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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4章 云升月明

作者:尘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秋樰生终于又把车开回霞鹜村,停在了村口的停车场上。


    车停好后,林雅菲没有第一时间下车,秋樰生和秦于理也没催她,在车里静静地坐着,等她做出一个决断。终于,手里白猫轻微的抽搐让女孩子做出了最终决定,她将猫咪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打开车门,快步走了出去,走着走着,竟奔跑起来并越跑越快。


    秦于理也跟下车,正要追上去,看到秋樰生没有动静,重新探头进去问:“怎么不下车?”


    秋樰生说:“总觉得,这种时候我要是在场,可能会让事态变得更复杂。”


    秦于理说:“没想到你也有高情商的一天。”


    秋樰生被噎了一下,反击道:“说得你情商很高似的……什么玩意儿?”


    秦于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证物袋丢到了秋樰生身上,秋樰生对着车灯看了一眼,里面是那只秦于理在湖边找到的金镶玉菊花耳坠。


    秋樰生说:“这是做什么?”


    秦于理说:“闲着也是闲着,趁着店铺还没打烊,你去试试李学思。”


    秋樰生说:“你怀疑这个耳坠……”


    秦于理伸出两根手指:“我有两个怀疑,第一,耳坠是将林雅菲推下水的那个人留下的,那么这应该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昨天赵大仙来的时候,你们村的人到得挺齐,我留神看了一下,没发现有人耳坠丢了一只。这只耳坠看起来很有年头,应该有人常年佩戴,霞鹜村那么小,如果有人临时换了耳坠,其他人不会没发现,那么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我怀疑这只耳坠是屠阿姨的。”


    秋樰生说:“你知不知道,怀疑就是YY,法律上没有证据是申请不到搜查令的。”


    “这是你的事。”秦于理说,“屠阿姨的心愿就两个,第一个是林雅菲邀请过她参加婚礼,她得来,排除一切困难也得来;另一个是她想回家。她陪我们走了一路,让我们这些路人观摩了她的一生,没道理我们不替她把尸骨找回来,入土为安,何况我还答应了石勤会将屠阿姨的墓葬地址转告给他。”


    秋樰生说:“秦于理,你昨晚私闯民宅的时候我就说过了,你做事能不能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我好歹是有职级的,万一你的怀疑出了错,到时候李学思去局里举报我,你让我怎么办?”似乎意识到自己态度有点问题,秋樰生尽量收敛了脾气说,“我不是不查,只是办案得讲究正规、合法……”


    秦于理说:“再啰嗦,你去陪林雅菲,我去试李学思。”她说着就要去拉驾驶位车门。


    秋樰生吓得赶紧发动了车子:“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说着,踩下油门,掉头重新将车子顺着山道开出去。


    车后视镜中,秦于理冲着秋樰生挥手:“0000,加油哦,看你的了!”


    秋樰生:“……”


    秋樰生从车窗里伸出一个拳头,表示抗议,并且决定今晚谁也别想好过,于是让车载系统替他拨打了本地那个帮忙找过屠菊英李云升户籍信息的同事:“喂,舟儿,空着吧,有个事你帮个忙……”


    秦于理目送秋樰生的车子消失,夜风吹起她的发丝,她轻轻开口说了句:“可惜,我从没出过错。”


    身后的村落里已经开始有了动静,村里人睡得早,秦于理他们刚到的时候,村子里不少人家已经熄灯睡觉,此时却因为吵闹声一家家被惊醒,电灯也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很快,整个村庄都完全苏醒了过来。


    秦于理完全能想到林雅菲在进入村庄之前那几分钟,坐在车子里剧烈的思想斗争,但现在她已经迈出了前面的99步,最后这1步想来无论如何也荒废不了了。


    ……


    深夜,学思殡葬用品店门口的街道上人流清淡。


    虽然是长假的夜晚,但这里毕竟是医院一带,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有病,没谁会想这个时候到这一带来找不痛快,特别是殡葬店。


