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像一根细针,无声扎进晏长曦心里正柔软的地方。
掩在宽袖下的手紧扣着玉佩,他视线定在那两人脸上,屏着呼吸绕过回廊。
他觉得自己此时仿佛一个猎人,刻意轻着脚步,一步一步朝叶五清、朝夷哥靠近……
可不待他走进她们两人的范围,李夷忽而偏头对叶五清说了句什么。
叶五清垂着眸子听完,脸上无聊神情顿时一扫而空。
她睁着双眼望向夷哥的眼睛亮晶晶的,嘴里说了句极短的话。
还离她们尚远的晏长曦当然听不见她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见夷哥在她说完话后,虽不明显,确实微微扯动着嘴角地笑了一瞬。
随后叶五清转身走进了内院——那个她曾说以她的身份不能踏进的地方。
晏长曦见状也立即转步,想追上那个即将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他想要听她的解释。
他想要她亲口打消自己心中这种烧灼着他的不安感。
他想要立马能和她面对面地说说话,牵牵手……
“长曦。”
低沉而沙哑的男声带着一种黏腻且阴森的寒意,传入晏长曦耳中,“拦”住了他的步伐。
晏长曦看过去,李夷像是早觉察到他的存在,湛蓝色的眸子正轻转过来,视线便准确压在了他脸上。
“过来这。”
李夷在确认晏长曦向他走过来后,他又缓慢将视线转向门外长不见尾的游神队伍:“……陪我看会。”
晏长曦代替了方才叶五清所站的位置。
他视线下意识也停留在了李夷那一头光滑柔顺的墨发上。
他手指动了动,忍住了想捞起一缕发丝到手中更仔细瞧一番的冲动。
“长曦是第一次来云州罢?”李夷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食指指腹在木纹上轻轻磨动:“这几日忙着与长安商讨要事,怠慢了长曦,可有在心里怪夷哥?”
李夷说话总是很慢,且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正因如此,方才叶五清在他身边时,他脸上的笑意格外让晏长曦觉得刺眼。
心里沉沉浮浮的酸意令晏长曦不想说话,他便闷着声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管李夷能不能看见。
反正儿时也是这样,他年纪小,李夷比他大出几岁,在一众的孩子中格外亮眼也最为傲气。
晏长曦对李夷儿时印象最深的便是,李夷身着花衣昂着头颅走在前面。
小一些的孩子们包括晏长安都喜欢一溜地跟在这位耀眼哥哥的后头,模仿他的一举一动。
那时李夷说什么,小孩子们皆喜滋滋地遵从着。
或许是因为晏长曦当时是这群官家的孩子里最小的一个,又或者单纯合眼缘。
李夷当时最喜欢抱的却是最不喜跟随他;且还仗着自己年纪小总是哥哥不喊、说话不理、早就被各种身份的人宠坏了的晏长曦。
每次赴宴都把晏长曦当布娃娃一样握在掌心,抱在手上。
即使那时候李夷他自己不过也是一个小小男郎。
而现在,两人分别一站一坐地静止在大堂前,身处热闹的氛围中,他们之间却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静谧感。
两人视线都很符合当前场景地望向门外正经过的一座座菩萨像。
却一个明显心不在焉,褐色眼珠几次向队伍的后方看去,烦躁于这游神的队伍过长。
而另一个虽视线会悠悠在每个经过门前的菩萨像上轻点一下,显得专心观礼。
实则眼中毫无虔诚可言,眼底情绪更是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暗黑淤泥。
其实极少有人能将整场游神观看完,李府里的下人们也纷纷在看见自己心中想要拜见的神像之后便离开了府门。
但那天晏小公子和李家主竟将那场游神差点看完,这是一场漫长的相熬。
晏长曦有几次都想如外人所以为的那样,扮演相互之间是儿时挚友的角色,假装随意地向李夷问一问叶五清的事。
可每当他的视线扫到李夷的黑发和那张苍白却精致漂亮的侧脸时,他又总能将这个想法按下去。
