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友杏家住得很偏,齐市的大西边,纯正的老城区,距离齐市师范大学老校两站路,附近是条夜市,不远还有个老牌小商品批发市场,一到晚上,方圆一两公里全是摆摊的。
贺承铮车行其间寸步难行,龟速挪动,直到十一点多,白友杏才到家楼下。
她家的老职工宿舍建在一处四层楼高的台地上,院门距离马路有条长而宽的水泥楼梯。
白友杏解开安全带,给贺承铮指了指:“鸿宝舅舅,我家就住这上面,从这上去,拐个弯儿就是了。今天谢谢你了。”
“嗯。”贺承铮看她一眼,气色跟精神都好了,嘴唇也红彤彤的。刚刚路过夜市,这家伙还下车买了两个饼吃,吃完果然大好。他又瞥了眼副驾地上的帆布袋:“别落东西。”
“知道啦。”白友杏从脚底下捡起包,一颗绿森森的毛线球又滚了出来,她整理着,又听贺承铮问:“你还会织毛衣?”
“毛衣暂时不会,会织围巾跟帽子。”她扭头,对贺承铮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红围脖,“这就是我自己织的,还挺好吧?”
贺承铮早就看见了。那是条火红火红的红围巾,没什么设计,只是最普通的织法,像个挂鞭似的缠在她脖子上。要不是她长得还算将就能看,这条围巾就是纯粹的灾难。
“还行。”他说。
“是吧。”白友杏一听,好开心,对他甜甜一笑,“我朋友也说好,所以我正准备织一条送给他。”
“嗯。”贺承铮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种听不出客气话的年轻人他公司也不少,一个比一个愚蠢。
白友杏暂时只有织毛衣和写作这两项爱好,也最喜欢听这两方面的夸奖,一听有人夸她有文化,或是夸她手巧,人就发飘。
她低头整理着包,情绪高涨地说:“查月邀请我进了一个针织群,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学织毛衣。先从织马甲开始,马甲简单,我准备先织个小一点的练练手,正好我家有黄毛线,织个黄马甲,古代都是御前侍卫才穿黄马褂哪,先织一个给我的小狗强强。”
说完背上包,对贺承铮一笑。
“给谁?”贺承铮眉头一凛,“你家狗叫什么?”
“强强啊。强壮的强。”
“下车。”
“嗯?”
“听不懂?下车!”
“噢噢好。”
白友杏小心翼翼地推开车门,心想真是大意了,怎么能跟梁鸿宝他舅舅说这么多?忘了他没耐性,脾气也不好了。
她下车弯下腰,摆摆手,“再见鸿宝舅舅,路上小……”话还没说完,车就一脚油跑远了,白友杏望着汽车消失后还久久未消的影子,理着被车气流吹偏的头发帘,扁了扁嘴。
快十二点了,家里还亮着灯。
包小霜和包小风担心得一直没睡,起初以为是白友杏家长会结束得晚,知道她进医院,已经是她醒来以后了。
包小霜煮了锅大米粥,又切了几片火腿,捞了点酱菜,她这闺女从小一生病就爱喝粥。
白友杏已经吃过两张饼,但一回家看到桌上摆着几样小碟,还是坐到餐桌前,又喝了满满一碗粥。
包小风摘下眼镜,用手掌擦着脸上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潮意,又给白友杏兑温水,说:“刚刚吓死你妈了。”
“没事舅舅,已经开了药,也不疼了。等回头炎症一退,我就去把它切了,切了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包小霜抱着狗在一旁晃,“嗯,趁早切了吧,再弄一回谁也受不了,现在都微创了,不麻烦。”
顿了顿又说,“你说你被个老大哥送医院了,没谢谢人家?”
“简单谢谢了,回头我再好好谢谢他。”白友杏搁下碗,“是我们班梁鸿宝同学的舅舅。”
“怪不得,那你以后多照顾照顾人家孩子比什么都强,这老大哥,心肠太好了!”
“知道了。”
众人安了心,白友杏简单洗漱回到卧室,吃过药,又从包里掏出毛线织了一会。强强趴在一边,看线球动起来,摇着尾巴追了两步,又呜呜叫,听起来闷闷的。
“你也想要?”白友杏摸着强强脑袋,听它摇着尾巴嗷嗷叫了两声,又笑了笑,“你想要得排队,小狗也要懂得先来后到。”
强强狗看起来没什么耐心,脾气差,也不想遵守规则,白友杏说完,他叫得更变本加厉了。
“我打你啦。”白友杏吓唬它一声,“你是后来的,你得等我织完了这条围巾送出去才能轮到你。”她说完,又揉了揉强强的狗脸:“不过也很快了,今天还有人夸我技术好呢。”
强强闹够了,挨着她趴下,却还是呲牙咧嘴的,白友杏往它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大度些!好吗?该是你的总会得到,要懂得延迟满足!”