    李学思打了个哈欠,做殡葬用品这一行经常需要守到夜深,虽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但这些年生意做下来,他也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夜深人静是最容易收割生命的时候。


    “都怪我妈!”他恨恨地想,如果不是屠菊英非要他开什么殡葬用品店,他这些年的日子也不用过得这么苦。每天起早贪黑赚那么一点儿死人钱,就连老婆都嫌他晦气,平时晚上不准他回家睡。


    “一样要做生意,就不能多攒点钱让我做点体面生意吗,开个棋牌室多好,桌子往那儿一丢,再弄个开水桶,搞点蹩脚茶叶,事情少,收入多,没事干的时候还能自己玩几把。”这么想着,李学思更觉得自己困得不行了。


    他媳妇儿长得漂亮,平时爱打扮,儿子又是初三,学习成绩不怎么行,要上高中就得靠钱砸,钱成了他身上最沉重的负担。他砸吧着嘴,觉得做男人好生没趣,凭什么女人可以随随便便找个男人一嫁就不用再出来抛头露脸,只需要每天把自己打扮漂亮,最多收拾收拾家里就行,而他却要每天守着这家店,哪儿也不能去!


    李学思觉得自己完全是被他爹妈拖累了,不,他爹还行,主要还是他妈!


    一想到这里,李学思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孔。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老太太在自己眼前露出了一种失望与愤怒的神色,仿佛他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可他有什么错呢?娘养儿子,儿养孙子,普天下的人家不都是这么过下来的吗?当初他妈自己生活不检点,导致跟他爹吵架,争执中让他早产伤了脑子,后来读书成绩一直上不去;等他成了家又对他挑三拣四,数落他工作态度有问题,工作老是做不长;等到孙子要上高中,需要学区房了,他央求老太太搬去养老院住,好把房子卖掉凑个首付,谁想到老太太不仅不配合,还对他破口大骂!


    李学思阴恻恻地磨了磨牙,那样子看起来跟墙上挂着的老头如出一辙。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如果你当初不出轨那个什么李云升,怎么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


    想到李云升,李学思又想到了前天晚上那通奇怪的消息。


    真是邪了门了,明明老太婆自己说的李云升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有人拿老东西的名字来诈他。


    “呸!”李学思吐了口唾沫,觉得自己这一生的不易都是因他妈屠菊英而起,偏偏他爹都死了,老太太却还活着,活着不算,身体还挺健康,脑子又坏掉了,早晚变成个疯子。


    李学思曾经跟对面的医生打听过,阿尔茨海默症目前无药可治,等病人完全丧失神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候需要家人24小时细心看护。


    拜托!他已经够累够忙的了,哪里有空再多照顾一个人,何况他们夫妻自己的房子也不大,怎么可能安排老太太住进去!


    李学思那天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就拿定了主意,要买学区房,要解决照顾失智老娘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娘消失。对,消失是最妥当的,他老娘好歹也是个退休教师,虽然直到退休前几年才拿到了编制,好歹退休工资每个月也有几千块,真要是死了,他们夫妻也就少了一笔收入,所以老太太需要在,户籍上的在,但在生活里,她最好是消失。


    “你好。”


    门口传来呼唤,把李学思的神智唤了回来。殡葬店门口站着个身材中等的男人,圆胖脸颊,看起来普普通通。


    李学思忙上前招呼:“你好,要买什么东西吗,我可以给你介绍。”


    李学思走到一半就觉得这男人似乎不像是主顾。家里死了人的主顾往往都有统一的神色,逝者生前缠绵病榻的,家属神情往往麻木中带着松了口气的解脱,那些意外身亡的,前来料理后事的又往往不是至亲家人,因为那时候最亲的亲人多半已经六神无主,失了分寸,所以从旁料理的多是些隔了一道的亲属,表情并不沉重,但多少有惋惜之色,但面前这个男人脸上完全没有前两者中任何一种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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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说:“我不买东西,只是路过。”


    李学思心里骂了一句,不买东西喊什么喊,爷爷我的时间不值钱吗,但他面上还是尽量客气说:“哦,没事。”


    男人却又说:“我刚路过你们店,在门槛下头捡到个首饰,我看好像挺值钱的,是不是你家女人掉的?”


