拒。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碗。
他只知道自己醉了。
醉得一塌糊涂。
耳边隐约传那悠扬的口琴声和那高亢的**的歌声。
“……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
他的眼前有些模糊。
仿佛又看到了那些逝去的灵魂。
眼泪不知不觉地,从他的眼角滑落。
与嘴角的笑容混杂在了一起。
第一百一十章香城固
庆功宴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之后。
黄崖洞,再次恢复了它特有的、被机器轰鸣和铁锤叮当声所填充的、紧张而有序的宁静。
“飞雷炮”的试射成功,激起的不仅仅是短暂的欢呼和喜悦,更是一场席卷了整个根据地军事工业体系深刻的**。
陈墨这个“技术研究总队”的总队长,成了整个根据地,最忙碌也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他的那间,设在兵工厂最深处山洞里简陋的办公室,门槛几乎都要被踏破了。
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军区、各个部队的指挥员,骑着快马不远百里地赶来。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讨要“宝贝”。
有的是来讨要那传说中“一炮就能轰平一个炮楼”的飞雷炮。
有的是来学习,那种“五花八门、防不胜防”的新式**的埋设技术。
面对这些热情得近乎于“**”的同志们。
陈墨总是一概地摇头。
“东西,没有。”
这是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不是他小气。
而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次试验的成功,和能够进行标准化、规模化的工业生产之间。
还隔着一条比太行山,还高、还宽的巨大的鸿沟。
飞雷炮威力巨大。
但是它对发射桶的钢材强度、对**的配比精度、对引信的安全性,都有着极其苛刻的要求。
以根据地,现在这种几乎还停留在手工作坊阶段的工业基础。
想要大批量地,生产出质量合格的“飞雷炮”。
无异于天方夜谭。
一次操作失误,或者,一次材料的瑕疵。
都可能造成毁灭性的炸膛事故。
新式**,阴险致命。
但是它同样需要大量的技术培训。
一个不熟悉其原理的士兵,去埋设一枚“子母连环雷”,很可能第一个炸死的就是他自己。
酒精更是如此。
一锅成功的蒸馏,背后是十几次,因为温度和时间控制不当,而导致的失败。
他们浪费不起那些宝贵的粮食。
陈墨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去,满足那些前线部队急功近利的要求。
而是沉下心来,去做一件更基础、更困难,也更伟大的事情——建立标准,培养人才。
他要将自己脑子里,那些属于21世纪的工业化生产的,最核心的灵魂——“标准化”、“流程化”、“质量控制”,这些在这个时代还完善的概念。
像一颗颗顽强的种子,撒进这片贫瘠的,却又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土地里。
于是在得到师部的全力支持后。
一场史无前例的“黄崖洞大培训”,开始了。
从各个部队抽调来的,最有经验的工兵、炮兵、和卫生员。
从各个兵工厂,选**最聪明的年轻工人。
甚至,还有一些从根据地中学里,找来的对物理和化学,感兴趣的半大孩子。
总计三百多人,组成了“太行山军区技术研究总队”,第一期培训班。
陈墨亲自担任总教员。
而他的“特别行动科”的那些“奇人异士”,则成了各个专业的分队教官。
**负责,**物化学。
侯德榜负责,战地卫生与制药。
而赵小曼则负责,无线电通讯与维修。
……
他们的教室,就是整个黄崖洞。
教具就是,那些缴获来的武器,和他们亲手制造出来的样品。
课本则是,陈墨熬了无数个通宵,亲手编写的一本本,用最通俗、最直白的语言,和最形象的手绘图画所组成的土法教材。
比如,在讲“化学碰炸引信”的原理时。
他,不会去讲什么“氧化还原反应”。
他只是,在黑板上画了两个手拉着手的小人。
一个小人,叫“硫酸”。
另一个,叫“氯酸钾糖糖”。
他说:“这两个小人,平时不住在一起。但是他们脾气都很爆。一旦让他们碰了面,拉了手。他们就会立刻发火!烧起来!”
“我们要的就是,他们发的那把火!”
