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非要给什么彩头,今天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正当萧沃准备出宫时,身后响起了萧回的声音。他二弟终究还是胆子小,也就只敢在没人的地方堵大哥的路。
萧沃转过身,瞧见他二弟,装模作样地寒暄道:“二弟不是着急回家抱孩子么?”
“不过是一场加试,你疯了,跳出来给什么彩头。”萧回逼近了萧沃,冷声问,“你午夜梦回时,难道就不怕床边站着那两个女子的亡魂么?”
萧沃捂着嘴嗤笑,等他笑够了,凑近萧回盯着他,眼眸澄澈得异常天真:“二弟,你忘了,我睡不着觉。”
“萧荫槐,你究竟是何居心?”萧回恐惧萧沃这个笑容,他往后退了半步。但萧沃的身影压住了大半夕阳,萧回始终矮那么一点,始终困在大哥的阴影里。
“他们要索命,也该去找陛下。与我何干?难道是我要易咏与灵晔、兰见春比试的?难道也是我让豹房牵畜生来的?二弟呀,你怎么总挑软柿子捏?”
萧回辩不过萧沃,他只觉得萧沃的嘴脸丑恶,攥紧了拳头,真想一拳抡萧沃脸上。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问:“看到豹子把人脑袋咬下来,你心里很痛快,是吗?”
“没人希望她们死,”萧沃摊开双手,“但你我都没办法,不是吗?你说的话,陛下听吗?晦朔司一月不过二十两例银,朝廷不是养活不起。可陛下就是不同意,为什么——泊舟,你还不明白吗?”
萧回眯着眼,嗅见了一股血味:“我应该明白什么?”
“朽木不可雕也。”
萧回继续问:“我应该明白什么?”
萧沃:“如果你是装的,那你都能去磬音楼搭台唱戏了。但如果你不是,你最好找太医给你治治脑子。”
“一天到晚都这两句话,”萧回低吼道,“说不说?”
“不说。来,杀了我。”萧沃嘲讽道,“你敢么?”
萧回眼瞪得好大,可萧沃的眼神就跟刀子似的,被他这样盯着,萧回感觉自己挨了他十万八千个耳光。
萧回揪住萧沃的衣襟,低声说:“别以为我不敢。”
萧沃:“松手。”
萧回:“不松。”
萧沃笑,摘下自己的眼镜,放回紫檀镜盒中,他身后的文亭赶紧上来,接过了镜盒。
萧沃一把抓住萧回的发髻,把人薅了过来,贴在他耳根子说:“蠢货。”
萧回掰他的手指,试图甩开萧沃,但没成功,喊道:“告诉我为什么!”
“你以为这三个女人,是陛下随便挑的?”萧沃一把将他甩到了墙根底,“晦朔司第一,那可是女中豪杰,陛下竟也舍得让她去跟豹子抢命活?萧泊舟,你好好想想,到底为什么?”
萧回头皮被他扯得生疼,他愤愤不平道:“我不知道!”
萧沃骂道:“蠢货。”
“两个无辜的人死了,还死得很惨。”萧回说,“你就这么无动于衷?够冷血,萧沃。”
萧沃翻了个白眼:“明明在她们三个合力杀死第一只豹的时候,陛下就可以停手,为什么还要继续第二轮?”
萧回呆愣。
“陛下在等什么?说话,告诉我答案。”
萧回使劲摇头。
“他在等,是谁活了下来!他要看天命站在谁的身后!”萧沃低声说。
萧回如梦方醒:“天命?”
“殿下!”
萧沃萧回一同看过去。
来的正是屹王妃赵照,她提着裙摆,着急地往这边跑。
她先挽过萧回,再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后,蹲下给萧沃行礼:“妾身见过大殿下。”
萧沃掸去手上的头发,他下手挺狠,薅下来几十根。
赵照回头看了一眼萧回,回来给萧沃道歉:“二殿下今日犯了糊涂,大哥教训的对。妾身保证,二殿下以后肯定不会犯这种错了。”
“屹王妃说笑了,”萧沃说,“本王与二弟情同手足——”
赵照明显一僵。
情、同、手、足。
萧沃又说:“怎么会有隔夜仇呢?”
他整理凌乱的衣袖,讽刺地笑了一声,便离开了皇宫。
萧回捂着脑袋,恶狠狠地盯着萧沃离开的方向:“这疯子。”
赵照检查他的脸,小声说:“你感觉头昏吗?”