    李学思疑惑,这两天他老婆都在外面玩儿,根本没来过店里,至于女客人,是来过两个,但要是掉了东西,早就回来找了,哪还会等到这时候。


    “喏,你看,就这个。”


    男人摊开手掌,一枚金镶玉菊花耳坠出现在他白嫩厚实的手掌上。也不知道这人是做什么职业的,这双手居然保养得出奇的好。


    眼神落在那枚耳坠上的那一刻,李学思的脑壳嗡的一声,像是被人在耳边极近距离狠狠撞了一下镲。


    是老太婆的耳坠,是她最喜欢的那副耳坠!


    冷汗不知不觉从李学思的额头渗了出来,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孔。老太太的人明明已经不在了,为什么冥冥之中却像是有幽魂缠着他?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李学思的心里蹿起一股邪火,产生了一股极强的破坏欲,就像半个月前,他将老太太从她家里带走那时候一样。


    明明被饿了那么久,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把老太抱走的时候,她也没有什么挣扎,可是眼瞅着走到一楼,即将要走出楼道的时候,骨瘦如柴的老人却不知从哪里又生出一股力气来,死死抓住了楼道里那部新装的爬楼机不肯松手,嘴里不停地念叨:“这是我的家,你不能把我从我的家里赶走!我没有地方去了,你放过我吧!”


    一开始他怕引起邻居注意,还收着力气好声好气地劝,直到老太太说出了那句令他目眦欲裂的话,她说:“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那一刻,李学思脑海里最后剩下的那根弦也绷断了!


    什么叫当初就不该生下你?!难道是他自己要出生,要选了她屠菊英当娘的吗?从小到大,别人家当娘的都贤良淑德,做小伏低,以老公和儿子为尊,只有他家这个老太太,从年轻到年老,永远不安分,总是在躁动。他爸还活着的时候就常说,他妈会这样都是读书读多了闹的,女人的脑子本来就不适合念书,念多了容易走歪路,所以他当年结婚的时候才特地挑了个年轻貌美,但文化水平不高的……


    “老板?老板?”


    李学思回过神,看到圆脸男人在自己面前担心地摇晃着手掌:“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出了好多汗……”


    李学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伸手抹了把脸说:“对,是我老婆丢的,你给我就行。”


    男人没多嘴问什么有的没的,将那枚耳坠倒到李学思摊开的手掌中,便告辞离开了。


    柜台里的钟鸣响,北京时间22点整。


    有个年轻人急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急切的神情:“老板,俺堂姐家里刚走了个老人……”


    话还没说完,李学思已经冲对方连连摆手:“家里有事,闭店了,你找别家去!”


    那人啧了一声,只得又急匆匆跑去别家店问。


    李学思将手心那枚金镶玉菊花耳坠死死攥着,果断关灯拉卷帘门,然后去推自己的电驴。


    “秋哥,看来你的判断没错,鱼咬钩了。”不远处的阴影中,秋樰生和那名圆脸男人站在一块儿,注视着李学思的一举一动,后者此时显然已经方寸大乱,在推电驴的过程中甚至失手摔了一下车。


    “秋哥、舟哥,我演得好不好?”刚刚那个装成顾客的年轻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又掉了个头,从后面冒了出来,原来他也是秋樰生一伙的。


    秋樰生手里的烟已经抽到了最后,他将烟蒂用脚掌碾熄,俯下身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准备收网。”他下了令,几道身影钻进车子,在夜色的掩映下缀着李学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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