比如在讲“反斜面工事”的原理时。
他不会去讲什么“弹道曲线”。
只是带着士兵们走到山坡上。
他让一个士兵,站在山坡的正面。
然后,他自己站在山下用一块石头去砸那个士兵。
结果,一砸一个准。
然后,他又让那个士兵躲到山坡的背面去。
他再用石头去砸。
结果所有的石头,都飞过了山顶,落到了更远的地方。
一块也砸不到那个士兵。
“看到了吗?”他说,“炮弹就是这块石头。它只会走直线。它不会拐弯。”
“你们只要躲在它,看不见的地方。它就拿你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种极其“土鳖”,却又极其有效的教学方式。
让那些,原本大字不识一个的士兵和工人们,第一次感受到了“知识”那神奇的魅力。
陈墨也在这场教学相长的过程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快乐。
他看着那些原本朴实的脸,因为理解了一个新的原理,而绽放出恍然大悟的笑容。
那些原本粗糙的只会握枪和锄头的手,在自己的指导下也能组装出精密的引信装置时。
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孤独的知识的搬运工了。
而是成了一个真正的文明的播种者,正在亲手为这个贫瘠的民族,培养着未来复兴的第一批工业化的火种。
而且他发现那历史限制,并未出来阻他传播这些先进的知识。
导致陈墨以为限制已经消失,于是试着跟林晚讲新华夏的事……
可紧接而来的仍是**的体验,这将林晚吓个半死!
无奈陈墨只能放弃这个念头。
这也让他始终摸不清限制的边界到底是什么……
而在这场热火朝天的“大建设”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但除了两个人外。
那就是林晚和韦珍。
她们是战士。
是猎手。
她们的价值体现在战场上,而不是这后方的教室和作坊里。
韦珍在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很快就感到了,一种无所适从的烦躁。
她不喜欢这种安逸平静的生活。
每天看着那些士兵,敲敲打打,修修补补。
听着陈墨,在课堂上讲着那些她听不懂的“之乎者也”。
她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关进了笼子里的豹子。
浑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身上的伤早已好了。
她那只仅存的右手,也早已饥渴难耐了。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找到了正在备课的陈墨。
“我,要回前线。”
她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
陈墨放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带着刀疤的倔强的脸。
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
陈墨知道,自己留不住她。
“想好了?”
“想好了。”
韦珍点了点头。
“弟兄们都还在前线跟鬼子拼命。我不能一个人躲在这里享清福。”
“而且,”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这里很好。很安全,也很有希望。”
“但……是这里不属于我。”
“我归属在战场上!”
陈墨沉默了。
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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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了点头。
“我不拦你。”
“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你说。”
“第一,”陈墨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急救包。里面是他用提炼出来的酒精和草药,亲手制作的消毒棉球和金疮药。“带上它。记住活下去。”
“第二,”他又拿出了一把,经过**改良过的,带着****瑟**。
“带上它。它比你那把**,更适合你。”
“第三……”他看着韦珍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替我去看一看。看一看,我们今天在这里做的这一切。到底能不能改变前线的什么。”
“还有……照顾好自己,别太拼命了……”
韦珍微微点了点头,心里颤抖了一下。
她默默地接过了急救包和**。
然后,她对着陈墨,郑重地敬了一个,单臂的军礼。
“保重。”
“保重。”
第二天,黎明。
韦珍就带着特别小队里,十个同样渴望着战斗的老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黄崖洞,像一群回归了山林的孤狼。
而林晚则选择了留下来。
她没有像韦珍那样强烈的战斗欲望。
或许是,因为她厌恶了战争。
也或许是因为,她早已习惯了,像影子一样守护在陈墨的身边。
她成了陈墨课堂上,最特殊也最认真的一个学生。
她不识字。
就从最基础的“一、二、三”,开始学起。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化学和物理。
就死记硬背。
她用一种近乎于偏执的毅力,疯狂地吸收着陈墨教给她的所有知识。
她每天都会,在油灯下歪歪扭扭地,练习写字直到深夜。
她本子上,写的最多的是两个字——陈墨。
她也会在陈墨因为劳累而睡着时。
默默地为他披上一件外衣。
然后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用她那双清澈的却又充满了故事的眼睛。
静静地看着他。
一看就是一整夜。
她不知道自己对先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是,依赖?