萧回摇头:“我没事。”
萧回盯着宫道尽头,若有所思。
“殿下,起来。”赵照搀扶他,“母后说,要您去一趟长春宫,有要事相商。”
“我不想去。”萧回扯下发冠,长发披散在脑后。他叼着金冠,两手绕到脑后,重新拢发髻。
他皱着眉头望远处的红墙,发髻梳歪了也无所谓,额前掉了两捋长须,也懒得把它们拢上去。
“妾身为您重梳吧。”
萧回攥着簪子,喃喃道:“我们回家吧。”
赵照捧起他的脸,柔声说:“去长春宫,母后的命令,不好违逆。”
萧回抬眸望着她,恳切地说:“我想回家。”
赵照捏捏他的耳朵:“母后等着殿下呢。”
萧回叹息,拂去她的手。他站在原地很久,才向宫内缓缓走去。
夕阳落在他的蟒袍上,依然落寞、暗淡。
—
“啪!”
陈昀甩了萧回一个响亮的大巴掌。
萧回耳朵被打得嗡嗡响,他怔然盯着殿内的装潢,感觉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在旋转。
他不疼,就感觉风呜呜地吹,专门往自己的脸上拍。他慌乱无措地查看四周,余光扫到了角落里的赵照,她眼角红红的,自己心里居然也开始难过起来。
为什么要让我的妻子,我最亲近的人,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模样呢?
萧回想过去抱抱她,她哭得让自己心酸。
“母后!”赵照跪下,以膝盖为足,爬向陈昀,“您原谅殿下吧!”
陈昀不搭理赵照,问萧回:“为何招惹萧沃?!”
萧回望着她,不回答,胳膊好痒,他挠胳膊上的旧伤,心里在猜,陈昀会不会再甩给自己一个巴掌。
陈昀果然又甩了他一巴掌:“本宫在问你话,回答!”
萧回脸上火辣辣的,他嗤笑,心说果真如此,母后,儿臣果然是最了解您的人,这么多年都这样。
萧回缓缓转过头,疑惑地望着陈昀:“儿臣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献那把刀。”
“所以你就跟他在宫里大打出手?”
萧回平静地为自己解释:“是他打了儿臣,母后!是那个疯子——打了儿臣。”
“蠢到家了!”陈昀骂道,“这件事落到陛下耳中,就是你们两个皇子,在宫里互殴!你难道也要跟他一样做个疯子吗!”
萧回不再解释。
做个疯子不好吗?谁不想像他那样,有气就撒有病就犯?何况萧沃也不疯,他只是比较豁得出去而已。要是自己能跟他似的就好了,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过的那么憋屈。
萧回眼皮低垂,不停地挠胳膊,任由陈昀数落。
“平时的时候都好,偏偏在人多的时候丢人现眼。萧泊舟,本宫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在外面,不要和他针锋相对,不要和他针锋相对!”
萧回抬眸望着陈昀:“针锋相对,这或许……就是父皇想看到的。”
“这世上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家兄弟阋墙!”
“天命。”萧回叹息着,“他说,天命。”
“什么天命,都是糊弄傻子的!”陈昀骂,“与其信一些牛鬼蛇神,你倒不如信你的母亲!你错得起吗?萧泊舟,你对得起陛下的期待吗?对得起本宫——对你的期待吗?”
萧回没有力气了:“母后,儿臣错了。”
“这时候知道认错了?你什么时候听过本宫的话?在校场上,本宫给你使多少眼色,不要坐在本宫旁边,你呢!视若无睹!还跟他当着晦朔司的面掰扯,你把本宫的脸都丢尽了!还有,你……”
那天,陈昀劈头盖脸地骂了萧回很久。他心里很平静,陈昀怎么骂得也就听进去了一半。前边还在骂他狂悖,后面就是赵照哭,陈昀骂,俩人跟戏班子似的又哭又闹。
萧回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释,他为什么要在众人面前与萧沃对着干。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身对萧沃没有敌意。
至于为什么跟萧沃对着干,或许是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惹火陈昀,动辄挨打挨骂,或许他是为了确认,陈昀还会不会用处理小时候的自己的办法处理现在的自己。
果然,陈昀二十年如一日地选择打骂。
母亲并不好奇萧沃说的“天命”,反倒揪着自己犯的错不放。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像惩罚一条不听话的狗那样惩罚自己。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萧回悲观地想,或许,得等到陈昀死或是自己去死。
——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
萧沃出了宫,就去了温府,拜见他的先生温如璋。
萧沃刚一进门,就作揖行弟子礼:“老师,别来无恙。”
温如璋、以及他的独孙温潜站起来回礼,齐声说:“见过岷王殿下。”
萧沃起身,自觉地坐在了温如璋对面,温潜为萧沃续上茶水,便侍立在温如璋身后。
温如璋端起茶杯,说:“恭喜殿下。”
“应该是我感谢老师才对。”萧沃也端起茶杯,“若无老师指点,学生恐怕猜不中题目。今日就以茶代酒,敬老师。”
饮尽,温潜再次为他续上了茶。
“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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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加试是临时起意。”温如璋说,“但是殿下献刀给了陛下足够的理由,把原本的第一名拉出来加试。”
“父皇都知道了?”萧沃疑问,“父皇怎么知道的?”