说完不理它了。
这条围巾是准备送给桑图的。
有天健身完一起出门时,桑图夸谷斯文的围巾不错,听说是她织的以后,又说:“小杏手可真巧,斯文,你命也太好了,什么时候也有人给我织一条啊。”伴着一脸伤神的情绪。
白友杏在那个情境下,略略不知所措,她偷偷瞄了眼谷斯文,谷斯文一刻不停地给她使眼色,于是她试探着问:“那我?……”
“好啊。”桑图突然弯腰,揉揉她脑袋,“那我就等着戴了。”话毕,轻撇嘴角一笑,钻进车里扬长而去,于是就有了这条绿围巾的工程。
白友杏晚上碳水吃多了,织了一会就眼皮打架,朦朦胧胧中想,别说是个小小的桑图,就是吴彦祖明天想戴她织的围巾,她现在也要睡觉,把毛线一丢,扭了个屁股倒头就睡,又迷迷糊糊道:“强强关台灯……”
说完不久,小狗就摇着尾巴跳了两下,眼前洞然黑下来。
—
云麓酒庄的电视广告一直在郭放的广告公司拍摄。
郭放是个知足的聪明人,公司规模一直控制得不大不小,进退自由,从大学创立做到今天,一直稳步运营,跟几个模特经纪公司关系都好,每年都推送新模特给贺承铮。
今年选了一个叫周佳子的女模,个子高挑,气质高贵娴雅,虽是新人,但据说能力跟野心都大,一出道就在公司挂牌A级。这两年,北方高端品牌争着用她,档期都排到后年了,只是赶上最近有客方毁约,才插了空档,介绍给贺承铮。
贺承铮看了周佳子的照片和作品集,觉得确实美,属于明艳夺目的女人,很适合云麓红酒的调性。
又听郭放说跟她公司的大老板关系熟,有什么问题,解决起来方便,价格也好谈,贺承铮这人爽快,当即就拍板定了。
初次合作,拍摄当日,贺承铮不放心,亲自跑了趟现场盯着。
周佳子果然专业,长了一张精致讨巧的巴掌小脸,表现力极佳,监控器里,她几乎怎么动怎么好看,一颦一笑都迷人。
很快,宣传片就拍完收工,比预想得还快不少。这种拍摄往往是按模特工作时长收费,从这一点上说,遇上个专业模特能节约大几千预算,贺承铮特意让宣传主管留心数据,只要效果好,回头早点联系郭放约周佳子明后年的时间。
在室内影棚呆了一整天,已经不知昏昼,收工后贺承铮出门一看,外面竟然下起暴雨。
这雨来势汹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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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地上砸似的,一眼望去乌云蔽月,黑压压的一片,电闪雷鸣,地上漫流成河,一个行人也没有。
他立刻打电话给梁鸿宝。
他个大男人带孩子活得糙,也没留心看天气预报,生怕梁鸿宝遇上暴雨困在学校回不来,没想到电话打过去,梁鸿宝说他早就回酒店了,校服都送去干洗了,自助餐也吃完了,正写作业呢,还是白老师打着伞送他去坐的公交。
贺承铮稍稍安了心,想起来,又问:“你白老师最近身体还行吧?”
梁鸿宝:“挺好的呀。”
“你以后想着自己带伞,别给你白老师添麻烦。”
“我知道了舅舅。”
“嗯。”贺承铮挂了电话,从兜里摸出烟盒跟打火机,他早上来时,嫌一旁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是螺旋入口,停个车要绕上好几圈,每次都令他眼晕,特意把车停在几百米开外的一处露天停车场,此时倒弄巧成拙了,一时半刻出不去,只能站在影棚门口点了根烟,横下心等雨停。
他刚吐出一口,就闻到身边一股暗香飘忽而来,莹莹绕绕,浮在烟雾里,半天也散不去。
“好大的雨啊。”周佳子走到他身边,温婉一笑。
贺承铮打量她一眼,点点头,把烟在一旁垃圾桶摁灭了。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贺承铮打量着天边的雨势,“看样一时半会停不了。”
周佳子点了点头,又问:“贺总开车来的?”
“嗯。”贺承铮应她,“你也是?车停哪了?”
“车碰巧送修了,专车来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叫到车。”周佳子神色柔淡,将视线拉回雨里,见雨帘稠密,她轻蹙了眉,又抬手看了眼表,“也正好到晚饭时间了,恐怕人人都在打车,也只能安心等了。”
说完,微微偏脸:“贺总饿了吗?中午看你也没吃饭,一直这么敬业吗?”
贺承铮低头轻轻笑了,他听明白了,抬头爽快道:“既然这样,干等也是等,隔壁就是商场,我请周小姐吃个晚饭吧。今日辛苦了。”
周佳子果然一笑:“那就却之不恭。”
周佳子进入商场后就戴上墨镜,抱着双臂,施施然走在贺承铮身边。她起码有一米七五,一身白色大衣气场十足,但跟在贺承铮肩头底下,仍有种玲珑依人的风韵,任谁看到,视线都不免视线悠悠跟随。
贺承铮不清楚像这种专业模特平时都吃什么,随口道:“想吃什么周小姐挑,我没忌口。”
周佳子略作思忖,“那就吃日料吧,我记得这里顶楼有个日料店,风景很好,食材也新鲜,平时位置难约,今天借贺总面子,说不定能有幸吃到一回。”
她说完这句“有幸”吃到,贺承铮恍惚想起那个叫白友杏的小老师。
前些日子,他这辈子第一次允许别人在他的迈巴赫里吃东西,吃的还是两张掉渣的酥饼。
他听着耳边咔哧咔哧的声音,跟闹耗子似的,一边心烦,一边强逼自己忍。偶尔瞥她一眼,这傻乎乎的小东西还知道拿手接着,小口小口的,吃得认真且旁若无人,他因此也只能受着,不然仿佛他刻薄不通情理一样。
就这么守着她吃完,竟还给她抽了张纸送过去,心想,看看,这就是当老师的特权,捏着别人家孩子小命,就能车接车送,跟着她伺候。
他哪干过这个。
贺承铮想起来有点气闷,略略皱了眉头。
“贺总?”周佳子轻轻唤了一声,又像觉得他愣神的样子有趣,笑了笑说:“陪我吃日料好吗?”
贺承铮点了下头,“可以,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