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箴几乎是本能地从榻上爬起,扯过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着。
这毒从她十岁被陆桓救回来时便一直寄存在她的身体里,每月发作一次,她这么多年来,身体虚弱亏损也是因此毒之故。
只是这毒实在刁钻,数年来,陆桓寻遍名医,也未尝找到彻底根除之法,只能靠陆桓找到的那位名医定期炼制成特殊的药丸以缓解。
疼痛几乎快要将她的意志都占据,扶箴强撑着摇摇头,捏着自己的虎口,终于从中挣脱出半分清醒来。
她哑着声音,以极微弱的气息,掀开床帐的帘子,“听筝,听筝……”
她本就身体不好,这几日又一直在病中,是以她睡觉时听筝也是守在外间的软榻上,以便随时照应。
好在此时尚未入夜,仍是黄昏,听筝甫一听到声音便掀开珠帘转入内室。
待瞧见扶箴状态时,听筝着实是吓了一跳。
“娘子,这是……”
扶箴缓缓点头肯定了她的意思,“是,是那毒提前发作了。”
那缓解的药不能长时间存储,是陆桓寻到的一精通医术的得道高僧慧静的秘方,每月由他炼好送到陆桓处,陆桓遣人验过后,在固定毒发之日前给她送过来。
然她今日忽然毒发,扶宅是没有解药的。
听筝朝外面望一眼,“好在现下尚未宵禁,奴婢立即去殿下王府寻殿下。”
扶箴费力点头,疼痛让她再说不出半个字。
扶箴状况危险,听筝不敢耽搁半分,从后院牵了马当即朝汝阳王府去。
扶箴十六岁之前,是住在汝阳王府的,十六岁时,陆启登基,不久后册立郑远文之女郑佩环为后,她作为郑佩环身边的女尚书,也算是半个官身,是故陆桓做主为她在外面单独开辟了宅子,与汝阳王府并隔得不算远。
听筝顺着小路,不到一刻,便赶到了汝阳王府。
王府守门的亲随认得听筝,见她着急,也未敢拦,直接领她到了陆桓跟前。
陆桓今日应当是未入宫,在府中休沐,听筝见到他时,他正着着宽松的玄色长衫,站在亭中临帖。
听筝不同陆桓多言,只跪在陆桓面前,求殿下救扶娘子一命。不知何故,娘子体内之毒,竟在方才突然发作,奴婢才匆匆来王府惊扰。”
陆桓本要顺势提起的笔尖在宣纸上生生顿下去,于原处洇开一块墨团。
他匆匆将笔一撂,连外衫也顾不上披,抬脚一边下台阶,一边朝侍立在不远处的内侍问:“午后慧静是不是送了药过来?快快拿过来!”
“是,是。”小内监喏喏连声,当即转身朝一处房间跑去。
府中早有人备好马等在王府门口,陆桓大步走到门口时,先前那个去取药的小内监喘着气跑到陆桓跟前,双手将装着药的小匣子递上。
扶宅。
扶箴靠在床头,就差将自己全部笼进被衾中,面色惨白,眼睛紧闭,整张脸上只有唇角可见一点刺目的鲜红。
陆桓赶到扶箴寝居时,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她。
他步子迈得更大,已经随手用拇指将小匣子弹开,此刻也不顾什么男女间的忌讳,手臂穿过被子,便将扶箴揽进怀中。
扶箴唇边的那点红,是她在极度的痛苦下,循着本能将唇咬破渗出的血迹。
意识迷蒙间,有人轻捏她的下颔,让她不得不松开牙关,张开唇,一颗微苦的药丸便被推进她口中。
一吞咽,那颗药碗顺着她的喉咙滑了下去。
可身上的疼痛短时间内并未消解半分,她仍要咬自己的唇时,那人将自己的手腕递送至她唇边。
“别咬自己,咬我。”
毒发之际,她目色不甚清明,未来得及辨认眼前人身份,便咬上了那人手腕。
听筝在一旁看的心惊,一时不知是该震惊于自家娘子的胆量,还是震惊于眼前之人真是陆桓么!
药效很快流散至扶箴的各处经脉、五脏六腑,她的牙关也松了开来。
陆桓撤开手,扶着她靠在床头。
半晌,她才缓缓睁开眼,却没想到眼前是陆桓,连外衫也不着的陆桓。
“殿下,怎么是……”她这话问了一半,恍然回过神来,自己身上的毒突然发作,家中没有特制解药,除了陆桓,还有谁能救她于危险之中?
“实在不应因臣之私事惊扰殿下。”她垂着头,不敢抬眼看陆桓。
“无碍。”陆桓的声线同往日一样沉稳,敛了敛宽大的袖口。
扶箴不知是否为自己的错觉,在抬眸的一瞬,她扫见陆桓的手腕上有一圈血痕,但只是一闪而过,她并未看清,也不好多问。
陆桓见她意识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认错,眸色深了几分。
眼前人肌肤胜雪,唇边上那点红更如雪中红梅,靡艳秾丽,与她平素的清冷实在看不出关联。
他抬手想拭去扶箴唇角的血迹,思索片刻,手又停滞在了半空。
他怎会对扶箴有这样的心思?
