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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不似故人的故人

作者:木·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你?”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声音里充满了最极致的不可思议,和最宿命般的荒诞。


    起士林西餐厅三楼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连窗外那有轨电车驶过时,发出的“哐当、哐当”声,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沈清芷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了一下。


    然后又被重重地扔回了,那早已波涛汹涌的胸腔里。


    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张她曾在武汉的雨夜里,无数次回想,也曾在特训营那冰冷的泥地里,作为最后慰藉的脸。


    他瘦了,也黑了,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斯文。


    却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距离感。


    但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却又仿佛能在不经意间将你所有心事都吸进去。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还是和几年前在武汉大学的教室里,那个下午一模一样。


    可他不是应该,已经……牺牲了吗?


    在太行山那场据说极其惨烈的反扫荡里。


    尸骨无存……


    连重庆的报纸上都刊登了,国民政府为他追授“抗日烈士”的,表彰令。


    她甚至还曾为此偷偷地哭过一个晚上。


    那现在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她最讨厌的汉奸和投机商人味道的男人。


    又是谁?


    无数的疑问像一团乱麻在沈清芷的脑子里疯狂地搅动着。


    但她终究是在重庆那个地方,被用最残酷的方式淬炼过的军统特工。


    仅仅几秒钟的失神之后。


    她脸上所有的震惊和波澜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清芷缓缓地拉开了陈墨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然后对着走过来的侍者,用一种不带任何温度的语气,说道:


    “一杯一样的。”


    “不加糖,不加奶。”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武汉那间咖啡店里,只不过这一次没有林晚,也没有温情……


    陈墨也同样有些惊讶,没想到来的人竟是她!


    他仔细打量着沈清芷,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也变了,变得让他有些陌生,也有些心惊。


    一头干练的齐耳短发。


    身上那股子属于大小姐的娇俏和天真,也早已荡然无存,而是一种如同出鞘的利刃般的锋利和危险。


    尤其是她的那双手。


    那双曾经只会弹钢琴和端红茶杯的纤纤玉手。


    如今指节处却多了一层薄薄的茧。


    陈墨知道,现在坐在他面前的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而脸红心跳的沈家大小姐了。


    而是一个和他一样,手上沾满了鲜血和罪恶的同类。


    一个代号为伶人的军统**。


    “好久不见。”


    还是陈墨先开了口。


    他端起咖啡杯对着沈清芷遥遥地举了一下,嘴角勾起了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


    “沈小姐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彼此,彼此。”


    沈清芷也端起了侍者刚刚送上来的咖啡。


    她没有喝只是用那双冰冷而美丽的眼睛,看着陈墨。


    “是该叫你顾先生……还是叫你陈先生,你也同样让我很惊喜。”


    “我还以为能舍生忘死,为国捐躯的陈烈士,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却没想到原来也只是个会借着女人的裙带,在敌人的心脏里苟且偷生的俊杰。”


    她将“烈士”和“俊杰”这两个字,咬得极重,那里面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扎向了陈墨那最敏感的地方。


    陈墨却笑了。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辩解,只是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那张小小的圆桌看着沈清芷。


    然后,用一种近乎于情人耳语般的,暧昧声音,轻声说道:


    “那只能说明沈小姐,你还太年轻。”


    “不懂得有时候,活着比**,需要更大的勇气。”


    “也更有用。”


    他的眼神很热,热得像一团火焰。


    烫得沈清芷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半拍。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以为早已对这些男女之间的感情没有什么感觉了,但在面对陈墨时,她觉得自己还是武汉那个富家小姐。


    她下意识地想要将身体向后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陈墨那双眼睛给牢牢地,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


    沈清芷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放弃了所有无谓的试探,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想做什么?”


    陈墨重新靠回了那柔软的沙发里,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能做什么?”


    “我不过是一个被国共两党,都当成英雄供在牌位上,却连抚恤金都发不下来可怜的烈士。”


    “也是一个被日本人当成财神爷,好吃好喝地,供在实验室里就指望着,我能给他们下个金蛋的天才。”


    “我现在过得很好。”


    陈墨摊了摊手。


    “有钱,有闲,有美女相伴。”


    “我为什么要,做什么?”