是,崇拜?
她不懂。
她只知道……
先生是自己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了,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
她就觉得很安心。
很踏实。
仿佛整个世界所有的风雨和杀戮,都与她无关……
而日子就在这,一半是热火朝天的建设,一半是暗流涌动的学习中,一天天地过去。
太行山的冬天,即将过去。
春天的脚步近了。
根据地的兵工厂也终于,在付出了无数次的失败和两次小规模的炸膛事故的代价后。
成功地制造出了第一批质量合格的二十门“飞雷炮”,和近千颗种类各异的新式地冷雷。
这一天,师长也亲自来到了靶场。
他看着那些排列整齐的黑乎乎,又充满了力量感的“大杀器”。
又看了看身边,那个虽然依旧清瘦,但眼神却比以前更加自信、沉稳的年轻人。
他那张一向严肃的独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欣慰的笑容。
“好!很好!非常好!”
他连道三声好,重重地拍了拍陈墨的肩膀。
“陈教员!你给我们129师,送来了一份天大的厚礼!”
“现在我们的剑,已经磨好了。”
“接下来就该去找个不开眼的鬼子,好好地试一试它的锋芒了!”
他转过身指着地图上,一个被红圈重重圈起来的名字。
眼中闪过了浓郁杀气。
“就拿它开刀——”
“香城铺!”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三光政策
一九三九年,二月。
日军华北方面军,前线指挥部。
地图室里,烟雾缭绕。
华北方面军司令官杉山元大将,用一根短小戴着白手套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地图上,那片代表着冀南平原的区域。
“帝国的勇士们,在正面战场上,节节胜利。武汉,也已攻克。但是……”
他的声音,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冰冷而又尖利。
“在这片,我们已经占领了的‘皇土’之上,依旧盘踞着一群顽固的土八路。”
“他们躲在青纱帐里,躲在山沟里,不断地袭扰我们的交通线,破坏我们的圣战成果。他们就像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恶性的毒瘤。不清剿干净,帝国就永无宁日。”
他抬起头,那双如同蛇一般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所有高级将领。
“所以,我决定。从这个春天开始,在整个华北地区,展开一场规模空前的春季肃正作战。”
“此次作战,目标不再是攻城略地。而是彻底地,摧毁八路军的生存土壤!”
他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在地图上,那些代表着村庄的黑点上,狠狠地,画上了一个又一个血红色的叉。
“我们的口号,很简单。”
“所有抵抗的村庄,所有涉嫌通匪的村庄,所有位于根据地核心区的村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几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字眼。
“烧光、杀光、抢光!”
“我要让这片土地上,再也长不出,一棵能给土八路吃的粮食!再也找不到一个,能给土八路带路的活人!”
“我要用铁和血,把这片土地,变成一片真真正正的无人区!”
“哈伊!”
作战室里,所有的日军将佐,齐齐低头,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狂热的嘶吼……
冀南平原,王家庄!
王老四,正蹲在自家院子的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自己用土坷垃捏出来的旱烟。
烟叶是去年秋天,从地主家地里偷偷捡来的,又苦又涩呛得人直咳嗽。
但他还是舍不得多抽。
抽一口就要在鞋底上,磕一磕,把烟锅里的火星摁灭了。
院子里他的婆姨正弯着腰,用一口破了沿的瓦盆,喂着家里那唯一一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老母猪。
那是他们家,最值钱的家当了。
就指望着,它开春后能下一窝猪崽子,好给家里换几斗救命的粮食。
屋里传来了,他那只有六岁的小闺女,银铃般的笑声。
是他的大儿子,石头,正用一根高粱秆逗着妹妹玩。
石头,今年十四了。
已经是个半大的劳动力了。
再过两年就能娶上媳妇,给他老王家传宗接代了。
王老四看着这一切,那张被岁月和劳作,刻满了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憨厚的满足的笑容。
他这辈子,没啥大出息。
也没啥大念想。
老婆孩子热炕头,有口饭吃,有衣穿。
这就足够了。
至于村子外面,那些打仗的事。
什么“**”,什么“**党”,什么“日本人”。
对他来说,都太遥远了。
就像戏台子上,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一样。
听着热闹。
但跟他没啥关系。
反正不管谁来了都得交皇粮,纳税。
他和他祖祖辈辈一样,只认一个道理……
那就是谁能让他,安安生生地种地,吃饭。
谁就是好人。
“当——当——当——!!!”