一边的听筝以为陆桓抬手是想要手帕净手,忙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方干净的手帕递给陆桓。
陆桓顺手接过手帕,丢到扶箴怀中,淡声:“唇角。”
扶箴也是这时也尝到一丝腥甜,用手帕朝唇边轻按后,看见上面的血迹,才明白过来。
“既然这次提前毒发了,我回去会让人通知慧静,让他早几日送药过来。”陆桓说着起身,声音依旧平稳。
扶箴知道他日理万机,也敢多留,只坐在床上,和他揖手,“臣恭送殿下。”
及至看到陆桓的背影,她才回过味来,陆桓来的时候没穿外衫?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陆桓这般随便过了。
一时也有些失神。
在府中将养几日后,扶箴的身子也算暂时恢复过来,然仅仅几日,也积攒了不少公务要看。
是以她才恢复过来,便销假入宫,随侍皇后左右。
内尚书之职,原是掌握皇后身边文书,扶箴又在宫外开府,故也不必伺候郑佩环素日的饮食起居。
她到嘉福殿时,郑佩环的贴身侍女白芷正伺候郑佩环用膳。
扶箴才和郑佩环福身行礼,郑佩环便连用膳也顾不上,亲自扶她起身。
“皇叔前几日传了好几个太医夤夜出宫,陛下与本宫在宫内着急不已,唯恐出了差池,如今看见娘子平安无事,本宫便也放心了。”
郑佩环虽出身荥阳郑氏,但却并非如今荥阳郑氏嫡系,父亲郑远文的侍中之职还是靠依附陆桓,才能越过先帝临终时钦点的托孤之臣以上位。
郑佩环心中清楚,自己虽为皇后,却也不过是陆桓为了控制幼帝陆启,同时延揽父亲,而陆桓素来看重这位女官扶箴,一直对扶箴客客气气,以“扶娘子”相称,从不敢摆皇后架子。
扶箴却不能不顾尊卑礼仪,头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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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更低,“娘娘言重,是臣数年来疾病缠身,总是体弱,有劳娘娘与陛下挂心。”
郑佩环吩咐白芷添置新碗筷,又问:“娘子用过早膳否?内府今早炖的鸡汤口味不错,可要用一些?”
她说这话时,白芷已经为她舀了一小碗。
扶箴想起陆桓从前是不许她在宫中用膳的,但如今郑佩环已经遣人舀好,她也不便推辞,只轻轻颔首:“多谢娘娘。”
顺着郑佩环的意用了两口,她搁下汤匙,“病中原忌荤腥,望娘娘恕罪。”
郑佩环一愣,示意白芷撤下碗筷,“倒是我思虑不周,”她犹豫片刻,“皇祖母昨日黄昏遣人来,提及若娘子进宫,吩咐我随娘子去一趟宣光殿。”
听闻太后崔泠传她,扶箴也有几分意外,明面上却应了郑佩环的话,“太后娘娘宣臣,臣自当趋步而往。”
崔泠出身博陵崔氏,是大魏清流世家之首,当年亦有从龙之功,其兄便是当今广受天下学子和朝中清流敬仰的中书令崔述,陆桓要人心,多少得在明面上敬重几分。
崔泠按礼制讲,其实算是太皇太后,也是陆桓嫡母。不过先太子当年病故不久后,先太子妃伤心过度,竟留下十一岁的幼子,也是如今的天子陆启,撒手人寰。陆启登基后,虽追赠其母为太后,但毕竟先太子妃已不在人世,宫中便默契称崔泠为太后。
扶箴素日和崔泠及宣光殿并无来往,并不清楚崔泠宣她所为何事。
循着规矩同崔泠行礼后,一抬头,竟然看到了那张她恨不得扒皮抽骨、碎尸万段之人的脸。
她瞬时便明白了。明懿的亡夫是崔述第五子,拐弯抹角下来,辛越多少和博陵崔氏也有些牵扯。
陆桓对崔述素来礼重,明懿又算是陆桓之姐,这两人在旁,扶箴一时有天大的怨气也不好发作,只咬牙点头,冷冷说一句:“辛将军。”
辛越倒是坦然,朝她一揖,“扶尚书,别来无恙啊?”
旁边几人都嗅到了一方小殿中的火药味,相视一眼后,到底是明懿开口打圆场,“内甥在朔州无法无天惯了,日前在宴上冒犯了扶尚书,本想携内甥登门致歉,娘子又总在病中,不好叨扰,便在宫中携其道歉。”
明懿以退为进,姿态放的低,彻底堵死了扶箴的路。
反观一旁抱臂站着的辛越,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态,扶箴心中更恨。
她必不会让辛越好过!
心中如是想,面上却不能显露分毫,“想来辛将军是酒气上头,一时之失,必不会再有下次。”她说着转头看向辛越。
辛越却没给肯定回答,“你说是便是了。”
明懿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此事到底是阿郎之失,便算是本宫欠扶尚书个人情,若是扶尚书日后要需要本宫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了。”
扶箴应承,但几方都明白,不过是客套场面话。
看到辛越,她又想起那把被扣在辛越手中的匕首,遂道:“臣与辛将军还有些私事未了,先告退。”
明懿看向辛越,辛越这方站直,“是有私事。”
崔泠挥挥手,示意两人可以退下。
待到了宣光殿外的九龙池四下无人处,扶箴也不和他多言,单刀直入:“我的匕首,什么时候还我?”
辛越摸向袖袋,“真不巧,本世子也忘记放哪了,兴许是哪次买醉丢到绮春坊,也未可知。”
语气遗憾,目光却挑衅。