温如璋答:“乔竹心。”
萧沃冷笑:“这位乔司丞可真是父皇的得力干将,老二筹谋那么久,把人藏得那么深,这都能查出来?”
“晦朔司恐怖如斯,”温如璋看着氤氲的茶,“你带的那个人,估计乔竹心也一块报给了陛下。”
萧沃说:“她的策论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乔司丞这要是都看不出来,那她真是白干了。”
“殿下这么做,恐怕会惹陛下不快。”温如璋说,“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同意殿下送人。”
“我也是临时起意,”萧沃摩挲着茶碗边缘,“父皇明知道她是我的人,却还是留下了她——他等着看我能掀起多大风浪。”
“陛下将这三个女人放在一起,其实就是看老天到底会帮谁。”温如璋说,“那两个女子都是屹王精挑细选出来的人,结果还是输给了殿下。殿下乃天命所至,陛下心里有数。”
“就怕此事过后,父皇会更偏袒老二。”萧沃说。
温如璋说:“殿下莫要心急。陛下再偏袒二殿下,也不会直接把他封为储君。”
“是啊,我与他,没什么不同。”
四年前,萧回的母亲由贵妃晋为了皇后,萧回一夜之间从庶子变为了嫡子。
之后,皇帝将他派往潼裕历练,去年他大破力剌立下军功,一时风光无限。
萧回为嫡出,有军功,最近还生下了长孙,怎么看,都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一边是战功赫赫的萧回,一边是无功但有过、“疯”病缠身的萧沃,大多数臣子支持屹王府,倒也情有可原。
然而,皇帝迟迟未做出选择。
没人知道他在盘算着什么。
但萧沃清楚,自己的父皇为何举棋不定。正如那场加试,皇帝会选唯一活下来的那个。
“殿下,老爷,林汝为林大人来了。”
温如璋看向萧沃,问:“殿下请的?”
萧沃点头。
温如璋:“快请进来。”
“下官见过殿下、老师。”林汝为穿了黑色披风,他悄悄来的温府。
温潜为林汝为拿了个软垫,放在了温如璋、萧沃中间的位置。萧沃指了指位置说:“师兄,请坐。”
“谢殿下。”林汝为坐下,说,“下官收到殿下的来信,便马不停蹄来了温府。殿下信中所说,可是真的?”
萧沃点头:“千真万确。”
林汝为说:“潼裕这场水灾,丘州最严重,各级官员克扣赈灾,百姓民不聊生。陛下宣下官回京,正是为了此事。潼裕官员贪墨甚多,陛下有意派人去清算。”
萧沃抿了一口茶。
“之前我在潼裕找到了三个证人。”萧沃说,“他们原本可以上殿,直接指控老二指使潼裕官员贪墨。结果,他们在进京路上遭遇马匪截杀,无一生还。”
林汝为叹息:“这帮人还是太敏锐了。”
温如璋说:“若殿下从潼裕带回来的那女子能上殿作证,我们便可以在明日早朝弹劾屹王。”
萧沃想了想,却说:“不可。”
林汝为与温如璋对视一样,先后问:“为何?”
萧沃:“大考之前,她遇刺了。我身边有老二的人,如果让她去作证,只怕人家会从天涯追到海角,只为了要她的命。”
林汝为与温如璋对视一眼。
“潼裕官员层层盘剥赈灾款,已经到了草芥人命的地步,朝廷不能坐视不理。”萧沃深吸一口气,“明日,我依然会参老二一本。”
温如璋若有所思:“没有证人,殿下直接弹劾,恐怕胜算不大。”
“我就是证人。”萧沃说。
温潜小声问:“殿下,需不需要国子监帮殿下一把?”
温如璋明显怔住。
温潜身为国子监博士,若在萧沃弹劾萧回时,带学生在宫外跪谏,或许可以逼皇帝彻查潼裕官员贪墨案。
萧沃摇头:“不可。”
温潜:“为何?”
“我不知陛下是何态度,未到山穷水尽之时,你不要掺和进来。”萧沃说,“我不希望老师为难。”
温如璋心里落下一块石头:“多谢殿下。”
萧沃对林汝为说:“只是,师兄……”
林汝为知道,潼裕出了事,皇帝第一个问责他这个做巡抚的。
林汝为说:“殿下不必担心,潼裕出了这样的乱子,下官难辞其咎。只是潼裕的官员都以屹王殿下马首是瞻是事实,他们盘剥赈灾款,也都是打着屹王的名号,下官不能再听之任之。明日,下官会助殿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