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生产的时候,听见外面的蝉叫得厉害,所以后来在取名时,爸爸拍板道:“就叫夏听蝉。”
当然,夏听蝉的【夏】与夏天无关,这是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姓,与老祖宗有关。
夏听蝉有个大三岁的哥哥,据说在生他时下起了大雨,故而取名夏大雨。
他们居住的地方,叫【见夏村】,传说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一代为躲避战争,拖家带口找到了这么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
开荒土地、建造新屋、结婚生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见夏村自然而然地成了见夏村,且以年为单位,人口逐步增长,发展到现在已有一百多户人家。
贫穷落后、交通不便,见夏村大多数人以种地为生,看天吃饭,生活困顿。
夏听蝉的爸爸叫夏北,家中排行第四,头上有两个哥哥,分别叫夏东和夏南,还有一个姐姐叫夏西,因他是家中老幺,且长得最肖父,因此颇得宠爱。
三代同堂,且还没分家,资源少,人口多,再加上分配的不均造就了一家子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吵架的路上。
夏听蝉自小就领悟出两个道理:一是手快有手慢无,想要什么,先下手为强;二是只要脸皮厚,万事都能够。
秉持着这两个为人生信条,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大家庭里,夏听蝉吃什么都不曾吃亏,就算在这个地方吃亏,她也会想方设法从别处找回来。
“你这个死丫头,真是长了一张猪八戒的嘴,贪吃贪喝!我买的糖是给我大孙子的,抢抢抢!真是比强盗还会抢!我打死你这个死丫头!”
一次田地上挖番薯时,夏爷爷刚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想偷偷塞给大孙子,谁知夏听蝉眼尖,一把抢过去剥开糖纸丢进嘴里,边嚼嚼嚼边跑躲避着魔爪。
可惜最后人小腿短的她还是被抓住了,夏听蝉一脸不服气,大声嚷嚷道:“爷爷偏心!爷爷偏心!”
“死丫头早晚要嫁到别人家,没点用!我就偏心!”
眼见夏爷爷粗糙且有力的大掌就要落下,夏北及时拦下,劝说道:“爸,我来教训她,别打疼你的手。”
夏北将夏听蝉拎起来,离夏爷爷远了点,手高高举起,再轻轻落下:“让你抢糖吃!那是你能吃的吗?你爷爷就是偏心,他的糖不给你,你下次可不能抢了,知道错没有?”
此话一出,其他没吃到糖的孙子有意见了,纷纷围到夏爷爷面前,吵着也要糖吃。
“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爷爷饶命!”那边夏听蝉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但心里想着下次还会这么干。
你一言我一语,夏爷爷这边被吵得头都要爆炸了,登时横眉竖眼,怒吼道:“吃吃吃!巴掌就有来吃!滚滚滚!”
夏爷爷看了一眼装模作样在教训孩子的幺儿,再扫过其他一脸不忿的子孙,难免有些心虚,不过想到他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个,腰板又直起来,指挥道:“手脚麻利点,一个个都是讨债鬼!”
……
上面这一幕在夏家时常发生,相较于其他女孩,夏听蝉人小鬼大,要是发觉哥哥堂哥堂弟有的而她没有,不是撒泼打滚闹得全家不得安宁,就是闹哥哥揍堂哥打堂弟,该抢就抢。
家里人都知道她记仇心眼小,骂她打她,她就是滚刀肉,根本不带怕的,还会暗搓搓报复回来,做些在饭菜里加石头、在衣服上抹鸡屎、走在路上脱人裤子等诸如此类让人火大又丢脸的事。
而夏北这个混不吝的,护在女儿的前面,说些听似调和实则维护的话——
“算了算了,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大人跟她计较什么?”
