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降临,小巷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王婶忙着招呼客人,陈屿稍微收拾了下就离开了。
他站在自己家门口,百感交集地看着眼前这栋老房子。
这栋房子留给他的只有数不尽的痛苦和眼泪。
如果不将房子重新装修一遍,不把那些残存的痕迹清理干净,他恐怕没有勇气一直住在这里。
哪怕他住在榆城,每当雨夜雷声响起,他总会被噩梦缠身,陷入梦魇之中。
他按照王婶所说的方向,站在墙边的位置,静静站了好一会。
易深当年站在这里等他的时候,在想什么?
是在想他为什么要放弃他们的梦想不告而别,还是在想自己欺骗了他。
陈屿的胸口好像堵了一块棉花,密不透风,闷得他难以喘息。
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颤抖着手输入一串熟悉的号码,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他想把一切告诉易深,想对他说那句欠了十年的“对不起”。
可时境过迁,他和易深终究是错过了。
陈屿踢着脚下的小石头,心里的愁绪快要溢出来。
就在他心事重重地打开家门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叫住了他。
“陈屿,陈先生?”
陈屿回身一看,是邮政的快递小哥,他点了点头应下:“是我,有事吗?”
“太好了。”邮政小哥把一封信递给了他,既惊喜又抱怨地看着他说道:“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我给你家送信都十年了,还是第一次把信送到你本人手上。”
陈屿目光微微一顿,错愕地开口:“十年?我的信?”
邮政小哥指了指他家门口那个老式的邮箱,说道:“你有空就清理一下你家那邮箱吧,里面早就被我塞满了,全都是给你的信件,你们家连窗户都锁着,我也不知道能塞到哪里去,那信箱再不清理,我下回都都不知道往哪里塞了。”
陈屿此时无暇顾及快递员所说的信箱,而是看着信封上那几行熟悉的字体,不敢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邮政小哥临走前还嘀咕了句:“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坚持不懈地给你寄信,都十年了也没放弃。”
陈屿攥着信件的手用力到发白,他低着头,红着眼眶,眼泪滑落脸颊,落在信纸上,将那黑色的字体晕开。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拆开那封信,可动作却十分轻柔,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信纸里面的东西,没想到会是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连城场,A2区2排28号。
2排28号,2月28日,是他的生日。
想起刚才邮政小哥说的话,陈屿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水,翻箱倒柜找了很久才找到那条开邮箱的钥匙,看着那个生锈破旧的铁箱子,他心跳如鼓,紧张得连手指头都一直在颤抖。
仿佛这把钥匙打开的不是这个破旧的邮箱,而是这十年的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了进去。
打开邮箱的那一瞬间,里面塞满的信件“哗啦啦”地全部掉了下来。
每一封信纸上都是陈屿熟悉的字体。
酸涩的感觉填满了他整颗心脏。
他蹲在地上,把那一封封信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一口气把这十年的信件全部拆开,才发现易深给他寄了很多张演唱会的门票。
他刚离开连城那几年,易深给他写了很多信,或许是一直没有得到回信,攒下太多的失望,以至于后来他寄过来的全都是演唱会的门票。
易深也从一开始的质问,到后来只剩下妥协:
[为什么连一句道别的话都不留给我?]
[我们刚迈出梦想的第一步,你怎么就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我们之间不仅仅只有音乐,你不要我了吗?]
[我只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事情解决了吗?]
[或者说,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小屿,你应该相信我。]
[就算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帮你解决。]
[我想你了。]
易深的信越写越短,最后只剩下一张张的演唱会门票。
2排28号。
是易深专门留给他的位置。
一种说不上来的酸痛涌上心头。
易深...还在等他吗?
陈屿这台助听器是很老的产品,幸好能连上蓝牙,他打开音乐软件,第一次搜索关于易深的作品。
列表里第一首就是他的新歌,《冬日的告白》。
[心跳定格在呼吸之间,那年冬天的雪……街头的那间咖啡店,是我们相爱的证明。]
陈屿的神情有些恍惚,他想起易深所说的那家咖啡店。
是在连城高中附近的一家很小的咖啡店,那年的冬天下着很大的雪……
他还记得唇舌之间,焦糖拿铁的醇香。
这一天夜里,陈屿彻底失眠。
列表里易深的歌循环播放了一遍又一遍。
时至今日陈屿才发现,原来易深这些年给他写了那么多首歌。
老房子的隔音并不好,巷子里嘈杂的声音持续到深夜。
陈屿睡不着,起来收拾以前来不及搬走的物件,翻到很多跟易深有关的东西。
和易深一起创作的歌曲草稿,和易深一起做的拼图,易深送给他的项链等等。
他看着那条项链,蓦地红了眼眶。
那是毕业时,易深送给他的礼物。
他一直以为自己弄丢了,没想到是留在了老家。
他把项链重新戴上,继续翻找着房子里的一切,直到天亮。
一宿没睡的他头疼得要命,在附近随便吃了个早餐,然后坐车去了趟墓园。
陈屿没有带任何祭品,他拒绝了门口贩卖香火的老板,只身一人走进了园区。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园区很冷清。
陈屿其实不太记得陈康盛的墓在哪里了,毕竟当年他也是浑浑噩噩地跟着王婶来过一次而已。
当年陈康盛好赌又酗酒,欠下不少赌债和酒钱,逢人就借钱,亲戚朋友避之不及,在他生前就断掉了所有关系,死后也没人愿意来送他一程。
谁也不想再跟这样的烂人扯上关系,甚至还要觉得陈康盛晦气。
如果不是因为墓园的工作人员会清理杂草,想必陈康盛的墓坟头草都长三米高了。
陈屿冷漠地看着陈康盛墓碑上的那张黑白照片,厌恶地开口:
“妈妈离开你之后过得很幸福,她的丈夫温柔体贴,待她极好,没有酗酒家暴的恶习。”
“妈妈在家不用做家务,也不用为生计发愁,她现在的丈夫既能照顾家庭,又能赚钱,跟你这个废物完全不一样。”
“他们夫妻恩爱,还有个漂亮乖巧的女儿。”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我也不是为了来给你扫墓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妈妈过得很好,在你毁了我人生之后,我现在过得也不错。”
“我们在摆脱了你这个烂人之后,我们都能喘口气继续生活,甚至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陈屿闭上双眼,哪怕十年过去,在想起陈康盛对他一次次家暴时,还是心悸不已。
他这辈子都难以摆脱陈康盛留给他的阴影。
离开墓园后,陈屿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体育馆。
他攥着那张演唱会门票,紧张地跟着人潮走进场馆,他刚坐在2排28号的位置上,就引起了骚动。
周围粉丝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他的身上,窃窃私语。
“他是不是坐错了呀?”