可就在这时。
村口那棵老槐树上,挂着的那口用来报信的破钟,突然被人疯狂地敲响了!
急促的钟声,瞬间撕裂了村庄的宁静!
“鬼……鬼子来了!!”
村长是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他此刻正在连滚带爬地,从村口跑了进来,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快!乡亲们,快跑啊!进山!快进山啊!”
整个王家庄,瞬间就炸了锅!
哭声,喊声,鸡飞狗跳声响成了一片!
村民们惊慌失措地,从各自的家里涌了出来。
他们扛着口袋,抱着孩子,拉着牲口,发了疯似的朝着村子西边,那片唯一的可以藏身的山林跑去。
王老四也吓得魂飞魄散。
他扔掉烟锅,冲进屋里,拉起还在发愣的婆姨和孩子。
“快!快走!”
他们随着人流向西跑。
但已经晚了。
“哒哒哒哒……”
沉闷的**扫射声,从西边的山坡上,响了起来!
跑在最前面的几十个村民,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就倒下了一大片!
鲜血染红了,那片刚刚才冒出新芽的绿色麦田。
“八嘎!回去!统统地,回去!”
山坡上,出现了几十个端着枪,穿着黄军装的身影。
他们早已封锁了村子,所有可能的逃生路线。
村民们在死亡的威胁下,又哭喊着,被赶回了村子中央,那片空旷的打谷场上。
王老四和他的家人,也被裹挟在人群中。
他死死地将自己的婆姨和孩子,护在身后。
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
这时一个戴着白手套,腰挎指挥刀的日军军官,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是伊藤敏也。
伊藤敏也没有看,那些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的村民。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本小小的作战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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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用一种冷酷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
对着他身边,一个同样是中国人面孔的翻译,下达了命令。
“告诉他们。”
“第一,交出村子里所有的粮食和牲畜。”
“第二,交出村子里所有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
“第三,交出村子里所有的女人。”
“给他们,十分钟考虑。”
“十分钟后,如果我的要求得不到满足……”
他顿了顿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人群中,那一张张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脸。
“这个村子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很快,十分钟就过去了。
村民们交出了,他们藏在地窖里,准备用来活命的最后一点粮食。
也交出了他们家里,那几头同样瘦骨嶙峋的猪和羊。
但是没有人愿意,交出自己的男人和女人。
这是他们作为人最后的底线。
伊藤敏也看了看手表。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个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手,打了一个手势。
“哒哒哒哒哒——!!!!!”
罪恶的火舌,开始咆哮。
**如同冰雹般泼向了,那群手无寸铁的人群。
王老四,在倒下的最后一刻。
依旧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护着,他的婆姨和他的孩子。
但在日军的火力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他看到……
他那只有六岁的小闺女,胸**出了一团小小的血花。
然后,那双清澈的眼睛,就永远地失去了光彩……
**,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整个打谷场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
伊藤敏也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甚至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溅到他军靴上,几滴温热的血点。
然后,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放火。”
火焰从第一间,茅草屋的屋顶燃起。
紧接着迅速地,蔓延开来。
很快整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王家庄,就被一片冲天的火海所吞噬。
黑色的浓烟,夹杂着皮肉烧焦的恶臭,滚滚而上,遮蔽了整个天空。
伊藤敏也,站在村口。
平静地看着这幅,由他亲手导演的毁灭的画卷。
他拿出作战手册,在那一页,关于“王家庄”的任务栏后面。
用红色的铅笔,仔细地画上了一个,表示“任务完成”的圆圈。
然后,他转过身。
对着身后的士兵,挥了挥手。
“下一个。”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李家铺
大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将王家庄,连同里面那数百具无辜的尸骨,都烧成了一片焦黑的白地。
空气中那股皮肉烧焦后特有的甜腥味,混杂着草木灰的味道,飘出十几里地都散不尽。
几天后,一场春雨下来,黑色的灰烬被雨水冲刷,汇入村边的小河,将整条河的水,都染成了淡淡的灰黑色。
伊藤敏也中队,没有停留。
他们像一群高效冷酷的行刑官。
在地图上,将王家庄这个名字,用红笔划掉之后,便立刻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个,早已被标注好的“肃正目标”——李家铺。
李家铺,比王家庄要大一些,也更富裕一些。
这里是一个靠近一条小公路的集镇。
镇上除了普通的农户,还有几家南来北往的客商,开的杂货铺、车马店和一个小小的土布染坊。
当伊藤敏也的部队,将整个集镇团团围住时。
镇上的百姓,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因为这一次来的不只是他们。
还有一个排的穿着狗皮军装的所谓皇协军。
这些由本地的地痞、流氓和汉奸组成的二鬼子部队!