“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你们还想怎么样?不要那么小心眼。”
“小孩子的事,小孩子解决。”
“她只是想要公平对待,能有什么错?人家说妇女能当顶半边天,我闺女那么聪明,一看长大后就是个有出息的,你们现在对她不好,小心将来她不孝顺你们。”
“……”
正是因为有夏北这样的纵容,夏听蝉行事更加嚣张。
日子吵吵闹闹鸡飞狗跳,但从中还能品出一丝甜。
命运在夏听蝉八岁那年急转直下——
那一年,是在一个寻常的日子,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
村里因为土地问题和别的村火拼,夏爷爷被捅了一刀,夏北被锄头砸破脑袋,还有几个村人也被砍了,由于救治不及时,那天死了十个人。
死伤惨重。
听闻噩耗,夏听蝉的妈妈趁人不注意,一瓶敌敌畏下肚,没熬几个小时,也死了。
自此,夏大雨和夏听蝉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
因为爷爷和爸爸是为了村集体的土地而死,加上后来夏东当上了村长,夏大雨和夏听蝉不至于无人庇护。
但时间久了,家里其他人难免想拿捏他们,见缝插针洗脑说些“现在我养你们两个,要懂得感恩。”之类的话,什么脏活累活都想丢给他们去干。
夏大雨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任劳任怨,因而被人当牛马般使唤。
可夏听蝉并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孩子,要是他们以“不干活没饭吃”为由惩罚她,或者想打她出气,她就会拿着个碗挨家挨户讨饭吃、求公道,又哭又唱:“小白菜,地里黄,没爸没妈受人欺……”
夏东和夏南没她这么不要面子,做不到被人整天戳着脊梁骨骂无情无义却无动于衷,只好将表面上的功夫做到位。
毕竟想要整治一个手无寸铁要仰息他人施舍而活的孩子,手段多的是——
指桑骂槐的嘲讽、见面就摆臭脸的冷暴力、颠倒语序亦真亦假蒙太奇式谎言泼脏水……
双拳难敌四手,种种手段,兄妹俩哪里招架得过来。
吃穿靠他人,总要低人一头。
村里人大多都吃不饱穿不暖,也没那个闲钱时间去帮扶他人,一次两次……人情最易消耗,夏听蝉后来再嚷着要人主持公道,也无人搭理。
孤立无援。
*
又一次到了饭点,夏大雨和夏听蝉盛好粥和菜,端着碗到角落去了。
大伯母心疼地看着被舀去的粥和夹走的菜,瞪了一眼,开始分发任务:“等下大雨你和你妹去背花岭那块田挑水浇地。”
“他呢?他呢?他呢?”夏听蝉指着几个堂哥堂弟问。
“他们也有活要干?”
“什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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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倔强模样,大伯母将筷子摔到桌上,发出重重的响声,像要吓唬谁似的,厉声道:“问问问!有什么好问的!你要是不想干活想当千金小姐,到别家去!”
“你欺负人!我们干重活,他们干轻活!我不服!”夏听蝉气鼓鼓地怒瞪回去,撸起袖子仿佛下一秒就要与人干架。
背花岭那是梯田,离水源很远,且道路杂草多,难走得很。
两兄妹就是挑上一天的水,都不能将地浇完,之前都是家里大人轮流挑水浇的。
“拈轻怕重不像话!你不服也要干,不然没饭吃!”大伯母走过去,恶狠狠地掐了一下旁边的夏大雨,“你去不去?”
屋里其余的人睁眼瞎,似乎都没看到他们的争执,一个个伸长了筷子,将盆里的鱼戳烂,肉沾上汁送粥,吧唧吧唧着嘴吃得喷香。
“妹……”夏大雨吃痛地皱了皱眉,不敢闪躲,恳求地看向夏听蝉,希望她不要闹起来。
“胆小鬼!”夏听蝉见夏大雨畏畏缩缩的样子,打心底瞧不起,推了一把大伯母,扭头就走。
“妹,等等我。”夏大雨连忙追上去,讨好道,“我一个人挑水就好,别生气。”
“你就是个傻子!”夏听蝉很愤怒,但她现在的力量太小了,根本反抗不了。
而且她不干,活全落到夏大雨的肩上,夏听蝉良心难安。
最后她还是去挑水了,挑得肩膀破皮,脚底板流血,等太阳落山回到家,整个人累得哪怕吃饭都提不起劲。
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就是你进一步,我退一步,欺软怕硬是人的本性。
夏听蝉一时示弱,换来的只有得寸进尺的奴役。
在后来夏东和夏南以家里没钱为由,要求夏大雨辍学,而他们的孩子却正常上学,夏听蝉对爸妈的逝去有了更深的感触。
她争她吵她闹她哭,甚至保证吃少点,干多点,但没人在乎,一点儿用都没有。
夏大雨也保证等以后赚钱了,一定会回报他们,但没人听,没有一点儿用。
“读书才能出人头地。”
这句话是村里一位名叫何宇平知青说过的,那时他坐在坡地上,看着前方,金灿灿的稻浪随着风如海浪般翻涌,一层层推向远方,勾勒出一副动人的画卷。
“你要是想走出这座大山,一定要努力读书,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能实现梦想!”何宇平转头,看向旁边的夏大雨,那殷切的眼神仿佛在他的心里注入了一股力量,有一颗种子悄然埋下。
那时夏大雨的梦想是长大后有钱和家人们去北京看一看天安门、爬一爬长城,再尝一尝烤鸭,而现在他的梦想是等读书出来,找份好工作养活妹妹,不让她受委屈。
何宇平在返城前一天,还和夏大雨许下十年之约——在北京见面。
如今看来,希望破碎,约定落空。
夏大雨很沮丧,争吵无果,无计可施。
“我供大雨上学。”
一道弱弱的声音裹挟在尖锐刺耳的吵闹中,并没有人听见。
“我供大雨上学!”
犹如惊雷乍响,这一次,大家听见了,循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