    沈清芷看着他那副几乎是无赖般的嘴脸,确定了一件事,他不是陈墨,至少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陈墨。


    见眼前男人一副贱兮兮的样子,她只觉气得浑身发抖。


    忍不住就要拿起桌上的咖啡,向他那张可恶的脸上泼过去。


    “别急。”


    陈墨却像是早已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了,她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手腕。


    他的手很暖,暖得像一块温热的玉。


    “沈小姐,”陈墨看着她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缓缓地说道,“我知道,你来天津,是为了什么。”


    “也知道你那场秋风扫落叶的戏,唱得有多么的辛苦和不甘心。”


    “我今天约你出来,不是为了跟你叙旧。”


    “而是想跟你谈一笔生意。”


    “生意?”


    “对,生意。”


    陈墨点了点头。


    “一笔能让你在戴老板面前将功补过,甚至是大功一件的生意。”


    “一笔能让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的生意。”


    “也是一笔能让整个天津卫的日本人,都跟着我们,一起唱一回《铡美案》的大生意。”


    沈清芷最终还是没有泼出那杯咖啡。


    她缓缓地坐了回去,死死地盯着陈墨。


    “说来听听。”


    陈墨想了想,若是别人他肯定不会说那么多。


    但沈清芷……


    从刚才的交谈中,陈墨觉得眼前的女人,本性依旧没有变,他相信自己的目光。


    他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开始将那个在他脑海里,推演了无数遍的疯狂的,计划缓缓地说了出来。


    “第一步我要死。”


    陈墨轻描淡写地吐出了这四个字。


    “什么!你又要死!”


    沈清芷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要死在一场看起来天衣无缝的实验事故里。”陈墨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一场足以将整个莲花制药厂的地下实验室,都炸成一片废墟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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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死得很惨,惨到尸骨无存,只剩下几块无法辨认的焦炭。”


    “我要让所有的人包括小野寺信,汪时齐燮元和那个最难缠的松平秀一,都对我的死亡深信不疑。”


    “这是整个计划的前提。”


    “那你呢?”沈清芷问道,“你怎么脱身?”


    “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了。”


    陈墨看着她,笑了。


    “第二步,混乱。”


    “在我死亡的那天晚上,我需要你和你的伶人小组,在天津卫搞出足够大的动静。”


    “我不管你们是去炸日本人的**库,还是去刺杀哪个汉奸头子。”


    “我只要你们把全天津的宪兵和警察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算是为抗日尽一份力……为我那场小小的葬礼,放一出最盛大的烟花。”


    “而我就会趁着这场混乱,从那条我早已准备好秘密通道里金蝉脱壳。”


    “这对你对我都是好事……”


    他补充了一句。


    “你需要一场胜利,来向你老板交差,而我需要一场混乱,来掩盖我的消失,我们各取所需。”


    沈清芷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充满了诱惑力。


    “那第三步呢?”她问道,“你费了这么大劲死一次,总不会就只是为了从这个游戏里脱身吧?”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


    陈墨的眼中闪过冰冷的光。


    “我要那间实验室里所有的东西。”


    “那几台从德国进口的最新的设备,那几箱比黄金还金贵的药品,和那份我用命才换来的关于1855部队最核心的罪证。”


    “这些东西在你手里只是一堆烫手的山芋。”


    陈墨看着沈清芷,一字一句地说道。


    “但在我手里,它们是能让我们根据地那几万伤员,活下去的救命药,也是能让我们兵工厂的产能,翻上十倍的发动机。”


    “更是未来在审判席上,将那些畜生永远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所以……”


    陈墨将那杯凉透了的咖啡,一饮而尽。


    “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沈清芷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是在说着足以将整个天津卫都搅得天翻地覆的疯狂计划,脸上却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认识过他。


    在武汉他是英雄,是悲天悯人的殉道者。


    在北平他是汉奸,是利欲熏心的投机者。


    而现在在这里。


    他又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将所有人都**于股掌之上的可怕魔鬼。


    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沈清芷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那颗冰冷僵硬的心,在这一刻,又一次因为眼前这个谜一样的男人,而不受控制地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她缓缓地站起身。


    没有说做。


    也没有说不做。


    只是从精致的手袋里,拿出了一支派克金笔和一张干净的餐巾纸,在上面飞快地,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地址。


    然后将这张承载了无限风险和可能的纸条,推到了陈墨的面前。


    “三天后……”


    沈清芷看着陈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说道。


    “我需要一个更详细的计划书。”


    “和一个能让我说服我上级的投名状。”


    “比如……”


    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充满危险和暧昧。


    “那份关于秋风计划的,最原始的货单,或者其他有价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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