比真正的日本人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也更了解华夏人的弱点。
“太君!太君!”
一个留着两撇鼠须,正在点头哈腰的皇协军队长,跑到伊藤敏也面前,媚笑着,指着镇子中央,那栋高大气派的青砖瓦房。
“那里是镇上大地主,李扒皮的家。我知道他家后院的菜窖底下,有个密室藏着不少金条和大洋!”
伊藤敏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点了点头。
“哟西。你滴,带路。****滴,开路。”
“哈伊!哈伊!”
那个汉奸队长,立刻像得了圣旨一样,带着他手下那群同样两眼放光的地痞,第一个冲向了李扒皮的家。
接下来的剧本,与王家庄大同小异。
甚至,因为有了皇协军这群内鬼的加入,而变得更加高效和彻底。
李扒皮,那个平日里在镇上说一不二、欺男霸女的大地主,在被从密室里拖出来时,吓得失禁。
他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将自己藏起来的所有金条、大洋、和地契,都主动地献了出来。
只求能换自己,一条狗命。
伊藤敏也,收下了金条。
然后,他对着那个汉奸队长使了个眼色。
那个汉奸队长,心领神会。
他狞笑着,拔出腰间的枪,对着李扒皮的后脑勺。
“砰!”
李扒皮的脑袋,像个烂柿子一样炸开了。
他那肥胖的身体,晃了晃,扑倒在了自己那堆,黄澄澄的金条之上。
而镇上其他的百姓,则被皇协军们用更残暴的手段,从各自的家里,驱赶了出来,集中到了镇口的晒谷场上。
这一次,他们没有进行无差别的**。
因为伊藤敏也,接到了来自上级的新命令。
命令要求,在肃正作战中,要尽可能地利用“活体资源”,为“圣战”,做出更大的贡献。
于是一场,比直接**更残忍、更毫无人性的“分拣”开始了。
所有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青壮年男人被挑选了出来。
他们将被押送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去给日本人修炮楼挖战壕。
他们将成为消耗品。
在沉重的劳役、饥饿和疾病中,慢慢地死去。
所有的年轻女人,也被挑选了出来。
她们的下场更悲惨!