“那个位置是2排28号对吧?”
“是蹭座的还是真的是票主本人啊?”
粉丝的话陆陆续续传入陈屿的耳中,他如坐针毡。
他不知道原来这个座位还有背后这么多的故事,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带着猜忌和不满,让陈屿想要逃离此地。
他只是想着易深给他寄了这么多演唱会的门票,是希望自己会来看他的演唱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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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忽略了易深的演唱会场场爆满,可他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从不出售,是易深单独寄给他的。
如果每一场的演唱会,这个位置都空着,粉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细节。
一阵闪光灯亮起,陈屿如芒在背,他是不是给易深惹麻烦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坐在旁边29号座位上的粉丝有些激动地问道:“这位小哥哥,你也是易深的粉丝吗?”
陈屿迟疑地点了点头,17岁的他确实是易深的粉丝,28岁的他...他也不知道。
那位粉丝好奇地问他:“你是不是坐错了位置?”
毕竟2排28号可以说是最佳的观演位置,曾经就有粉丝想要蹭座位被发现,还被挂上网群嘲。
易深家的粉丝谁不知道这个座位有特殊的含义。
感觉到周围复杂的目光,陈屿只好把那张票拿出来让旁边的粉丝核对。
旁边的粉丝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对围在身边的几个粉丝点了点头:“确实是2排28号。”
“那个...小哥哥我能问个问题吗?你跟易深,你们认识吗?”
陈屿沉默了下,拉低了帽檐,淡淡开口:“我们是同学。”
周围有人忍不住问了句:“只是同学吗?”
她的话音刚落,一旁的人激动道:“你就是哥哥想找的那个人吗?”
陈屿低着头,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不好意思。”
他不想跟任何人提起易深,他也知道不能和任何人提起易深。
在粉丝们还想问点什么的时候,演唱会开始了,其他粉丝也终于把目光放回了台上。
陈屿松了口气,幸好是他戴了帽子和口罩,加上场馆内的灯光昏暗,其他粉丝应该看不清他的脸。
虽然如此,但他仍然能感到那些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陈屿懊恼中又带着一丝可笑的期待。
如果粉丝将这件事发到网上,易深...会在知道他来过吗?
场馆里的灯光逐渐变得昏暗,一束冷白的聚光灯落在舞台中心。
易深的脸出现在大荧幕上。
粉丝的尖叫声络绎不绝,陈屿怔怔地看着大屏幕。
记忆中那张明媚的脸早已褪去青涩,与十年前相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明明是人声沸鼎的场馆,可陈屿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陈屿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生怕错过易深说的每一句话。
“大家好,我是易深,欢迎来看我的演唱会。”
其他人陆陆续续举起荧光棒,只有陈屿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跟随着易深的身影。
演唱会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在散场之后,陈屿站在三岔路口,看着汹涌的人潮,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想跟易深见一面,哪怕只是说几句话。
他拿出手机再次输入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却始终犹豫不决。
易深刚又唱又跳三个小时,已经很累了,他没理由再去打扰易深的休息。
陈屿轻叹一口气,刚要关掉手机,后面有个粉丝撞了上来。
“抱歉,我没注意。”
陈屿只能笑笑说“没关系”。
等他再次拿起手机时才发现,他不小心拨打了出去,幸好是对面没人接。
陈屿瞬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他不禁在想:如果易深接通了电话,会怎么样?
可惜没有如果。
反倒是助听器的维修站台给他打了电话,他可以去取他的助听器了,所以他没必要继续等到明天,他今晚就可以回榆城,而且他明天早上有课,也不用麻烦其他老师顶班或者调课。
陈屿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能为自己的怯懦找出这么多理由来。
算了。
陈屿看着被粉丝包围的那辆保姆车,轻笑一声:
“再见,易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