他不想让李夷注意到叶五清,他将希望寄托于之前他所看到的那一幕不过是李府主仆之间的一次正常互动。
他更难想象出像李夷这般的人会和自己的家仆有着什么。
如果有的话,那叶五清怎可能还是家仆身份。
如此一想,晏长曦紧绷着的心顿时舒缓,他吐出一口气,语气也轻松着:“夷哥,这队伍还好长,我看累了,就先回屋了。”
这样随意、仿佛毫无难言心事的语调让李夷始终摩挲着扶手的食指顿了片刻。
李夷犹豫了……
但当视线余光瞥见晏长曦那出落得愈来愈亭亭玉立的身姿时,他还是将人再次喊住。
“长曦。”李夷嘴角浮出一丝浅笑:“你难得来一次云州,我却被要事缠身,实乃无奈……长曦可有在我府中看见什么想要的,尽管与我说便是。”
晏长曦转身,两人对视。
李夷声音轻轻:“长曦想要的我都愿送你。”
想从李夷手中讨要叶五清的话晏长曦差点脱口而出。
但当他看清李夷脸上那个淡到极致,不达眼底的笑时,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自己其实从小就讨厌着李夷这个两面三刀的贱人这回事。
儿时李夷每次宴会上常把他带在身边,不过是将他当作一朵好看能用来装饰陪衬他的小花而已。
“多谢夷哥挂怀,”晏长曦将袖里的玉佩下意识往里推了推,藏得更深:“但我现在想要回客院休息会,那唢呐声吹得我头疼。”
闻言,李夷长睫轻覆,点了点头便重新转过脸将视线放在了门外的队伍上。
今日的太阳并不晒人,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直射的阳光将李夷独自停留在堂前的身影投了一块阴影映照在地上。
李夷却觉得膝盖的骨头缝里正在不断渗出寒意。
尤其是当晏长曦那样一个年纪正茂,言语自信浑身轻松的小男郎站在自己身后时,他坐着轮椅就如身处在一个冰窟里,难以安坐。
“来人。”李夷垂着眼帘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担忧付出了实际行动地吩咐道:“遣人去告诉晏长安,我同意了她的提议,并问一句,她们什么时候离开云州。”
说罢,李夷摇着轮椅回到了他的寝院,将所有门户大开。
从袖中摸出一枚铜币,长指一顶,铜币于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丁零”一声清响落在他脚前地上旋转然后躺平。
他等了会……
叶五清就从那敞开着的门前经过了……
不过她步伐没停,目不斜视,径直路过。
她怀里也果然抱着个半人大的瓷瓶。
方才在前堂,他为了支开叶五清避开晏长曦,而告诉她,放在祠堂角落的瓷瓶里有着一张银票,是因她这几天在他忙的时候安分而奖励给她的。
她当时震惊又开心,奔去找银票前,还夸了句他“人美心善”来着……
等叶五清走过去后,寝门前重归清静无人。
李夷便从旁边拿过一卷文书翻开,长睫轻扇,可视线才从铜币上挪开,落到纸上。
一道身影闪现,探手摸向他脚前静躺在地的那枚孤零零的铜币。
文书被合上,湛蓝色的眸子将视线往下压,就与趴在地上伸长了手的叶五清那鬼祟视线成功对接上。
叶五清:“……”
果然……虽知道必然有诈,但她总忍不住想赌个万一。
你爹的死李夷,就不能换个找她出来的方式吗。
虽生气,但当她与李夷那双幽深眸子对视上的刹那,依照她对李夷的了解,叶五清顿时就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将地上的铜币捡起,老实递给李夷:“阿夷,你钱掉了,我帮你捡。”
要不是认识了叶五清,李夷可能都要忘记铜币是长什么样子了。
他视线落在她手心的铜币上,又抬眸看了看坐地上抱着瓷瓶的叶五清,将铜币收进了怀中。
然后叶五清就站了起来想离开这院子:“这瓷瓶很贵罢?我现在就给它放回去。”
“你想拿它出去卖。”
李夷将文书轻放回桌案上。
这事以前可常发生,他年少从家中偷拿出来送她的那对祖传镯子都被典当了出去,至今未找回。
“没有。”叶五清环抱着大瓷瓶,又扯了扯自己身上完全不合身过于松垮了衣服:“我只是想将它放回去,不然……你叫个人来看着我将瓷瓶摆回也行。”
“你不想拿它出去卖,何必将它抱出祠堂?”