她们将被押送到,日军的各个据点,成为没有名字,没有尊严只剩下一个代号的**。
她们的身体,将成为那些野兽发泄欲望的工具。
直到她们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或者染上了一身肮脏的疾病后,就被像扔垃圾一样,扔进某个不知名的乱葬坑里。
而剩下的那些,没有劳动力的老人和孩子。
则被小鬼子视为,无用的消耗粮食的废物。
伊藤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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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有再浪费一颗**。
他只是命令士兵,将这些人全部锁进了镇上,那间用石头砌起来坚固的粮仓里。
然后,从外面用木板和铁丝,将门窗死死地钉住。
他要让他们,在黑暗、饥饿和绝望中活活地饿死。
他要欣赏一场,关于人性泯灭的最精彩的戏剧。
一位母亲跪在地上,死死地抱着一个日军士兵的大腿,哭喊着,哀求着,让她进去看一眼,她只有五岁的孩子。
可那个士兵被她哭得有些不耐烦。
他抬起脚,穿着硬邦邦军靴的脚,狠狠地,踹在了那位母亲胸口。
然后,她的身体像一片枯叶,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了一口鲜血,再也没有了声息。
做完这一切,伊藤敏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自己,又一次完美地,执行了方面军司令官阁下,那关于“肃清生存土壤”的伟大战略。
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走进了一家刚刚被他的士兵,洗劫一空的土布染坊。
染坊的院子里,还晾着几匹,刚刚染好崭新的蓝色土布。
在阳光下,那种纯粹干净的蓝色,像极了他家乡天空的颜色。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匹还带着一丝潮湿的柔软的蓝布。
他想起了自己在东京的家。
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那个同样只有五岁的可爱的女儿。
伊藤敏也想着等这场战争结束了。
他要带一块这样漂亮那蓝布回家。
给他的女儿做一件最美丽的和服。
讽刺的是,他似乎完全忘记了。
就在几分钟前,他才刚刚下令将几十个,同样是中国人的老人和孩子,活活地锁死在了,那座巨大的石头的坟墓里。
人性的一丝温情和最极致的残忍。
就在这个下午,这个充满了阳光的小小的染坊院落里。
在伊藤敏也,这个衣冠楚楚的魔鬼的身上。
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一百一十三章 韦珍
【太行山,八路军某敌后武工队】
在离李家铺,不到一百里的另一片青纱帐里。
一支精悍的八路军敌后武工队,正在进行着,另一场完全不同的战斗。
队长,是韦珍。
在前往前线时,经师部讨论,鉴于韦珍的军事能力。
最终将她被任命为,129师新成立的敌后武工总队的副队长,兼第一大队,大队长。
专门负责在冀南平原这片敌我交错区,执行最危险的侦察、锄奸和破袭任务。
此刻她正带着她的一个小组,悄无声息地,埋伏在一个叫黑龙口的险要的隘口。
她们的目标不是日军。
而是一个铁杆的汉奸。
这个汉奸名叫刘麻子。
原本是这一带有名的地痞无赖。
日本人来了之后,他第一个剃了头,穿上了黄皮,当上了伪军的侦缉队队长。
仗着有日本人撑腰,他在周围的十里八乡,无恶不作。
抢粮,抓丁,强占民女都是家常便饭。
更可恨的是他还利用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多次为日军的扫荡部队带路。
导致根据地的好几个秘密联络点,都被破坏。
几十个优秀的同志,都牺牲在了他的手里。
根据地的军民对他恨之入骨。
129师师部,亲自下令,对这个民族的败类进行必杀。
韦珍已经在这里,带着人整整潜伏了两天了。
她们像最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终于,下午时分。
一队由十几个人组成的伪军小队,出现在了隘口的另一头。
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麻子,耀武扬威的刘麻子。
他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腰里别着两把盒子炮,嘴里还哼着下流的小调。
显然是刚刚又在哪个村子里“发了财”。
“队长,动手吗?”
一个年轻的队员,压低声音问道。
他的手里端着一支,刚刚从黄崖洞领来的“晋造七七式”**,这是**最新改良成果。
“不急。”
韦珍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越过了刘麻子,投向了他身后,那几个伪军。
她发现那几个人的眼神和刘麻子不一样。
刘麻子的眼神里是贪婪和得意。
而那几个人的眼神里,却是一种压抑的痛苦和挣扎。
她又看了看,那几个伪军腰里挂着的水壶。
水壶上都用红线,系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同心结。
那是冀南地区,女人送给出远门的丈夫或儿子的平安符。
她瞬间明白了。
这些人和刘麻子不一样。
他们不是铁杆汉奸。
他们很可能是被逼无奈,才穿上这身黄皮的普通的庄稼汉。
他们的心里或许还存着一丝良知。
一个计划在她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她没有下令开火。
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竹哨。
然后模仿着冀南平原上,最常见的一种斑鸠的叫声。
吹出了三长两短的哨音。
“咕——咕咕——咕——”
这声音在山谷里,传出老远。
隘口那头。
正在耀武扬威的刘麻子,脸上的得意,瞬间就凝固了。
猛地勒住了马。
他毕竟是地头蛇出身,对这一带绿林土匪的“山音水语”,了如指掌。
他知道这不是鸟叫。
这是有人在叩山门,在盘道。
“都给老子抄起家伙,警戒!”
刘麻子低喝一声,身后那群乌合之众立刻紧张地举起了枪。
他自己则清了清嗓子,同样用一种模仿布谷鸟的叫声,回了三个短音意思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报上名来!”
山林里,韦珍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一种,更直接的黑话朗声喊道:“风不正,浪不高,哪路神仙敢挡道?”
这是冀南一带,土匪最常用的切口,意思是“来者何人,报上你的名号和地盘”。
刘麻子一听,心里顿时有了底。
他以为是哪路不开眼的,新来的杆子,想来分一杯羹。
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也扯着嗓子,用黑话回道:“山高石头多,野狗也敢坐上坡?报上腕儿来,别让爷爷我,错杀了没名的小鬼!”
这话既是询问对方名号,也充满了轻蔑和威胁。
山林里,韦珍要的就是他这份自大的松懈。
她等他喊完,然后用冰冷声音,回答了他一句所有人都没听过的黑话。
“八路军,一二九师。”
刘麻子,愣住了。
他脑子里还在飞快地,搜索着这到底是哪座山头,新立的字号。
而就在他,愣神的这一秒钟。
“送你,上路。”
山林里,韦珍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紧接着。
“砰!”
一声清脆的,却又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枪响!
**精准地,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从刘麻子那张开的嘴巴里,钻了进去!
又从他的后脑勺上,穿了出来!
带出了一股红白相间滚烫的液体。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身体晃了晃,从马背上重重地栽了下来。
他身后那十几个伪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彻底惊呆了。
他们还没来得及举起枪。
韦珍那冰冷的带着广西口音的普通话,就已经响彻了整个隘口。
“八路军,一二九师,锄奸队在此!”
“首恶,已除!”
“胁从者,缴枪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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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顽抗者,死路一条!”
那十几个伪军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地上那具还在流血的刘麻子的尸体。
又看了看山林里,那些黑洞洞的不知有多少的枪口。
其中一个腰里挂着同心结的年纪较大的伪军,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枪跪倒在地。
“长官!俺……俺们,也是被逼的啊!”
他哭喊道。
“俺发誓,俺们没有做伤害同胞的事!”
“俺们是昨天刘麻子才抓过来。”
“若俺们不在他手中做事,刘麻子就会伤害俺们的家人,但俺们真的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对对对!就在刚才俺们还偷偷给乡亲们报信呢……”
剩下的伪军,都扔掉了武器跪在了地上,纷纷求饶。
韦珍和她的队员们,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她们收缴了武器。
却没有为难,这些已经投降的伪军。
韦珍走到那个,年纪较大的伪军面前,冷冷地看着他,开口说道。
“回家去。”
“告诉你的婆姨和孩子。”
“以后堂堂正正地做个中国人。”
“但若让我发现,你们说的是假话,就死定了!”
“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俺说的全是实话。”
听到韦珍的话,那个伪军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对着韦珍和这些,比他年纪还小的八路军战士们。
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夜。
韦珍和她的队员们,押送着缴获来的十几支**,走在返回根据地的山路上。
一个年轻的队员忍不住问道:“队长,就这么把他们都放了?”
“万一他们回去,又当汉奸怎么办?”
“唉……”
韦珍没有回头。
她只是看着远处,那片同样被黑暗和战火笼罩广袤的平原,深深叹了一口气。
若是以前,她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逼,只要你穿上这身狗皮,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你一枪再说。
等你活下来,再讨论接下来的问题。
但现在她对战争有了新的认识。
“杀,是杀不完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又充满了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沧桑和智慧。
“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杀死,那些已经烂掉了的肉。”
“更重要的是,要保住那些还有可能被救活的骨头。”
“因为……”
她想起邓政委教给她的那句话。
“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这才是我们,最终能够取得胜利的唯一法宝。”
“而且……”她顿了顿,眼中杀意浮现,“若发现他们又做回汉奸,或手中沾染同胞的鲜血,我发誓我会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