李夷语气淡然。
“我还不是——你……”
说到这个叶五清就来气。
自己本想着在随晏小公子离开云州的前几天老实一段时间陪在李夷身边,好让李夷能一直放松对她的戒备,到时候直接偷跑出李府登上晏长曦去京城的车架。
就说自己征得了李家主的同意,将在京城挣的银钱寄回云州来偿还欠债。
哪晓得李夷没人惹他,今天也总以银钱将她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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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去。
可话说到一半她便闭了嘴,视线扫过李夷的脸色后,她理智地只叹了口气,将那句“我还不是想抱来问问你,说好奖励给我的银票呢?哪去啦?!烧给你九泉之下的全家啦?”给憋了回去。
这样的话她以前和李夷红脸的时候互相常说。
可有些话一旦说出去,明明本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而起的争执,却演变成了对方把自己往死里整的结果。
她和李夷都吃到了对方给的各自刻骨铭心的教训后,渐渐的就都不说了。
于是那些过于诛心的话在叶五清这就统一换成了:“阿夷,你真过分……”
天知道当她方才兴冲冲去掏瓷瓶的底时,发现其实什么都没有那种绝望感。
“怎么?瓷瓶里没有银票?”
李夷明知故问。
“没有。”叶五清在心里将自己最近的行动轨迹复盘了七八遍,得出自己这几日每次偷跑出去见晏长曦绝对未被李府任何人发现后,她仍还不放心地视线再次谨慎扫过李夷的那对漂亮的眸子,答道:“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瓷瓶里本该有银钱的。”
李夷仍是在绕。
“是啊,本该有的。”叶五清便只好将瓷瓶放下,拉了条凳子坐在李夷面前,握着他的双手温声问道:“可为什么我去看的时候,不见了呢,阿夷就告诉我罢。”
快直说罢,到底又是哪里没瞒住惹这人间阎王不痛快了!
李夷望着她沉默了片刻。
他不想就这么直接让叶五清察觉自己对她的疑心,一旦被察觉就要被她聪明防范。
好几次她差点跑出云州,都是因此。
但每次被她这双眼睛盯久了,那种心里深处的不安感就都诡异变成了另一种委屈感。
可尽管是委屈,他也从不想要以此来获得她那张满口谎言的虚言假语的安慰,但就是——
“哦?那可能是因叶五清的不安分让那本要奖励给她的银钱消失了罢?”
李夷声音仍是冷淡着。
但就是每次都像这样,有些话它自己脱口而出……
话音才落,李夷蹙眉,将脸别开。
“我不安分?!”
闻言,叶五清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冤屈,声音提高,拉扯着自己身上那糟糕的衣着给李夷看:“自从那晏氏姐弟来府上,我就穿着阿夷给我的这种衣服,连隔壁府的小绵见了我连声招呼都不打了,我还能不安分到哪去?!”
小绵是隔壁府的洒扫侍男。
而她这几日去隔壁府是为了去喂猪……
李府没有猪,但她得维持自己在晏长曦心里的小家仆形象,于是带着晏长曦绕去隔壁喂猪。
不止喂猪,她还拔草,把李府北院那块的草坪都已经薅秃了。
一文钱能雇到这么有眼力劲的家仆,李夷他就偷着乐罢!
至于详细的就别问了,问了等会更不高兴。
然后李夷也真没再问什么,连话也不说了,视线静静落在叶五清的脸上。
他最近真是太忙了。
叶五清这几日出过李府,而他布置的那么多家丁看着她,竟无一人发现向他禀报。
李夷的沉默也立时让叶五清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那个……我不过是气闷出去溜达了一圈而已……我这不是又自己回来了嘛?”
她视线一寸一寸扫着李夷那张过于漂亮了的脸,本还想说点什么找补的话的她,忽而一顿,惊叹在了李夷的样貌里两三息之后。
她站了起来,环绕着房间将所有门窗全关。
最后又回到了李夷的身前,直勾勾地看着他,视线里就含了一种暗示意味明显的笑。
“阿夷,我以前有说过你生气不说话的时候,模样最好看吗?”
像雪天里正盛极的蓝色艳花,艳烈里带着锋利的寒意。
李夷望着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趴在自己腿上盯着自己的叶五清,他仍冷着脸偏过头,将视线移开。
叶五清的这种无赖他也早都习惯了。
却也还是抬起了手,将自己的一边领子扯开。
叶五清的视线便跟着他的动作移动到了他的脖颈线条上,在视线触及到还没脱下的那部分衣物时,停住,又转回,去看他的眼。
李夷皱了下眉,然后把自己整只左手从层层叠叠的华服中脱了出来。
便半个身子没了华服的掩盖,过白的皮肤袒露在外。
叶五清起身扑了上去紧抱李夷,一口含住那白皙细长的脖颈。
她声音含糊:“我抱阿夷到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